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九幽雙目中頓時放出厲光來,寧小閑卻不害怕,一則是她在神魔獄中,他又被縛龍索捆著,傷她不得;二來嘛,她都不記得自己惹長天生氣過多少次了,對這張臉上露出來的怒容早就有了抵抗力,就連長天本人作出這表情她都未必買賬,何況是陰九幽?
所以她視若無睹,只埋頭想自己的心事。÷雜∫志∫蟲÷畢竟陰九幽只給她指出了一個可能性,至于要怎么執行到位,還得看她自己的本事。
陰九幽望著她眼珠子滴溜溜直轉,暗中也不得不承認,這女子的面貌在他看來雖然稱不得驚艷,卻著實生了雙好眼,顧盼之間靈光閃動,如墨玉曜曜。
嘖嘖,若是有朝一日他能自神魔獄脫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她這雙眼睛挖下來,嵌在夜光杯上。
過了好一會兒,寧小閑才抬頭看向他:“解鈴還須系鈴人。誰害我身陷險境,就還得誰來助我不可。”
陰九幽低哼了一聲,垂下的眼眸中卻有兩分贊賞之色。辦法嘛,他和長天都是轉眼就已想到,可是這小姑娘比他們少了數萬年的閱歷和洗煉,還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就撥云見月,其智敏也遠非常人能比,自己兩次三番都栽在她手里,除了太過大意之外,其實也不算冤枉了。
于是,下一個問題出現了:“你和他,平時是如何遠距離聯系的?”她早就從涂盡那里了解到,就算是魂修,彼此要通聯也有個距離的限制,不可能全靠心理感應,否則涂盡的存在,如何能瞞得過陰九幽?
“魂笛。”陰九幽也不愿透露自己的秘密,可惜現在形勢比人強,“我從玉笏峰出來后,和分身聯系就改用上魂笛。只要將它吹響,七千里內的分身都可以聽到,并且可以笛音互相傳訊。”
魂笛…?寧小閑皺起了眉,這知識顯然生僻了些,長天不曾教授過她,也未見于言先生的書冊當中。
丹爐窮奇一蹦一跳地傍到她腳下,大聲道:“魂笛是小司命專用的魂具,不存在于南贍部洲,女主人你當然不曾聽聞。”
“地獄之中并不只有惡鬼,小司命乃是地獄當中專門接引夭折幼童的鬼怪。它們吹響魂笛,七千里范圍內所有死去的孩子聽到笛音,都會向它靠攏。小司命會在無邊黑暗中指引這些可憐的小亡魂走回黃泉路,再次投身輪回之中,以免它們變作兇厲的小鬼,為禍人間。不過這種笛音,陽間的人是聽不到的,只有鬼物能聞。”
寧小閑不確定道:“魂笛,我能吹得響?”
“當然不能!”陰九幽看她的眼神像看水里的草履蟲:“活人怎能吹得動魂笛?”
“那你啰嗦個什么勁兒,不知道姑奶奶時間寶貴嗎?”寧小閑對他也是將鄙視都在眼里,“給個能用的辦法!”
人在屋檐下啊!陰九幽忍住氣,冷冷道:“你會吹笛么?”
“不會!”
“…會吹簫?”
寧小閑瞪著他:“你才會吹簫,你全家都會吹簫!”
他全家都會又怎么了?“琴、瑟、箏、鐘、磬、鼓、笙、塤,你會哪一種?”
“唔——”她很認真地想了想,“摸都沒摸過!”
陰九幽臉上的表情就是個大寫的譏諷:“不學無術!長天的眼光也不過如此么?”
寧小閑也拉下了臉。他諷刺她可以,卻不能諷刺長天沒眼光。因此她伸指在他額頭上打了個爆栗:“我要證道修仙還得先學什么樂器么,又不是投在樂音宮門下!”
這一記彈指當然打不疼陰九幽,疼的是他的自尊。他的額角頓時有青筋冒出,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也冷得像冰:“寧小閑,我若從神魔獄里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將你…”
她漫不在乎地揮斷他:“等你能出得去再說罷…話說,只要能發聲的樂器都可以么?”
“…”他硬生生吞下這口氣:“是!”
其實她還會吹口琴來著,只不過那水準也是五音齊斜,有點兒不太能拿得出手。“口哨行不?我給舅舅帶孩子的時候練過,音階抓得蠻準的。”
這一回陰九幽沉默了很久,才擠出一個字:
“行。”
不過就是教段音樂么,他至于一臉的便秘樣兒?可是眼下還需他配合,寧小閑也沒再說出來刺激他。
當下陰九幽透露了些自己的秘密。寧小閑于音樂方面卻實在沒什么天份,學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才勉強算是掌握。陰九幽卻是知道自己非得教會她不可,居然也收了脾氣,使出了過人的耐性來。
等她終于心滿意足地離開神魔獄,這里重又回歸令人窒息的寂靜當中,陰九幽才有氣無力地自言自語:“長天,你居然沒被她氣到吐血?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可惜寧小閑已經不在這里,不然一定會笑瞇瞇地反問他:“你怎么知道他沒有過?”
寧小閑走出神魔獄的時候,繡心已經坐在車中,見她憑空出現,先是一愕,繼而喜道:“姑娘,你終于出來了。”
寧小閑抬眼看向她:“嗯?”
這一聲語調上揚,意在詢問。繡心從中聽出了問責的意思,立刻低頭道:“您方才從車上消失,奴婢很是害怕。后來,后來府主大人說您一會兒自會出現,命奴婢候在這里。”
汨羅果然對她的行動了若指掌。寧小閑慢慢坐到榻上:“我累了,要休息。”
繡心趕緊道:“奴婢告退。”
寧小閑知道她必要去稟報汨羅,也懶得和這小小侍女計較,閉目道:“去吧。”
繡心離開了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她即聽到外面傳來喝令聲,接著自己乘坐的這輛大車就緩慢而平穩地移動起來,顯見得是大軍開拔了。
汨羅到底對她也沒放心,竟然下令大軍原地候著,直到她自神魔獄中出來才重新上路。
這是志在必得的意思么?她苦笑一聲,若非自己已有腹案,恐怕現在要坐立不安、吃睡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