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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清光皎

熊貓書庫    折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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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素安靜地聽著阿谷的話,并未言聲。

  東萱閣的使女那么多,她暗中觀察了許久,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阿谷的后半段話,于她并無意義。

  不過,那銀面女半夜去了主院,倒是耐人尋味。

  她去做什么了?是與人私會,還是去主院秘查別事?

  秦素的眉尖蹙了起來。

  主院除了德暉堂外,還有各位郎君的書房、秦世章與秦世宏生前用的兩所院子也在。那兩所院子如今都是空置著的,太夫人命人留下不許動,也算對他們的一點念想。

  除此之外,大夫人俞氏一家三口所居的蕉葉居、鐘景仁處理賬目文書的書房以及幾所客院,再往前,還有門房與賬房、馬房、下人房,另還有秦府最大的花園——菀芳園,亦皆在主院。

  牽涉面太廣了,幾乎讓人無從查起。

  秦素隨意地在井沿邊坐了下來,將剪刀的刀柄托著下頜,仰首望著那清光皎皎的一輪月。

  月華潔凈,如霜似雪,仿佛能夠滌去這塵世的一切骯臟,卻終是留下了黑暗的陰影。

  秦素弄不清,這世界是究竟黑是白,抑或,唯有永無止境的灰。

  她只是遵循著自己的本心,做著她認為對的事。

  一刻鐘后,秦素緩步回到枯井邊,揉了揉發酸的手臂,佇立不語。

  此刻,阿谷正昏倒在一間石室的外墻邊。

  她被秦素逼著吃了好幾粒銀面女子給的糖果,看起來,那糖果的藥效倒還真是不錯,不到明日,阿谷是休想醒來了。

  不過,就算到了明日,她也永遠無法醒來了。

  秦素淡然地轉首回望。

  在她的身后,高大的石舍兀自聳立,在月光下泛出一種灰白,斷垣傾頹,縫隙間生出細長的草葉,被月華洗得幽碧,偶爾風過時,那野草便輕輕搖曳起來,越顯出這里的陳舊與滄桑。

  秦素放下了揉搓手臂的手,平定了一會呼吸。

  將一個大活人從井里拉出來,實在很是費力。所幸她備下的繩索夠多夠長,又不怕拉壞了阿谷,總算勉強將人拖去了石室附近。

  秦素出了會神,復又斂下心思,在井沿邊蹲了下來,仔細審視著井口與一旁的大石塊。

  石塊上的苔痕被繩索磨去好些,井沿邊緣亦留下了繩索拖拽的痕跡。

  秦素在地上找了找,找到了一塊頂頭略尖的小石,執石在手,小心地將石塊與井沿的青苔刮去了不少,掩住原先的痕跡,隨后又在井邊的石地上揀出方才砸阿谷的那塊石頭,那上頭沾了少許血跡,被她順手丟進了井中。

  “撲通”,石子落井,激發出清越的水聲,似沾染了這滿庭霜色,冰涼浸人。

  秦素側耳聆聽,剎那間有些許的恍惚,眼前似是浮現出了經年以前的畫面,她赤足坐在井沿邊,金縷衣上綴了月華,點翠步搖迎著風,輕響有若風吟。

  那個陰鷙的男子,彼時便立在她的身側,滄桑而俊秀的面容上,是一抹不辨喜怒的神情。

  他一手攬了她的腰,一手撥弄著發上金燦燦的皇冠,夾著白發的發髻,在月華下宛若一片被大雪掩埋的灰燼。他打著呵欠懶洋洋地道:“要不,孤推你下井罷。”

  他望著她笑,涼且陰的語聲,不見半分溫度,一如他永遠冰冷的身體,一如他那冰冷的、從不曾溫暖過片刻的眸光…

  秦素恍了恍神。

  白月光撲上了身,兜住了她的頭臉,冰冷而又刻骨,讓人的心魂也跟著冷了起來。

  不知怎么,她有一點哀切。

  她哀哀地望著那口井,虛浮的目光掠過井沿,投向前方。

  百余步外的那棵孤松下,正立著一個男子,玄衣落在月華下,月華又迎上他的發,他的衣袖在風里翻卷著。

  秦素瞇了眼睛,想,自己真是昏頭了,怎么竟真的看見了中元帝?

  她苦澀一笑。

  現在的中元帝,應該還是個俊朗的男子,正在深宮里做著他尚算清明的君王,還沒有變成多年以后陰鷙冷淡、喜怒無常陰沉男子,更不曾有那許多調教女子的惡毒手段。

  她轉過了眼眸。

  然,再下個瞬間,她驀然回首,瞳孔猛地縮起,后背激出了一層冷汗。

  那孤松之下,竟真的站著一個人!

  秦素忍不住去揉眼睛。

  這如何可能?

  方才她明明仔細觀察過,周遭并無人跡。

  她再度張開眼眸,望向前方,剎時間一顆心如墮入了深淵。

  不是錯覺,更非她看錯,那孤松下是真的有一個人,一個年輕的男子。

  秦素的瞳孔再度縮起,手腳一片冰涼。

  這男子,她居然并不陌生!赫然便是數日前的午后,她在草徑盡頭遇見的那個淄衣男子。

  那個令天地失色、容顏絕世的淄衣男子,此時此刻,就這樣獨立于孤松之下,浸月臨風。

  秦素死死地看著他。

  他側向著秦素,仿若沐月而生,又似乘月而來,斷崖下的風仿佛含了極重的罡氣,將他的發絲吹得四散。

  昳麗有若謫仙。

  只是,這堪比畫中的情景,望在此刻秦素的眼中,卻生不出半點綺念。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淄衣男子,眸色冰寒,渾身的氣息亦是冷極。

  “何人?”她提聲問道,握緊了手中尖利的石塊,冷冽的眼眸微微轉動,測算著那男子離斷崖的距離。

  淄衣男子未曾說話,只轉了個身,流麗的數道發線潑下,在月光中劃出墨青色的痕跡,隨后,便是寬肩長腿的一襲背影,負了兩手,似在望月,又似依樹憑崖。

  秦素的身體瞬間繃緊。

  居然還敢將后背對著她,是誘她前去么?抑或是根本沒拿她當回事?

  她向前邁了一步,驀然有些遲疑。

  此人,極其古怪。

  事實上,自草徑初逢那一日起,這種怪異之感,便在秦素的腦海中縈繞不去。

  白云觀是怎樣的地方,沒有人比秦素更清楚。

  一個埋著數十暗衛、中元帝與先帝都深深忌諱的道觀,居然出現了一個形容如仙、氣度超拔的帶發僧侶,已然特為怪異,而前世時,秦素甚至從未聽中元帝說過有這樣一號人物,這就更怪異了。

  如此人物,無論現身何處,都必然會引起眾人注目。那十余名暗衛除非都瞎了眼,否則不可能不將此人報予宮中。

  中元帝肯定知道此人。

  明知有如此人物,卻根本未派人接觸,不聞不問,莫非…此人竟是陳國皇族的什么人,中元帝早有所知?又或者這人早在秦素回到陳國之前,便已不在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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