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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劍仙之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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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劍山山頭。

  沈莫姑娘站在山頭,雙手握攏擱在胸口,面色擔憂,遠眺藏劍山山崖斷壁之后,一望無垠的浩袤荒域。

  棋圣大人在她身旁背負雙手,一同遠望。

  這位南海仙島的大宗師,的確受了不輕的神魂之傷,此刻面色稍顯蒼白,鬢角兩縷灰發飄搖,他凝望著遠天的蒼穹,雷光密集,將仙島都籠罩在內的異象,最駭人的部分,此刻便聚集在荒域那邊。

  沈莫小心翼翼輕聲問道:“棋圣大人,南海的天怎么說變就變了?”

  她抿住嘴唇,不敢多問一句,目光像是一只擔憂的小貓,望向身旁這位超凡物外的仙島主人。

  魏奇沒有隱瞞。

  他很平靜的說道:“李長歌破開九品境界了。”

  沈莫啊了一聲,眼底說不清是欣喜還是擔憂。

  她只是一個小妖,她不知道破開九品境界,對李長歌來說,意味著什么。

  她只知道,破開九品,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如今天下人都說,春秋是一個機緣造化可比始符大世的時代,可破開九品的,也不過寥寥數人。

  她也知道,破開九品,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那幾位妖孽珠玉在前,各自破開九品,晉入宗師,據說都引動了不大不小的天劫,眼前藏劍山上的雷光,應當就是天劫了。

  沈莫怔怔看著這籠罩一整座仙島的雷云。

  大修行者的天劫,都是這樣的嗎?

  沈莫攥攏手掌,掌心俱是冷汗。

  她提心吊膽,捏著嗓子問道:“夫君那會打雷嗎?”

  夫君二字慣性一般說出了口。

  這只八尺山的小蝠妖頓時紅了臉。

  棋圣大人大有深意瞥了她一眼,聽到這只憨態可掬的小妖連忙解釋道:“行走中原,總是要有個身份的他先喊我娘子的,我就,我就喊他夫君他是大修行者我,我又不吃虧嘛”

  越說到后面,沈莫的語氣越是細小,到最后便呼吸一般不可聽聞。

  棋圣大人輕笑一聲,這些年,兩位年輕后輩行走中原之時,究竟發生了什么,便是不用多想,也能猜個八九不離了。

  他伸出一只手,摘下從荒域飄搖而來的一枚雪花。

  沈莫眼尖,看到那枚雪花在棋圣指尖縈繞如飛絮,飄散如蝶,只是須臾,便化為雪氣,消散殆盡。

  棋圣輕聲道:“此后再無北地銀城李長歌。”

  他看到了李長歌遞出那一劍,只可惜仍舊仁慈了那么些許。

  那一劍斬去了太虛三分之一的魂魄,傷筋不動骨,與洛陽城里的紅衣一劍相比,殺伐之力可能還要不如。

  那位太虛傳人閉關之后,只需掠奪魂力,依舊可以重回巔峰。

  只不過太虛已不再是天下第一人。

  前有取出“因果”的大光明宮宮主劍宗明,后有判出師門的李長歌,只需要他們舉起“因果”,太虛天相,便只能避其鋒芒。

  劍宗明不屑于拔劍殺城主。

  李長歌拔了劍,卻只是以劍念警告。

  那一句“我此生不會再入北地銀城”。

  緣分已盡,生死有命,這一句話送出,便讓那位銀城城主不能再出北地銀城。

  這位失了劍骨的昔日銀城首徒,若是能活過這場天劫,便是天下皆可去得。

  棋圣抬起頭來,望向這場他此生看來,便是恢宏震撼程度,足以排進前三的天劫。

  這已經不能算是天劫。

  天譴。

  他聽聞李長歌曾經在西域八尺雪山上,造過一場殺孽。

  只是此時看來,這場殺孽,未免有些離譜。

  究竟是殺了多少條生靈,才能召來如此恐怖的雷云?

  這樣的雷劫落下,就算是大金剛體魄的修行者,也要被雷亟之力湮滅成灰。

  棋圣的身后,陸續有南海門下的弟子踏著元氣趕來,吳燼寒率先來到,他低下頭恭恭敬敬站在師尊身后,后面的弟子陸續排開。

  藏劍山山頭震顫。

  南海孔雀抬起頭來,打量了一眼師尊身旁站著的嬌俏姑娘,低聲說道:“師尊弟子山上的奉劍池,似乎壓制不住了。”

  師南安站在吳燼寒身后。

  他同樣輕聲小心道:“弟子山上的奉劍池,與二師兄差不多,似乎要炸池了。”

  南海棋圣微微瞇起雙眼,伸出一只手,捻住自己一邊鬢角的灰發,纏繞指尖,這樣的動作,他做起來倒并沒有絲毫的陰柔氣息。

  南海十八座山峰。

  除卻藏劍山,其余山峰,各自有一處奉劍池,此刻池水水面大起,內部極深之處劍氣轟鳴,沸反盈天,難以壓制。

  十七座奉劍池池內所藏的古劍,脾性古怪,素日里下墜至底,宛若死劍,唯有擇主之時才肯露面,除此以外,便是天崩地塌,山峰崩壞,恐怕也不會顫抖一絲一毫。

  劍主大人死前,棋圣親自去風庭草廬里,與那位劍主大人討要了劍冢里的百十把藏劍,在十七座山內的奉劍池中各自不一的每座池子投了數把,此刻盡數蟄潛在池內,作為壓住南海氣運的劍器。

  劍氣搖晃。

  從荒域鋪撒而來的劍氣,引動了南海十八山所有的劍器。

  棋圣深深感慨道:“一根劍骨,足以羨煞天下劍客啊。”

  只可惜,劍骨已不在。

  荒域的雷云,濃郁猩紅,粘稠得像是能滴出血來,森然而可怖,不斷蓄勢,不斷下壓。

  青石盤坐在地,輕聲念了一句我佛慈悲,開始轉動佛珠。

  蒼穹頂上的怨念,如有看不真切的絲線牽連,一張張猩紅血面,在云層之中若隱若現,憤怒的嚎叫,憎惡的辱罵,在雷鳴聲音之中剎那淹沒。

  這是造下多大的殺孽?

  西妖面色如常。

  她向來不在乎那些螻蟻一般卑賤的生靈,西域內的妖族在八尺山那一戰死了多少,她也渾不在意。

  只是眼前的那個男人,李長歌,的確是千百年都難得一見的驚艷劍胚,若是安穩成長,毫無疑問會成為世上殺力最強的劍仙,沒有之一。

  她唇角微微上翹,看起來心情不錯。

  因為眼前的病怏男人,就要死了。

  他散去了所有的元氣,還剖開了那根劍骨,要是何等愚蠢的人,才甘愿拿自己的修為去還一場虛無縹緲的恩情?

  一個人殺上八尺山,好大的威風。

  到頭來還不是要付出代價,為西域作嫁衣?

  她身旁,顧勝城和秋水面色蒼白抬起頭,看著蒼穹之上的血紅雷光,隱約浮現,踴躍起伏。

  顧勝城和秋水,親身經歷了那一場八尺山的血戰,見識到了那個男人握劍之后的恐怖姿態。

  如今再度看到天空上如厄難一般的雷光,身臨其境,便如同滅頂之災,難以興起一分的反抗意念。

  原來,造下天大殺孽之后,因果找上門來,便是如此恐怖的一件事嗎?

  魏靈衫面色慘白。

  她望向小殿下,看到了易瀟那張同樣蒼白的面頰。

  小殿下在大稷山脈,涼甲城外,殺了兩千人。

  一份同樣極大的殺孽。

  易瀟嘴唇抿緊,腦子一片空白,只是怔怔在想,若是今日劫難,換了自己來渡,又該如何?

  必死無疑。

  龍蛇也好,株蓮也好,都無濟于事。

  小金剛體魄在那樣一場盛大的雷劫之下,便脆弱如同白紙,換上了大金剛體魄,也不過是一場飛灰。

  如何擋下這樣的一場天劫?

  人力不可為。

  就當小殿下胡思亂想之時,劍宗明輕聲開口。

  “什么樣的人,遭什么樣的劫。”

  “殺了十人,就有一人的劫。”

  “殺了一百人,一千人,就有一百人,一千人的劫。”

  大光明宮宮主抬起頭來,望向那場雷劫,語氣平靜:“他殺了棋宮數之不清的妖,其實本不該遭如此大的劫,可八尺山上的四圣陣法,本就有聚戾栽贓的功效,殺了這么多妖,西域的禍果自然被引到了他一人身上,禍水東引,這樣的劫,一個人自然是抗不了的。”

  他回頭瞥了一眼小殿下。

  “所以你盡管放心,修魔道,渡天劫,只要不去碰西域的四圣,就是再殺兩千人,也不會有能要了你命的天劫。”

  易瀟沒有說話,只是盯緊蒼穹血光,過了許久,聲音沙啞,“這場天劫,他怎么過?”

  劍宗明笑了笑。

  他挑了挑眉:“怎么過?該怎么過怎么過。”

  “我的劍借給了他,他要是有本事,就拎著劍,把這個天捅破,刺穿!”

  “捅破了天,還用考慮天劫?”

  劍宗明面無表情說道:“捅破了天,引出了天上神仙又能怎么樣?他如果有本事引動天上神仙,下來一個,我替他殺一個,下來兩個,我就殺一對。”

  劍宗明瞇起眼,盯緊蒼穹。

  他的懷里,菩薩血,朱雀血等等諸多從妖孽那強取豪奪的造化物事,此刻程度不一的震顫。

  他大有深意望向小殿下,輕聲說了一句話。

  “如果不是有人跟我說,這座天下還有一人,值得我出一劍,我早已去看看,蒼穹那邊,是什么樣的光景。”

  他頓了頓,望向蒼穹,自嘲笑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知道那邊的人,能扛得住我幾劍?”

  (卡文許久,今日一更,諸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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