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在楚江的橫斷面上穩穩地駛過,生生將湍急不息的江水劃開了一道難看的口子。船尾的波紋,經江水一沖,很快就消沒下去,恢復了楚江那一往無前的東流之勢。
砰一聲響。
船靠岸了。
不用船工招呼,那些坐在船頭的少年修者們都三三兩兩地往前面走,踏上橫立在碼頭和船頭的木板,有序地下船去了。第五聽云見前面人多,有些擁擠,便暫時不動,等學員大致都下船后,才帶著跛三和岱青蓮向船頭的板橋走去。
“第五家的第五聽云?”
剛到船頭,之前在船上發號命令的那名學部職員輕輕地上前一步,似有意似無意地將第五聽云擋住了。
對于被人認出,第五聽云并不詫異。其實從天門城出來時,他就發現了好幾撥人在暗中盯著自己。他無法確定那些人是何方勢力,但只要他們尚在暗處,就說明了如今他的身份在嘉慶還屬于敏感一類。
盡管天門城外粘貼有他的通緝令,可一來刑部沒有行動,而來暗中盯梢的人也一直隱匿身形,這就讓他隱隱猜測,現在的天門和嘉慶二城,也許刑部的意志并非占據著絕對主導的地位。這中間,會不會有學部的關系呢?
想到這里,他不禁面帶笑意,禮貌回道:“正是。”
那學部職員回以微笑,道:“安心參加比試,祝你取得理想的成績。”
對方這話一出,第五聽云立即心領神會,看樣子刑部的行動確實受到了學部的掣肘。對方的話,無疑是想讓自己放下心來,權利應付升學試,而不必多費心思考慮來自刑部的危險。
“謝謝。”他禮貌性地頷首致謝。
然后在船上好幾雙晦澀不明的目光中,牽著馬走下了船。
他不知道學部和刑部之間究竟有什么矛盾,也不知道學部和刑部在對于他這一敏感身份上達成了什么協議,但他知道學部是確確實實幫了他一個忙。而這,也和他從一開始就決心依靠學部這一株大樹的想法相合。
現在看來,學部確實在一定程度內保護著他。
不過,究竟是什么讓學部能與刑部對抗?要知道,紅色通緝令可不是什么隨隨便便就能左右的緝捕令,它代表的可是刑部最迫切、最堅定的緝拿意志,能把這東西扛下來,學部面臨的壓力可斷不會小。
僅僅是因為自己的學員身份而讓學部出面?他可不這么認為。
這中間一定還有很多他不清楚的門道,正是這些門道促使了學部立場的轉變。要知道,上一次來嘉慶參加推免資格賽時,學部的態度可沒現在這么明了,就連天門李府那場大戰,學部的人除了韓野老之外,一個也沒出面。
可這一次,還沒進到嘉慶,就有學部的人前來明言立場。
此等巨大的態度轉變,中間絕對有足夠的驅動力才能達成。
那么,這驅動力又是啥呢…
“哥!哥!”
“這邊這邊”
就在第五聽云思索之時,一串熟悉的呼喊聲將其從思緒中拉回了現實。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儼然是處于一個沸沸騰騰的聲波海洋,各種各樣的聲音如潮水一般傾軋著他的神經,讓剛剛恢復知覺的他瞬間有點懵。
等到適應了嘈雜的聲音之后,他朝那幾道熟悉的聲音那方望去,只見第五聽風、譚磊、胖子黃河等一大票人簇擁在碼頭前面,正對著他揮手致意。看他們面上的欣喜神色,想必學部的動作也是和他們這些學員通過氣兒的。
帶著岱青蓮,第五聽云很快下船上了碼頭,再見第五聽風時,他不自覺地張開雙臂向前一步。第五聽風此刻也是眼眶微濕,跑上前來和第五聽云重重地抱在一起。
兩兄弟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但這時誰都能體會到內心的復雜情感。
和第五聽風相擁好一陣后,兩人才分開,第五聽云依次和譚磊他們打了招呼,這一次除了黃河、譚磊之外,陳婭、孫華瓊、唐朝、向必英等人都來了。
“走,先去學院簽到吧。”
譚磊見碼頭上人越聚越多,自己這些人堵在這里也不是辦法,于是當先帶路,登上階梯往嘉慶城內走去。
一行近十人在人群的簇擁下往前走,本來很是活潑的岱青蓮,這時候反而變得拘謹了起來。只聽得黃河噼里啪啦地說著話,岱青蓮偶爾也會被逗笑,但她卻不開口說一個字。
此時的她,倒真像是一個大家閨秀。
來到嘉慶學院的院門處,第五聽云才真正感受到升學試的火爆程度。之前在碼頭上,雖然人多,而且很是嘈雜,但畢竟碼頭地方不大,所以才顯得有些擁擠。碼頭的情況,和嘉慶學院此時的情況比起來,卻又算不得什么了。
嘉慶學院,一個學院能夠獨占一個江島,組成一個城池,足以說明學院的能量巨大。能量巨大的學院,在地盤上自然也是巨大的,所以當看見無數個人頭堆滿整條街道、整個廣場的時候,第五聽云的內心是震撼的。
岱青蓮更是直接叫了出來。
“你們說今年的狀元會出在哪個郡城?”
“豐都豐都,絕對是豐都。”
“不見得吧,聽說巫山郡今年可是出了個奇才。”
“你們還別爭,我覺得啊,狀元依舊是渝中郡的,你們想想往年。”
無數的人頭,就有無數的言語,各地略有區別的方言,各種不同觀點的論斷,都毫不留情地鉆入到第五聽云他們的耳中。他們向前看到的全是別人的肩膀、后背和后腦勺,他們的鼻子聞到的全是人味——汗酸,他們的耳朵只覺得嗡嗡嗡的,他們的身體在被動中朝前走著。
“你們嘉慶每年都是這樣嗎?”第五聽云碰了碰身旁的黃河,問道。
“啊?”黃河不斷地扭著他的身子,很難想象他那寬大的軀體竟能準確地找到大大小小的空當,并很合時宜地鉆了進去。
“我說,你們嘉慶,每年都是這樣嗎?”第五聽云加大了音量,扯著嗓子近乎吼道。
黃河這才聽清,笑道:“哥們兒,這就招架不住了?告訴你,升學試可是整個嘉陵的盛事,給你個機會,你猜這些涌入嘉慶的人中有多少是來自其他郡城的?”
“不猜。”第五聽云果斷搖頭。
反倒是岱青蓮咯咯笑道:“黃大哥,蓮兒覺得有十之三四,對嗎?”
黃河伸出他那粗粗的食指搖了搖:“告訴你,每年來嘉慶的人,是嘉慶原住居民的三倍。也就是說,這里的人,有七成不是嘉慶人!”
七成!第五聽云倒吸口涼氣,他已經看到了擁擠的情景,卻依舊低估了升學試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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