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西南,怪石林立,奇峰竦峙。
這里的靈氣極為怪異,根本不容正常人吸收,還會干擾正常人施展靈術。到了這里,任何人的實力都要大打折扣。
羊腸小道盤旋著彎上了一座山,隱沒在了亂石雜草之中,像是蛇潛入到了洞中,再也尋不到什么路,讓人知道那路根本就是死路。
幾只飛鳥從一座山俯沖而下,翱翔許久,到不了對面的山峰,只得又盤旋回來。猿猴啼鳴,好似在哀嘆自己無法過去尋找伴侶。
然而,這樣的響聲,在這群山峰間,也是極難聽到。
懸空寺,真的高懸在空中。
幾十根梁木釘在峭壁上,延伸出來的部分鋪上木板,在此基礎上進行搭建,形成了一座壯觀的寺廟。
或許在修行者眼中這并不是多么驚人,可修行者真的去攀登那座山峰的話,就知道那是多難的事情了。
整座山峰,散發這詭異的磁場,所有人的修為都會被壓制住,動作不僅會變得緩慢,有時候還會錯亂。通玄境以下的修行者在這里,跟個凡人相差無幾,如此情況下想要登上這懸空寺,實在是一件難事。
峭壁上釘著許多木棍,像是樓梯,曲曲折折地向著懸空寺伸去。
一排十五六歲的少年,雙手各持一木桶,橫臂抬起,在諸多木梁間跳躍翻騰,向著懸空寺登去,期間平滿木桶的水一滴都未曾撒漏出來。
下山打水,是懸空寺弟子必做的功課。
王石瞧出梁木上的奧妙,不由得說道:“看來這十八寺也不盡相同,這里比其他寺要嚴苛的多。”
梁木濕滑無比,隨時都有可能翻轉,使得這些小僧墜下涯去。在修為被壓制的情況下,掉下去最好的結果也是半殘。想要在梁木上站穩,需要時時刻刻調整自身的靈力,等同于在針尖上立鋼珠,可見對掌控靈力的要求嚴苛到了什么地步。
要是戰斗起來,懸空寺的小弟子必定穩壓普陀寺等一眾寺院。
畢竟是禪宗十八寺,慕名想要加入的人并不少,懸空寺也來者不拒,只要能夠登上一百根木梁,就有資格進入。一年之中,能夠登上的寥寥無幾,摔死的倒是眾多。
王石瞧了一會,便抬步向著懸空寺走去。
“可惜了了,又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年輕人,摔死的時候慘相怕是更難看了。”
“登天木考究的不是你的修為高低,而是你是否堅定的意志。聽聞之前有一個六歲小孩都可以登上,神隱境的強者卻未必能夠上去。”
“這年輕人如此眼生,怕是今日剛來這里,如此貿然去登,還是準備好收尸吧。”
山下有著不小的集市,人們在這里做著懸空寺的生意,平日里最大的樂趣還是看著那一個個俊俏的青少年掉下來摔成一張大餅,樂此不疲地對這些事情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
“哎呦呦呦,您瞧,啪——!嚯,這張餅烙的大哎…”
人人手里都握上一把瓜子花生,那架勢還真是看大戲的。
不過要是有人能夠登上去,這些人的叫好聲還真的能夠連成一片。在這窮山惡水的地方,也就只有這點而去了。
王石瞧了那些人一眼,淡然一笑。
這便是眾生相,未必比那桃花、月光、泉水、蘆花好看,但是要更有趣一些。沒有了這眾生相,那景色無論如何都漂亮不起來。
比起那景色,好人跟壞人,都要更“可愛”一些。沒有污濁的世人,又怎會有高潔的景色?
王石看向了妖刀厭殺,開始明白師父當初為什么要棄劍練刀,這大概就是師父真正想要教給他吧。
徑直走向了那登天木,王石一步步地走了上去,沒有絲毫的停頓,只是片刻的時間便登上了懸空寺。
“瞧瞧!我說什么來著?這位爺一看就不是那摔死的倒霉主,瞧剛才那龍行虎步,嘿嘿,噔噔噔!就這樣一溜煙地上去了!今年有比這位爺躥的急的嗎?在猴屁股上掛一串炮仗,也沒有這么爺躥的急!”
一陣叫好聲響了起來,不過這聲音再大,也傳不到懸空寺上面。
“施主。”小沙彌在門口對著王石行了一禮,任何登上來的人都是值得他尊敬的,更何況這人的速度比他的師兄都要快上許多。
“我只是來看看。”王石淡笑著說道。
小沙彌了然地點了點頭,顯然這樣的人他見得多了,便說道:“既然施主只是來參觀本寺,那么施主請隨我來,我可以給施主介紹介紹本寺。”
“謝過小師父。”
近幾年中,一口氣便登上山頂的人著實不多,小沙彌見對方也沒有一副兇神惡煞的嘴臉,好感度頓時增長了不少,便細心地為王石解讀著懸空寺的前世今生。
要是真的論起來,禪宗十八寺的每一寺都有著無數故事,怎么都不可能講得完。
“施主,這便是大殿,今日眾弟子在這里頌佛法,施主要是樂意,可在此聽上一陣,或許能有意外收獲。”
經常傳聞哪個弟子在每日的誦經文時突然頓悟,成為一代高僧,可這樣的事情從未發生在眼前,小沙彌自然是不會信的。
王石聽著那吐字不清的頌唱聲,也聽不出任何的滋味來,便擺了擺手,示意小沙彌繼續向前走。
“施主,這是釋迦殿,里面供奉著我佛。”說著,小沙彌虔誠地行了一禮。“據說曾有弟子在佛像下長觀三年,頓悟出一套佛法。”
王石瞧了瞧那雕像,也覺不出什么來,便繼續向前走去。想來這懸空寺的規格跟其他寺相差無幾,實在是沒有什么好看的了。
“施主,這是師祖禪房,外人不得入內了。”
王石轉眼看了看只剩下幾塊朽木的屋子,說道:“里面有人嗎?”瞧那屋子的架勢,怕是山風再大一些就坍塌了。
小沙彌苦笑道:“這間房啊,我也不知道這里是否有人,師祖不準我們進去,說是這里面有祖師。”
“何人在外喧嘩,擾本座清修?”那間朽木屋子里突然傳來了一陣不耐煩的聲音。
小沙彌嚇了一大跳,趕忙一拜,說道:“弟子亂語打擾,還請祖師責罰。”萬萬沒有想到師兄的告誡,今天竟然成真了,這里面還真的有人。
“不關小師父的事,是一個外人來參觀。”
“什么外人?”
“帶刀的外人。”
“這是要來我寺行兇啊!”那人笑了一聲,說道:“既然來行兇的,便進來瞧瞧吧,也就我值得你行兇了。小徒孫,你就不要進來了,退下吧。”
“是,師祖。”小沙彌瞧了王石一眼,立刻退下去找他的師父去了,這件奇怪的事情還是告訴師父的好。不過他找了一大圈也沒尋到師父,只能將這事窩在肚子里了。
王石走進那快要坍塌的房子中,將腳下的梁木踩得吱呀作響。
“不曉得輕點嗎?踩踏了我這房子可怎么辦?”
王石循聲望去,看到一根歪斜的梁木下,端坐著一個泥塑般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年月了,那人身上落了很厚的一層灰塵,他又處在陰暗處,便更像是一尊泥塑了。
那人微微睜開眼,瞧了王石腰間的刀一眼,淡淡地說道:“原來是一把妖刀,施主能將其降服,看樣子也是有過人之處。”
王石早已經可以將殺氣控制自如,而眼前這人還是一眼能夠瞧出妖刀的來歷,這人必定不俗,他便說道:“一眼瞧出,也有過人之處。”
那人重新閉上了眼睛,嗤笑了一聲,說道:“坐下吧,要是嫌有灰,就吹吹。”
王石便吹了吹,再拂了拂,才坐下,擺出一副真嫌棄的樣子。
“懸空寺的三頭老禿驢想要擒住你是件難事,不過再加上我就容易多了。現在你又坐下了,拔刀更是會慢上一線,看來我是穩贏了。”
王石忽然一笑,似乎是不解地說道:“擒住我干什么?”
“你這樣的人,來我懸空寺還有什么好意不成?先不管你又什么意圖,擒住你總歸是安全的。”那人很平靜地說著。
“那我便束手就擒了。”王石笑道。
“瞧你這樣子,怕不是在虛張聲勢?”
“你這樣子,也不是在虛張聲勢?”王石反問。
在沒有探明對方的真實實力前,王石跟那人都沒有輕舉妄動。
那人忽而一笑,將眉毛上的幾粒灰塵都給抖落了下來,說道:“可惜,你沒有踏入三仙境,要不然我是斷然擒不住你的。你一日不踏入三仙境,便只是神隱境無敵而已。我雖不知你到底有多強,卻還是可以穩壓住你。”
王石十分信服地點了點頭,說道:“禪宗十八寺,果然是臥虎藏龍。”
那人再度嗤笑一聲,說道:“懸空寺因我而強,其他十七寺不過是泛泛。你若是去了,沒人能夠留得下你。”
王石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
那人又睜開一道縫隙,抬頭瞧了王石一眼,說道:“不如跟我修佛法,你殺氣這么重,也唯有佛法才能壓制得住。否則——你就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