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府,就是圈養皇室宗親的地方,成年的皇子皇女都會搬進去,一旦進入那個地方,到處都是眼睛,不比坐牢好多少。
朱由校連忙擺手,頓了一會兒又吐了口氣道:“惠王還小,皇后舍不得。信王,朕還是信得過的。”
對于帝王心思孫承宗也是了然的,在他看來,這兩位王爺只怕今生再無就藩之望,先是幽禁在宮中,成年之后也怕還是要軟禁在紫禁城某個地方,直到終老了。
他雖然可惜惠王之才,但更在意皇室安穩,順著朱由校的話道:“皇上所說甚是。嗯,遼東之事,皇上可有打算?”
朱由校雙手拄著拐杖,伸了伸脖子,道“廷議上,都是推薦高第去。”
孫承宗眉頭動了下,朱由校這么說,只怕心意已定難以改變了,稍作思忖便道:“臣舉薦袁崇煥任巡撫。”
“袁崇煥?”朱由校眼神微異,轉頭看了眼孫承宗,低眉沉吟一陣,道:“嗯,朕會考慮的。”
孫承宗聽著朱由校不確定的回答,張嘴就要再說,可最后還是咽了回去。
涉及遼東巡撫這樣的任命,朱由校沒有足夠的勇氣乾綱獨斷,也沒有勇氣去承擔后果,最終還得在廷議之上討論才行。
現在朝局混亂,朋黨盛行,尤善培植私人。一旦上了廷議,那么一切就都無法預料了。
按理說,年底都應該消停,安安心過年,忘記今年的不順,期待明年的重頭再來。
但是魏忠賢下獄久久不決,東林黨以及清流的彈劾聲越來越大,加上中立的人也逐漸加入,每次廷議都幾乎將這件事弄成最重要的事情。
朱由校承受不住壓力,將魏忠賢東廠提督,司禮監的一應職務都給去除,同時還有司,命大理寺審理論罪。
大理寺卿許志吉正是魏忠賢的黨羽,加上朱由校親自暗示,直接判處了魏忠賢十條大罪,牢獄十年!
這樣的罪責顯然是輕了,而且東林黨想要借此清理閹黨黨羽,但還是輔的朱國楨拼力調和,顧秉謙,魏廣徽攪混水,加上東林軍方大佬孫承宗、袁可立等的消極對待,這件事,硬在年終之際有了還算勉強的結尾。
除夕夜,朱由校并沒有再次召集‘一家人’吃飯,因為他又病倒了。
姚清清去了畢府,曹文詔在京城有家室,哪怕是曹化淳也還有幾個侄子為家,偌大的景煥宮,除了張皇后派來的一些宮女近侍,只剩下孤零零的惠王殿下。
坐在書房內,朱栩無聊的翻著周應秋等人的賀年信,還有就是倪文煥,王紹徽的請罪信,只是掃了眼,他都百無聊賴的扔到一邊。
“這個年是過不好了啊…”
朱栩感慨,拿出賬本,準備用銀子沖淡心里的空虛寂寞冷。
賬簿都是傅濤整理好的,每一條都是按照他的要求,書寫整齊規范,來去有據。
惠通商行,經過這一年多的擴張,除了京城的總行外,從南到北已經有了二十家分行,從南方的福、建到北方的山、西,重要的地方,都已經設立好分行。
得力于惠運船行和惠民商會,單單是存蓄現銀就有了兩千多萬兩,盈利過兩百萬兩。這還是業務不熟悉,加上剛剛展開的緣故,一旦成熟起來,利潤將會滾動增長!
惠民商會,面食依舊是打開渠道的利器,但盈利微薄,最主要的盈利還是來自城東作坊遠遠不斷出去的玻璃器物,火柴,肥皂這些東西,初步核算,盈利過五十萬兩。
惠運船行有力于政策性的壟斷,南來北往的貨物,各種附加費用,盈利也過了三十萬兩。
最為重要的,就是私鹽的販售,朱宗漢確實有手段,后金的鹽市近乎被他一個人獨占,雖然后金也從各處調調集食鹽平抑高價,但要么是從蒙、古,要么是從朝、鮮,收效甚微。通過賬簿來看,單回收回來的現銀,就過了五百萬兩!
這么一合算,加上其他零零散散,今年的收入,肯定要過一千萬兩!
他拿起毛筆在白紙上寫下大大的‘一千萬’三個字,端詳半晌,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側耳一聽,宮外鞭炮隆隆,夾雜著歡聲笑語,朱栩放下筆,手指敲著桌面,自語的道“應該可以分一部分給朝廷了,只是,應該怎么給呢…”
想著朱栩就泛起了愁,大明朝一年稅收不過二百五十萬兩,他要是給的多了會引起注意,給的少了不起作用。
朱栩依靠在椅子上,瞇著眼想著,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不知道為什么,他夢里成了翩翩美少年,獨身在元宵佳節上穿梭燈海,隱約看到有個窈窕小姐帶著丫鬟在猜燈謎,詭異的是,他揮著扇子,唱著大西廂就要過去勾搭。
不等仔細,場景一變,他又出現在秦淮河上,看著一艘艘花船蕩漾而過,他大手一拍,上千兩銀子出去,將一個嫵媚多情的女子捧為花魁。之后,他掀開簾幔,步入閨閣,香云繚繞間,耳邊隱約聽到“殿下,醒醒,殿下…”
恍惚的抬起手,只聽啪的一聲,猛的驚醒。
朱栩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的看著前面,不遠處油燈突突跳動。
許久,他才醒過來,摸了摸臉,然后擦了擦口水,雙眼望上,悠悠長嘆一聲:“唱什么大西廂啊,真沒意境…”
“殿下,皇后娘娘有請。”忽然間,外面有婢女的聲音傳來。
朱栩怔了怔,這才徹底醒悟過來,一邊撿起賬簿一邊喊道:“知道了,就來。”
走到門口,他理了理衣服,搓了搓臉,抬頭看著漫天繁星,心里頓時大好,邁步向坤寧宮走去。
不管怎么說,這個除夕夜不是他一個人了。
因為朱由校生病,坤寧宮也沒有過多裝飾,幾個大紅燈籠掛起,照亮一路。
“小永寧,皇叔來啦,想我就呀一聲,哎呀…呀…”
朱栩邁進門檻一瞬間就一頓,咧著嘴僵在那。
入臉就是朱由檢筆直坐在凳子上,正面無表情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