祁府里,祁府管家看著跪在大太陽底下的一溜兒的小廝下人,再看看被砸了一地的碎瓷片,心里直發苦。
這小祖宗怎么就養成了這么個壞毛病呢?這些可都是汝窯出產的好瓷器,這么一砸又不知道損失多少銀兩。雖說再損失也不是他的,但這么看著也心疼得緊。
所以祁思煜氣頭上說賞那些衙役幾十文錢,他便也照辦了。他好歹還給添了點呢,給了一百文的紅封。至于這事對祁家的名聲有沒有影響,那他就管不著了。反正是主子吩咐的,他只管照辦。
今天祁元道有事出城了,心里掂記著孫子的情況,急急趕了回來,一進門就聽到祁思煜考了第四名,正在屋子里發脾氣的事。
他趕緊去了祁思煜的院子。
此時一屋子的碎瓷片已被收拾干凈了。
見得祁元道進來,祁思煜眼眶一紅,委曲地喚了一聲:“祖父。”
祁元道沉著臉走到椅子上坐了下來。
孫子不用說案首了,連前三都沒進去,他也很不高興。他是大儒,培養出許多出色的弟子,可自己精心培養的孫子考成這樣,他十分沒面子。
“祖父,趙良也太不給您面子了。我初試的時候是第三的,覆試我也考得不錯,為什么要把我從第三挪到第四?他這是為了自己的名聲就把人往泥里踩么?”祁思煜心里恨趙良,忍不住要給他上眼藥。
“初試的時候杜哲彥坐在那位案首杜錦寧對面;覆試的時候我又坐在他對面。他初試的文章再好有我好嗎?覆試時我明明看到他做題做得十分不順,為什么他卻穩住第一名?這趙良是故意這樣的吧?這樣做他既然討好了關家、齊家和梁家,又獲得了好名聲。可他眼里卻沒有了您老人家。”
祁元道雖也覺得趙良做事不夠地道,但有些話,祁思煜能說,他是不能說的。
他道:“別瞎說。閱卷評卷明明是陸九淵的事,跟趙良沒關系。”
“陸九淵還是不是趙良邀請來的?他還不得照著趙良的意思辦事?”
“而且齊家、關家和梁家的少爺都參加了院試,要討好為什么不在他們之中挑一個?非得去討好一個什么都不是的人?”祁元道道。
祁思煜眼珠子轉了轉,急中生智地找了個理由:“討好了齊家就得罪了關家、梁家,反之亦然。所以他才挑了個跟三家淵源頗深的人。”這么說著,他就深信不疑了,用力地點了一下頭表示一定是這樣。
祁元道沒作聲了。
末了,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安慰祁思煜道:“算了算了,不過是多考一道科試,沒什么的。憑你的才學,科試也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這件事已了了,你抱怨也沒用,有這功夫還不如多看看書。”
說著,他嚴厲地望著祁思煜:“這段時間你哪兒都不許去,好好地把《宋刑統》給我背下來。這事也怪不得趙良,你要是把律法和算學都做對,趙良就算再想要名聲也不好把你拉下來。”
祁思煜聽得這話,簡直是晴天霹靂。為了院試,他這段時間一直在苦讀。還打算院試之后好好放松放松,玩上一陣呢,沒想到竟然被祖父懲罰背律法。
“祖父…”他可憐巴巴的正想求情,就見祁元道擺了擺手,問道,“那個一直跟你走得比較近的杜家小子呢?這次考了多少名?”
一想起杜哲彥,祁思煜就十分同情;“那小子倒霉,初試的時候抽到臭號,考了個五十名開外。本想靠著覆試沖進來的,卻不想覆試還是沒考好,只得了五十四名,名落孫山。”
“所以,只有平時多加努力,考試的時候才會不慌…”祁元道趁機給孫子上思想教育課。
祁思煜只得站起來聽訓。
杜哲彥這邊,可就沒有祁思煜那般舒坦了,還能得到祖父的安慰。
此時他正跪在堂屋里,聽著杜老太爺的訓斥。而在杜老太爺身邊,還站著他平生最討厭的大房堂兄杜哲新。
杜哲新對堂弟一臉同情,還時不時地勸杜老太爺幾句。可他那話哪里是勸慰?明明是火上澆油。杜老太爺本想訓上幾句就算了,畢竟杜哲彥平時也還算用功,去年還給杜家掙了大臉,竟然把他老子弄進衙門里去做官去了。區區一個舉人,要是沒有門路可做不了官。可見這小子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可被杜哲新說幾句,他心頭的火就又冒了出來,最后越訓越火大,直接道:“去廊下給我跪上半個時辰,不到吃飯的時候別起來。”
“是,祖父。”杜哲彥低著頭應了,老老實實地去廊下跪著,
看著杜哲彥出去了,杜哲新伸手給杜老太爺捶背,一邊勸道:“祖父您也別太生氣。雖說咱們家是書香門第,您也希望家里出個進士,可三弟他這不是運氣不好嗎?考了個五十四名,唉。要是能多寫對一題律法題或算學題,他這院試沒準就能過了。倒是叔祖父家的韻哥兒運氣好,比三弟還小一歲呢,這次竟然考了三十四名,他這是連磕巴都不打,連續過了縣試、府試、院試呢。唉,運氣真是太好了。”
杜老太爺一聽就更氣了:“這科考,講的是運氣嗎?自己平時不努力,臨時抱佛腳。要是那律法書平時多看幾眼,或是算學學精一點,這院試就能一次過了,還能被韻哥兒比下去?這么一蹉跎,又是兩年。院試就要考四年,鄉試再幾年,估計都年齡老大了還考不上個舉人,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跪在廊下的杜哲彥聽得屋里的對話,面無表情。
反正他們大房與二房不和,整日地斗爭不休,今天他給大堂兄挖個坑,明天大堂兄給他挖個坑,大家都斗得不亦樂乎。現在他吃了虧,這個虧遲早是要還回去的。因為院試沒過,他心里正窩著一團火呢,堂兄還來招惹他,這純粹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