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畏因,眾生畏果!
可是盧悅卻覺得,她沒什么可怕的。
就算這地宮里,將來會出一個,殺生百萬,最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人,那…也只能她!
“當當當…”
對面女修好像用之不竭的靈力,讓崔滔恐懼。
護身符的光芒越來越淡,再這樣下去,最后什么樣,簡直不敢想。
“你是誰?誰?”
崔滔大吼著。
同輩修士中誰有這么悠長靈力的話,不可能他連聽都沒聽過。
“去問閻王爺吧!”
盧悅太惡心無花宗的人了,連個明白鬼都不想讓他當。
崔滔額上的青筋蹦得老高,老祖給的保命符箓啊,他還未在地宮建一絲功,就要這么毀了嗎?
當當聲中,那把耀眼的亮劍,太討厭了,怎么就不能材料不濟,崩個口子呢?
他有諸多疑惑與不解,地宮深處,坐在棺材里的人,同樣有很多不解。
沉睡的八百年,也許讓他與這個世界脫節了。明明該逃的人,居然打得頂著烏龜殼的人,轉頭逃了起來。
這丫頭的靈力絕對不對,就算有厲害的回靈法寶,也需要時間補充才對。
他摸著自己的下巴,想了一會后,終于咧開了嘴巴。
“應該…是雙丹田吧?呵呵,好多年沒見著了。”
天地靈氣再也不能跟他所在時代比。
可哪怕他那個時候,也沒幾個女修會嘗試雙丹田,怎能想到,這個蒙頭蒙面的丫頭,居然敢這般做。
崔滔憋屈死掉了,這長長的甬道,連個躲避的地方都沒有。
“當!”
不是當當。
盧悅和崔滔兩人,一個驚喜,一個百忙之中,把神識透進儲物戒指里,想找另一個護身符。
“卟!”
符箓飄了出來,可崔滔卻覺半邊身體冰涼,低頭的時候,正好看到自己的身體,從右肩往下,被人劈成了兩半。
他再也顧不了那張符,抬頭時,鼓出來的眼睛,死死盯向盧悅。
“你是誰?…是誰?”
盧悅一把把那張盾符撈到手上,眼神淡淡地看著他,“放心,你不會寂寞的,所有無花宗弟子,都將會在地府相聚!”
“是…是誰?”
地宮深處的人,也隱含期待,他也好想知道這丫頭的名字。
可讓他們都沒想到的是,盧悅手心一動,從另一半還在抽動的尸體上,吸出儲物戒指后,整個人往后退了一步,耍起了無賴,“我就是不告訴你。”
“你…我…”
崔滔原本光潔的額上,突然猙獰起來。
盧悅隱在面紗中的嘴角微扯,摸出一張符箓,“認識這個嗎?”
崔滔雖然萬般不甘心,可半邊身體的創傷太大,血液流失太快,眼前發黑間,他的大部分意識就要散去,哪里能看得清。
“你家老祖就要來了吧?”
盧悅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前輩,您來遲了。”
說話間,她手上的水霧符啟動。
“誰?是誰?敢殺我崔家子,天涯海角,老夫也不會放過你。”
窺身鏡中傳來崔家老祖咆哮的聲音,他想要震散霧氣看清楚,是誰害了孫兒,可孫兒身上的氣血已然全失,他堂堂化神,卻因為隔得太遠,一點力也借不到,在悲痛憤怒中,跳著腳發狠,“以為用了水霧符,老子便查不到你了嗎?有本事你就死在地宮,否則某定將你碎尸萬斷。”
“哈…,哈…,哈哈!我好怕呀!”
地宮中觀察她的人,好幾萬年都沒扯動過的臉上,不自由地浮起些僵硬笑容。
他聽到了,那丫頭笑出四種不同的哈字,連我好怕呀,這四個字,也是一會男聲,一會女聲。
這分明是要把那個千里萬里遠的家伙,生生氣吐血吧?
“卟!”
無花宗一間殿室里,正在打坐的崔旺老頭,真的噴出一口血來。
掩嘴間,看到這些含了他本命精血的心頭血,心痛得更狠了些,也顧不得已隕的愛孫,兩手微張間,把還沒被法衣和石板完全吸走的血,又給提回大半來,一張口,重新咽了下去。
“咦!半天沒啃聲,這是氣吐血了?還是氣暈過去了?”
盧悅在霧中接著變幻不同的男女聲音,“老怪物,你可要悠著點噢,年紀一大把了,要惜身愛身,可千萬別因為后輩的死,去掏了老命的再播種。”
崔旺的喉頭一動,緊緊捂住嘴巴。
無花宗在魔域赫赫有名,結丹后,他所過之處,哪怕再不恥他的人,也從來不敢當面放一個屁。
可是現在…
兩吸兩口氣后,他正要放句狠話,那邊的氣息,卻完完全全地斷絕了。
是孫兒的神魂都被滅了嗎?
瞪眼間,他自己都沒發現,指縫中有兩滴血,正在流下。
盧悅扔出一張洛夕兒的火符,眼中閃過一片殘忍之色。
無花宗這樣的門派,都能存在至今,還化神大能不斷,顯然是老天不長眼。既然它不長眼,那她就幫它長長眼。
地宮里的人,看著如煙般的影子,在至陽之火中徹底氣化,把原本扯開的嘴巴,又慢慢抿了回去。
魔域各修,為了機緣,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來,他這些年看下來,早就習慣了。
可是道門?
他嘆了一口氣,眉頭鎖了起來。
盧悅再次一路往前,只不過這一次,她吸取了崔滔的教訓,為防突然之間,被人打悶棍,運起了斂息決。
這東西,雖然在真正面對面的時候,沒什么大用,卻可能在轉彎處,助她先一步發現別人,而別人發現不了她。
生命于修士,有時候,就是差那么一息兩息的時間,她愛護著呢。
長長的甬道,終于到了拐彎的地方,拐角地上有一截黑不溜秋,巴掌大的木頭。
神識微探間,沒發現周圍有人,她一把吸到手上。
“陰槐木?我還以為是多好的寶貝呢。”
地宮里的人,看她有些嫌棄地收下那塊萬年陰槐木時,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萬年,萬年好不好?
普通的陰槐木,能跟萬年的陰槐木相比嗎?
怎么就不能說,呀!居然是萬年的陰槐木,我的運氣真好?
“…呀!師兄,這是彩虹錦,是我們女修用的,給我吧,下一個,我讓你。”
這一次的甬道沒有拐角,卻在中間有好些缺口,盧悅在一個缺口處,隱隱聽到一個女修嬌媚的聲音。
“呵呵,不用下一個,我記得師妹上次在蒼城,收了八千多生魂,正好為兄我的生幡,缺這些東西,你把那個給我好了。”
“那好吧!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女修嬌軟的聲音響起時,周圍空氣因為那什么生魂,無端地陰涼了起來。
“卟卟…”
兩聲低不可聞的聲音依次響起。
“師兄你要干什么?”
“哼哼,我還要問師妹,你要干什么呢?”
不用看,盧悅都知道人家師兄妹打了起來,她默默往這邊的墻壁靠了靠,運起的斂息決,不敢有一絲異動。
“呵呵!”女修往后退了幾步,聲音冷得很,“師兄你明明知道,我也煉有生幡,卻還提出那個條件,當我是什么?”
“你要從我手中換法寶,卻什么都不想付出,又當我是什么?”
說話間,盧悅已然又聽出他們交起火來了。
啪、嘭、咔、呼…
她聽著感覺挺舒服的。
這種內斗,最好時時有,刻刻有…
這樣等到她出場的時候,就能省好些力氣了。
“…慢!師妹,我們好歹同門兩百年,在這里不說守望相助,可也不能自相殘殺吧!”
男子的中氣不足,顯然虧吃得有點大,“彩虹錦,為兄無條件讓你了。”
“呵呵!師兄,你早這樣說,不就好了。”
女修按了按自己肩頭的傷,吞了一枚丹藥,“好吧,就看在我們同出一門的份上,東西給我,你走。”
“多謝!”
聽墻角的盧悅有些遺憾,這兩個人居然不打了,什么師兄師妹,在魔門根本就是侮辱了這兩個詞。
唉,看來,是該她出場了。
盧悅正要收了斂息決,現出身形,卻又聽到一聲驚呼。
“你…你騙我?”女修痛悔的聲音響起,“你…”
“呵呵,為兄其實也想告訴你,東西給我,你可以走了。”男子抖了抖已經有些變色的彩虹錦,“不用麻煩了,百尺毒是某新研制出來的,呵呵,解藥我還沒配出來。”
“不,不不,師兄,我…我的東西,全給你,放…放了我。”
“看在同門這么多年的份上,我會放你,給個痛快。”
劍氣入肉的聲音響起,那邊的女修急促喘了幾口氣,終于沒摟下,一下子斷了。
“啪!啪啪!”
盧悅急步上前,為他鼓掌,“真是精彩,道友哪宗的?”
男子正要撿地上的那根生幡,他是真沒想到,區區二十來步外居然有人看他們的戲,“哼!閣下是誰?”
“我?是誰?”
盧悅隱在面紗里的嘴角扯了扯,短短時間,怎么老有人問她這話?
她能介紹自己是誰嗎?
還是老跟一堆,注定不認識的人解釋,讓他們問閻王爺?
“咳!你等一下,我想想我是誰啊!”
看到這女人真的努力想自己是誰的時候,男子控制不住地想馬上殺過去。
“…我想好了,一會呢,我就換件黑衣,再帶個鬼面具,你可以叫我黑無常。”
男子終于把生幡抓到了手上,“道友的這個玩笑,可一點也不能讓人發笑。”
“不是!我可不是開玩笑噢!”
盧悅一本正經,“我是介紹我自己。一會你到閻王那,如果他問你,死在誰手,你可以告訴他,死在黑無常手里。”
地宮里,一直觀察她的人,手一抖,低頭時,發現他居然把自己的胡子揪掉了兩根。
“閣下是鬼宗的人?”
“鬼宗?”
盧悅有些小疑惑,她差點問出,魔域有鬼宗嗎?
這個一旦問出來,傻子都知道,她是道門修士。
“不,我不是鬼宗的人,我…”
“你個娘,去死吧!”
男子再也不要聽一個瘋子的介紹,生幡一搖間,鬼影幢幢。
“叮!”
盧悅拔劍的時候,那些鬼影和其主人,一齊被一片白淹住。
“卟!”
男子飚起的頭顱,一樣瞪大了眼睛。
“唉!果然閻王叫人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啊!你本來可以不這么早死的。”
盧悅知道他的意識還沒遠去,接著介紹她自己,“記住噢,我叫黑無常。”
她撿起重新掉到地上的生幡,打量后,語氣轉冷,“可惜,本來想要你們跟閻王爺說,我是他工作最賣力的黑無常,結果,你們又讓我看到了這個東西。
唉!既然如此,帶話就不用了,我就再找人。”
說話間,手中兩點火星輕踢,連那個還沒走多遠的女修魂魄,也一齊驚恐鬼叫。
“啊啊…”
盧悅抓著生幡輕輕搖動,把還在外面發呆的眾生魂,全都重新吸進去。
“居然忘了問百尺毒是什么鬼了。”
男子的魂魄想說,你問啊,可結果人家只是另外收了那個彩虹錦,“我不用問的,在這里,我正好喜歡無解的東西。”
盧悅朝他微笑著,給他們師兄妹的尸身,各彈一個火球術,就翻出他放在儲物戒指里,那個貼著百尺毒的大玉瓶。
“咦!除了百尺毒外,你還有不少毒物嗎?真是太好了。”盧悅有些小驚喜,“這下子可以好好玩了。”
地宮里的人,看她連起結界,果然在里面,換了一身黑袍法衣,披散著頭發,戴上一面鬼面具,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不行,這樣散著頭發,酷是酷了,可好影響視線。”
她給自己的袖箭上毒,感覺每次低頭時,頭發都要出來搗亂,不得已下,只好用黑絲帶捆住發尾。
甩了兩下頭后,發現這下子,果然它們再沒過來搗亂,盧悅很滿意,把才撿的儲物袋儲物戒指,用半片衣襟,卷巴卷巴當包袱,捆到后背。
地宮里的人眉頭擰起,那個包袱有些大,她這個樣子,怎么感覺要殺很多很多人呢。
“以黑無常為名,她這是要代天刑罰,還是…”
還是他放進道門的投影,倒霉的讓魔門修士看到了?
盧悅不知道自己的所做所為,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她現在只想給自己,營造出一幅真正勾魂使的樣子。
走路的不要。
靈力輕提間,離地半尺高。
再加上用了斂息決,乍一在拐彎碰到她的人,或是在缺口碰到,絕對都能嚇一大跳。
“叮叮…”
前方有兩隊人馬正在打架,盧悅飄過去的時候,他們一齊戒備了些。
“滾!”
“滾!”
一邊四人,一邊五人,兩邊的人,見她只是一個,又是這般詭異的穿著,一齊叱滾。
“這么熱鬧,看樣子爭的東西,是個寶物嘍?”
盧悅一點也不以為意,四處瞟瞟,果然發現一個被幾層結界保護住的丹瓶,“上古丹藥啊?那你們都滾吧,東西,我收了。”
“找死!”
唯一一個閑著的人,正要出來,盧悅的左手,已然抬起對上了他,咻的一聲,在他偏頭時,又連續的咻咻數聲。
“啊…!你?”
“你們應該問問我是誰?”
盧悅非常滿意,大師兄后來為她煉制的這件袖箭法寶,快弱強勁,全可以用臂上靈力控制,“自我介紹一下,某名黑無常,奉閻君之令,要送你們下去。”
對仗的八個人,神情凝重,一齊停下手中的劍。
“有…有毒!快把解藥給我拿來。”中毒的修士,滿頭大汗,“師兄,救…救我!”
“不管你是哪宗裝神弄鬼的人,把解藥拿來,這件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
按理說,袖箭這種東西,正常是破不開結丹修士的護體靈氣的,他們現在真的是不能不慎重一點。
可惜盧悅沒領情,“是嗎?總算還有那么一丁點人性,夠資格幫我給閻君帶話了。”
其他人因為她的話,剛要再戒備一些的時候,眼前突然大亮了一下,緊接著神識被一片白淹住。
地宮里的人,看她果然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拔劍殺人。
那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沒浪費一丁點的,全劃在他們的脖子上。
他的眉頭緊緊皺起,這動作,沒個上萬人的演殺,正常人根本做不到。
撿儲物用具扔包袱里,丟火球術燒尸,盧悅的動作,可沒一點慢地,就把兩方的結界破開,丹瓶拿到手上。
“霞飛丹?”
盧悅有些小驚喜,據說這東西,可以助化神修士突破瓶頸,現在的修仙界,因為霞飛草的湮滅,早就不可能再煉制。
“果然是爭寶搶寶的好地界。”
地宮里的人,因為她的這句話,眉頭緊皺著,揮手關了對外面的觀察。
他哀嘆一聲,重新躺回棺材里。
八百年,他還要再等個八百年呀。
可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弄來的道門中人,居然是個比魔修還要狠戾的角色。這一次,真是倒了大霉。
同樣嘆息倒了大霉的,還有拼命趕來的丁岐山。
他站在黑玉一般的巨門前,拳打腳踢,妄想進去。
半日,他只遲了半日…
累了老命,轉了無數圈,好容易找到正確路徑,跑得都要吐血了,結果,居然遲了半日。
他好想哭一哭,這世上,沒有比這更坑的事了。
那么多計劃,那么多暢想,要因為一步錯,而步步錯過。老天,真是太不長眼了,他的古修傳承,就要這么眼睜睜地溜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