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
姚清清拿著掃帚站在階梯前,看著漫天而落的雪花,輕笑著說道。
朱栩坐在躺椅上,左手邊是熱騰騰的茶具,看著不斷落下的雪花也笑道:“白茫茫一片,真干凈。”
姚清清自然不明白朱栩這句話的意思,一邊清掃起階梯上的雪,一邊閑聊著說道:“殿下,聽說娘娘病了。”
朱栩臉色動了下,點頭道:“嗯,沒事,只是受涼了。”
張皇后實則上并不是受涼,而是產后的后遺癥。這種后遺癥不是一下子顯現的,只能在日后的歲月中,慢慢去發現與忍受。
雪下的很大,但積雪不是很多,姚清清掃的比較輕松,道“皇上也病了,這次好像很厲害,娘娘擔心的很呢。”
朱栩端起茶杯,無聲的嘆了口氣。
朱由校對客氏的畸戀轉嫁到了張艷瑤身上,肆意的揮霍身體,以至于將小小的蛇毒演變成詛毒,嚴重到難以控制。
姚清清也知道這樣的話題只能隨口一提,很快便聊起了其他事情。
過了一陣子,曹化淳曹文詔兩人從外面走過來,一邊拍打著身上雪,一邊躬身道“殿下。”
朱栩看了兩人一眼,笑道:“怎么樣,外面有什么熱鬧?”
曹文詔理了理衣服,笑著道“殿下,還真有。聽說閹黨最近上書辭官的不少,東林黨有不少人這個時候進京了。”
朱栩聽著也笑了起來,所謂的此消彼長,莫不過如是了。
曹化淳看了眼不遠處的姚清清,走近低聲道“殿下,聽說信王連上了十幾道請罪折子,似乎想要盡快就封。”
這個不出朱栩意料,給兩人分別遞了杯茶,又裹了裹衣服道“嗯,不過皇兄是不會放他走的,多半也只是幽禁在宮里。”
曹文詔也贊同,道:“殿下預料的應該沒錯,這都三天了,皇上還是沒有下旨處置魏忠賢,心里應該還是猶疑不定。”
朱栩啜了口茶,道“嗯,我讓顧秉謙給皇兄上了書,給了他臺階下,暫緩處置了。”
兩曹都是一怔,對視一眼,還是曹文詔帶著疑惑不解的語氣道:“殿下,為什么你始終都對這個魏忠賢…手下留情?”
朱栩拿了塊殿點心塞入嘴里,含糊不清的笑道:“你們是想問,我為什么對魏忠賢總是這么心軟吧?”
朱栩三番兩次的打壓魏忠賢,但每次都刀下留情,始終留他的性命。曹化淳與曹文詔同時點頭,目光帶著好奇的看著朱栩。
朱栩又喝了口茶,慢慢悠悠的道:“因為我留著他,是有大用的。”
兩人都是一愣“大用?”
朱栩沒有多解釋,轉移話題道:“聽說,孫大人回來了?”
曹化淳見朱栩不肯多說,也只得順著朱栩的話道:“是,據說,皇上打算留下孫大人。”
朱栩坐在那,神色不動,心里卻又嘆了口氣。
雖然魏忠賢倒臺了,可有些事情還是照常發生。孫承宗離開遼東,接替他的必然又會是東林黨人。現在東林黨的主流想法就是盡撤遼東軍民,固守山海關。
這么一來,明廷與后金將徹底攻守轉換,戰略上,已經失敗,只能等著挨打。
曹文詔見朱栩不說話,便又道:“殿下,顧秉謙,就這么放任不管嗎?他馬上就要升任首輔了。”
朱栩嗤笑一聲,道:“這個老不要臉還想跟我合作,還真是看不起我。能用的時候就用,不用的時候,讓他自生自滅去。”
兩曹對顧秉謙的人品也是太不敢恭維,聞言也都點頭。
朱栩不想理會完全不懂形勢的顧秉謙,一轉頭看向兩人道“楊師那邊怎么樣了?”
曹文詔微微躬身,道“殿下,楊大人現在是春風得意,據說門前鞍馬如流,熱鬧非凡,而且很可能馬上就會晉升為右都御史。”
楊漣這官升的夠快,一年之內升了三級,入閣也都不遠了。
朱栩也清楚,作為東林黨碩果僅存的元老,楊漣升到這個位置也屬正常。
只是,東林黨現在死咬著信王與魏忠賢不放,朝野上下,甚至波及整個大明,哪怕是邊關的將帥也紛紛上書,這樣下去,恐怕又是新一輪傾軋的開始。
朱栩手指敲著椅子,肅色道“其他的事情都放一放,年終審計就要開始了,你們都給我盯著。三大商行內部三個部門交叉審核,任何貪污不軌的,都要嚴厲清除,絕不寬宥!”
兩人也都知曉朱栩對于貪腐的深惡痛絕,立即沉聲道“是殿下。”
今年的雪大而短,來的快去的也快。
魏忠賢下獄久久沒有處置,東林黨窮追猛打,尤其是在野的人,幾乎發動一切力量,哪怕是葉向高,星,左光斗等人也按耐不住,遙遙的從各地寫折子,力促朱由校盡快處決魏忠賢。
閹黨如同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辭官的已經在準備行李,躲著不出的緊閉大門,更多的是滿京城在奔跑,尋找新的靠山。
乾清宮宮墻之上,朱由校拄著拐杖,不時的咳嗽一聲,遙望著宮外,拿著手絹擦了擦嘴,笑道:“先生,你說,他們都在想什么?”
孫承宗一身常服站在他身后,看著朱由校的背影,知道他問的是什么,心里輕嘆一聲道:“皇上,民心所向,不可阻擋。”
“不可阻擋?”朱由校嘴角動了動,又哼笑了聲,還有些蒼白的臉上出現一點暈紅,咳嗽著道:“滿朝文武數百人,朕能信任的一只手都數不到頭。”
朱由校擦了擦嘴,接著又道“先生,這件事,你看出什么問題了嗎?”
孫承宗知道,皇帝是奔入主題了,雖然早已經想過,還是沉吟一聲道“這件事疑竇叢叢,臣一時還想不透徹,不過,應該跟魏忠賢脫不了關系。”
朱由校有些無奈,望著灰蒙蒙的天色,道“所以,你也覺得,這件事是魏忠賢策動,想要做什么,卻沒想到被王體乾提前告發,因而敗露了?”
孫承宗看了眼朱由校的側臉,頓了一會兒,聲音平緩的道“皇上是懷疑惠王殿下參與了這件事?”
朱由校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道:“惠王沒有參與,沒有動機,也沒有得到好處。”
孫承宗聽出朱由校話里的意思,雖然惠王看起來完全沒有可能參與,卻還是最受他懷疑。
他眉頭皺了皺,看著朱由校的側臉表情,沉默一陣,謹慎的道“皇上,信王想要就封,不若乘機讓惠王與信王一起搬入十王府,臣也親自去走一趟,請惠王捐獻一百萬兩,以援九邊軍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