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脫離蕭煜的鐵掌,明路立刻跳腳閃到一旁,捂著嘴哼哼道:“嗯嗯嗯,咱們王妃來了。”
嗯嗯嗯三聲的抑揚頓挫,與哎呦喂三個字,一模一樣,外加上明路滿臉賊兮兮的笑容,惹得蕭煜又要抬手朝他腦袋上拍去,只顧玉青恰好行至面前,才瞪了他一眼作罷。
雖一起經歷了那么些生生死死,兩人又是彼此情愫濃濃,心意相通,可到底是未婚未嫁,又是在宮門口,該講的禮數,一點不能亂。
“殿下來的好早。”顧玉青略一低福,行了個簡單卻周到的屈膝禮,起身道:“是陛下傳召的?”
蕭煜滿眼閃著灼灼的熾熱,笑道:“父皇傳你入宮,想必是為了陸久政一案,我陪你一起去。”
言下之意,他并非應召入宮。
顧玉青心口一熱,縮在心中淺眠的小鹿頓時活蹦亂跳,攪得她面頰緋紅。
一瞬間,顧玉青忽的想起以前與蕭煜偶遇的種種。
不論是在皇宮門口還是清晨的赤南侯府大門處,蕭煜總用一個詞解釋了她們的各種不合常理的偶遇:散步!
心頭一股異樣的暖流緩緩流淌,與蕭煜并肩而行,顧玉青眼底飛過一抹狡黠的笑意,側臉偏頭,去看蕭煜,“我還當殿下是恰好在此散步。”
散步二字一出,蕭煜還未及反應過來,走在他身后的明路頓時肩膀一抖,沒繃住,“噗”的笑出聲來,幸災樂禍朝蕭煜看過去。
“啊…散步啊…那個…”嘴角一抽,蕭煜抬手就惱后腦勺。
腦子飛快的旋轉,想要找出一個完美的回答,然而,無論他腦子轉的如何快,怎奈其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沒有,莫名其妙,不知怎么,張口就道:“最近天氣不大好,天晴了,不適合散步,等過幾日暴雨,再散步。”
顧玉青抬著的步子頓時一滯。
天晴了,不適合散步,暴雨,再散步…他原本想說的,應該是“最近天氣不太好,暴雨不適合散步,等過幾日天晴了,再散步”吧。
低頭抿嘴,顧玉青肩膀一陣抖。
顧玉青尚能克制著笑,走在他們身后的吉祥如意和明路,卻是一路前行,肩膀抖成篩子,繃著笑的面上,簡直猙獰扭曲怪力亂神。
話說出口,蕭煜根本不用后知后覺,當即就恨不得一頭撞到手邊恰好路過的一顆千年古樹上。
老天,我這說的是人話嗎?是嗎…不是,哪有人這么說話的!隨著蕭煜心頭一聲仰天長嘆,氣氛就詭異的尷尬起來。
不過,尷尬的只有蕭煜一人。
顧玉青根本就是滿心甜蜜,低頭淺笑。
至于身后的人,熱鬧都看不過來,誰會覺得尷尬。
蕭煜恨不得抓耳撓腮,再找出一個妥帖的話題來,不然,從這里到御書房,一路漫漫,難道就要這樣度過…一想到如此,蕭煜就被一種叫做絕望的東西包裹。
可是,到底要說點什么呢?
問一問她睡得好不好?可她這樣子,精神飽滿,一看就是睡得很好。
問一問她吃的好不好?可問一個姑娘家吃的多不多,會不會不大合適啊。
問一問她顧侯爺去遠征,她是不是很擔心?廢話,那是人家親爹,當然擔心,這還用問!
問一問她弟弟尋的怎么樣了?…剛剛歷經生死,你又不是不知道,才歇了一宿,難道一夜之間就尋到弟弟了,無知!
問一問她…到底問一問她什么啊…
老天!
蕭煜搜腸刮肚尋著各種張口搭訕的理由,又一次次被自己一一否決,后腦勺撓了又撓,明路在后面看的心驚膽戰,只害怕再撓下去,他家殿下會不會一激動,直接給自己后腦勺戳出一個窟窿來。
“殿下。”
就在蕭煜被自己折磨的肝腸寸斷痛不欲生的時候,耳邊忽的傳來顧玉青的聲音,蕭煜頓時心神一顫,唰的轉頭朝顧玉青看過去,“怎么了?”
滿面激動,神情蕩漾,整個人鮮活的猶如剛剛偷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紅光滿面,眼神灼灼。
顧玉青指了面前大門,“御書房到了。”
蕭煜…
御書房三個從顧玉青口中說出,仿佛帶著一種魔力,不過是一個極其簡單的轉頭,將目光從顧玉青臉上挪至面前御書房,蕭煜卻像是足足耗空了全身的精力。
一眼看到御書房門頭上的匾額,蕭煜嘴角一抽,心頭哇的爆發出一聲咆哮,悲涼凄絕。
老天,從宮門口到御書房,一路怎么也要一炷香的時間,他與顧玉青并肩而行,這一路,他竟就這么走過來了?
一句話也沒說,完全無法自拔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轉臉看看顧玉青,再抬頭看看眼前御書房,蕭煜恨不得直接一掌拍在自己的天靈蓋上算了。
他簡直不敢想象,這一路走來,顧玉青會以一種怎么樣的眼神看他,腦中心中會如何想她…心尖抖了抖,蕭煜終是提了一口氣,打算替自己圓圓場。
“那個…有你在,我放心,沒事的。”蕭煜滿眼深情看向顧玉青,篤篤說道。
顧玉青眼角一抽,“你就這么信任我?”
蕭煜頓時…
天地良心,他心里想的是:有我在,你放心,沒事的!
最近是怎么了,怎么一說話就顛三倒四呢?
那夜和顧臻說話,亦是如此。
就在蕭煜內心崩塌的時候,御書房沉重的木門“咯吱”一聲被推開,總管內侍拿著佛塵走出來,面上含著恭敬的笑意,說道:“殿下,顧大小姐,陛下召兩位進去呢。”
隨著內侍話音兒落下,蕭煜耷拉著腦袋,抬腳朝里走進去,顧玉青跟在他身后,嘴角笑意收斂。
蕭煜是皇子,在皇上面前又是一貫的放肆慣了的,不過是隨意行了個禮,顧玉青卻是規規矩矩跪下,認真叩首,從頭到尾,低眉垂眼,并不抬頭朝上位看去,更不會眼珠亂動,四下亂看。
“好了,快起來吧,入秋了,地上怪涼的。”最后一個禮剛剛行完,顧玉青就聽到太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頓時想到昨夜平西王府老太君的話,頭皮一麻,扶了吉祥起身。
站起之際,怎么都覺得自己有些腿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