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坐哀家這里來。”
顧玉青剛剛立起身來,太后慈和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分明素日早就習慣了太后娘娘的垂愛,可今日,顧玉青卻是頭皮一陣陣發麻,抿嘴淺笑,朝皇上看了一眼,恭恭敬敬對太后說道:“臣女就在這里回話就好。”
皇上與太后幾乎是并肩而坐,她若當真是坐到太后邊上,那不就是與皇上齊肩了…
嘴角顫了顫,顧玉青捏著帕子的手,手心滲出一層汗來。
太后該不會當真是要逼著皇上給自己賠禮道歉吧!
蕭煜縱然一貫放肆,也知道讓顧玉青坐到太后身側實在不妥,可又心疼他姑娘一路從宮門口走進來,腿都走酸了,顧玉青話音兒方落,他就哼哼道:“父皇,兒臣和顧玉青可是剛剛經歷過洪災生死的人,魂兒都沒回來全呢,父皇要問話,好歹給我們賜個座兒啊!”
皇上剛剛因為太后方才一句話驚得肝顫,母后真是越老越糊涂,疼愛顧玉青也太過分了些,怎么能讓她與朕齊肩而坐呢!
朕才是您的親兒子好不好!
好在顧玉青知禮數,沒有當真就坐到太后身側,皇上這才心頭舒出一口氣,只氣還沒有徹底送出,就聞蕭煜此言,登時白了他一眼。
蕭煜噘嘴哼哼,“父皇,人家顧侯爺可是正遠征遼國呢,他女兒才九死一生虎口脫險,您忍心就讓她這么站著回話啊?”
皇上看著蕭煜一臉委屈樣,好像深閨怨婦似得,不禁心頭氣的怒罵:有了媳婦忘了爹的混賬東西!
朕何時說過,不給賜座了。
你這話說的,讓顧玉青如何看朕,臭小子,一會看朕怎么收拾你!
只眼角余光瞥到太后灼灼掃來的目光,那眼底神色,分明就是在說,你若不賜座,哀家就要怎么樣怎么樣的威脅。
嘴皮一抖,皇上脫口就道:“賜座!”
滿心都是淚,天地良心,朕原本就是要賜座的,你們一個是朕的親兒子,一個是朕的親母后,為了顧玉青,一定要這樣對朕嗎?
“賜座”兩個字落在顧玉青耳中,怎么聽,都覺得皇上這話說的咬牙切齒,登時心頭哀嘆,完了完了,一定是太后娘娘逼著皇上道歉,皇上心頭惱怒,才如此的,忙道:“臣女不敢,臣女站著回話一樣的。”
皇上眼皮當即跳了跳,心頭長嘆,你快坐吧,你若不做,還不知道這一老一小要生出什么幺蛾子呢!
眼見內侍搬來兩把椅子,太后就指了其中離著她較近的一把,說道:“好孩子,可憐見的,坐下說話,不怕的,有哀家在,沒人敢把你怎么樣,坐下說,坐下說。”
皇上聞音,只覺一只線球滿腦袋飛,滿心無力襲來。
顧玉青聽著,心驚肉跳,太后這話,話里話外都是一副要替她做主的樣子。
老天,昨兒平西王府的老太君到底都和太后說了些什么,怎么就讓太后生出這樣的念頭來。
她不過是進宮將陸久政綁架她的事情前前后后說清楚罷了…顧玉青無法,只得覷了一眼皇上神色,惴惴不安落座,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趕緊直奔主題,“陛下召臣女進宮,想必是為了陸久政一案。”
皇上聽音,心頭大舒一口氣,立刻迅速接了話音兒,說道:“快與朕詳細說說。”擺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心里卻是嘀咕,再不提正題,被太后她老人家這么攪合著,還不知道要出什么亂子呢。
得了皇上的話,顧玉青當即便將當日事情細細將來,當然,在提及綁架之時,變“主動”為“被動”,只說她是被陸久政極其身邊高手脅迫離開。
本就是心驚膽戰兇險萬分的事情,縱是顧玉青極力說的清晰明了,簡明扼要,可太后聽著,依舊心口一跳一跳,幾次倒吸冷氣,眼底心疼的熱淚擦了又流,流了又擦。
“…陸久政身邊那些黑衣歹人,除了那些因著臣女引發祖宅機關被炸死的,只有一個叫茍勝德的被活擒,另外三個隨陸久政一起將臣女綁架至翠屏山林間木屋的,因為一場山洪,生死未卜。”
說著,顧玉青起身,將一疊宣紙捧上,“這個是茍勝德的供詞,陛下請過目。”
內侍總管忙挪了步子從顧玉青手中接過,遞到皇上面前。
一番細細講述過后,天后顫著眼底波光,紅著眼角,扭頭就對皇上說道:“阿青遭此橫禍,還又遇上洪災,九死一生逃了出來,正如煜兒所言,魂兒還沒回全呢,你就急著把顧臻派出去,你讓他們父女兩個說說話,晚走上一天,難道就不行!非要鬧得阿青連個安慰的人也沒有!”
一聽太后的話,顧玉青頓時頭皮炸立起來,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
可心下卻又顫顫巍巍哆哆嗦嗦的點頭,覺得太后的話說的太有道理了。
皇上還未及看手詞,太后一番話,頓時說的他捏著宣紙的手一抖,目光中帶著一絲尷尬,掠過顧玉青,解釋道:“顧玉青被綁架在后,朕下發全軍開拔的旨意在前,朕若當真為此就讓顧臻多耽擱一日,這讓全軍將士如何看顧玉青,如何看顧臻。”
說著,語氣一頓,皇上朝顧玉青看過去,“行軍作戰,最講究的便是上下齊心,倘若還未開拔,就讓軍中將士生出不滿,這仗,已經就是尚未出師便已潰敗。”
聽著皇上一席話,顧玉青頓時心頭汗汗。
太后卻是嗯哼一聲,說道:“你別和哀家講這些大道理,哀家就問你,阿青遭此橫禍,卻是連顧臻最后一面也沒見上,你到底有沒有覺得心頭愧疚。”
顧玉青聽著太后的話,心里驚得一顫一顫,她老人家被平西王府的老太君灌了什么迷魂藥,今兒竟就是要揪著這個話題不放了。
蕭煜聽著話音兒,聽出些味道來,朝著皇上擠眉弄眼,一副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的樣子擺的十足,惹得皇上恨恨橫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