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子安的大腦發出指令之前,他的手已經從茶杯轉向貓毛,把貓毛捏起來,定定地注視著。
與寵物店里能撿到的貓毛相比,這根焦黃色的貓毛手感干癟,失去了瑩潤的光澤,如果他沒看錯,這應該是一根來自老貓的毛。
這家茶樓還養著貓嗎?
“你覺得怎么樣?”
“嗯?什么?”
張子安回過神來,剛才似乎莊曉蝶向他說了不少話,但他一句話都沒聽進去,此時只能下意識地反問。
話一出口,他就自知要糟。
相親第一次見面時就走神,這放到哪里也說不過去,如果碰上脾氣暴一些的妹子,或者自尊心比較強的妹子,當下拂袖而走也怪不得人家。
他自己也很懊惱,為什么被一根普通的貓毛完全吸引了注意力?這實在太失禮了。
莊曉蝶這時也注意到他手里捏著的貓毛,頓時滿面慍色。
“對不起,我…”
這時候只能坦誠地道歉,找什么借口都沒用,就算他懷疑對方是個茶托兒,但他依然是屬于理虧的那一方。
然而,莊曉蝶打斷了他的道歉,揚聲說道:“掌柜的,請過來一下。”
她的聲音一改之前的婉轉平和,變得十分嚴厲。
女掌柜和店小二都聽出她聲音中的怒氣,雙雙小跑過來,問道:“客人您…”
“茶點里為什么會出現動物的毛發?你們就是這么做生意的?”莊曉蝶指著張子安手里的貓毛質問道。
她滿面寒霜,聲色俱厲,就像是從天上的仙女變成了人間的女帝。
張子安愣住了,這劇本好像不對吧?如果是茶托兒的話,她應該幫著店家息事寧人才對,怎么會主動發難?這玩的是什么套路?
女掌柜和店小二驚愕地注視著貓毛,從神情上看不似作偽。
小雪聽到這邊的喧嘩,也轉過頭來看熱鬧她本身并不喜歡看熱鬧,但此次她是替粉絲們來探店的,食品安全和衛生是探店的重要環節。
“這是一根貓毛,你們養貓嗎?”張子安問道。
“養貓?沒有啊!這貓毛跟本店無關啊…”店小二急忙辯解道,“是不是你們身上帶來的?”
女掌柜拉住店小二,不讓她再辯解下去了,沉聲說道:“對不起,是我們的工作失誤,來給您免費換一份吧。”
“什么嘛!要不去調監控,肯定是他們…”店小二還不服氣,嘴里碎碎念,顯然這兩位顧客是故意來訛詐的,看不出來這位漢服妹子這么美,卻玩這種齷齪的手段。
莊曉蝶面色更冷,若不是女掌柜捂住店小二的嘴,她恐怕就當場拍案而起了。
“你們都誤會了。”眼看雙方真要吵起來,張子安只得站起來調解道:“首先這根貓毛不是我們帶來的,其次也不是在茶點里發現的,而是在桌面上撿到的,所以你們都消消氣。”
事到如今他開始質疑自己之前的判斷,因為這實在不像在演戲,要是演戲的話,這三位都是奧斯卡最佳女主女配的級別了。
不是在茶點里發現的,這就跟食品安全與衛生無關了,他相當于向兩方面解釋清了誤會,只是小事一樁,根本沒那么嚴重。由他解釋清楚,總比鬧得查監控要好。
這根貓毛是在桌面靠近他的一側發現的,但他敢肯定,寵物店里沒有這么老的貓,所以不會是他帶過來的。
他出面調解,證明他和莊曉蝶并不是來故意訛詐,所以女掌柜和店小二俱是面色稍霽。
“本店沒有養貓,但店內桌面上出現貓毛仍然是本店的工作失誤,作為補償,二位的茶點由本店免單,作為對二位的賠禮。”女掌柜微微鞠躬,把責任大包大攬。
講道理,這很夠意思了,甚至根本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又不是食品里出現貓毛,而且也很難證明貓毛的來源,普通店鋪肯定會據理力爭,不會這么輕易讓步。
“不必了,既然不是茶點里的貓毛,之前算我不對。”莊曉蝶也適時緩和了語氣,但臉色依然不太好看,從袖子里變魔術般掏出一張正面印著蝴蝶的信用卡,“埋單吧。”
“這怎么好意思,還是我來吧…”
張子安不想打腫臉充胖子,但有時候不得不這么做,他現在已經相信莊曉蝶不是茶托兒了,相親第一次見面就讓女生掏錢請客,沒有這個道理。
盡管心疼錢,但他并不是表面上的謙讓,而是真的掏出手機打算掃碼付款。
“不用,這次地點是我選的,理應由我請你,你可以下次再請我。”莊曉蝶依然用手舉著信用卡。
下次?
張子安心里苦笑,以為我聽不出客套話嗎?
這次他幾乎把相親中的各種大忌全犯了一遍,如果能有下次才算是見鬼了。
女掌柜沒有出示二維碼也沒有接信用卡,后退一步,堅定地說道:“這次由本店免單,二位不用付錢了,如果覺得本店尚可,歡迎下次再來。”
說完,她拉著依然在碎碎念的店小二回歸柜臺。
人家不收錢,這就沒辦法了,現在誰也不帶現金出門,何況是幾千塊錢的現金,總不能逼著人家收錢吧?
“咱們走吧。”莊曉蝶用餐巾輕輕抹了抹紅唇,“真不應該選這里,連基本的衛生都做不好,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她的茶點只吃了幾小口,而張子安的茶點還絲毫未動。
就這么離開,實在有些浪費啊…
他還想把茶點吃完再走,因為貪污浪費是極大的犯罪,但她已經起身,他也不好意思再厚著臉皮坐著。
小雪低聲對網友們描述剛才那一幕的經過,從語氣中聽出她對女掌柜的處理態度比較贊賞,但也沒有認為莊曉蝶是無理取鬧,畢竟這么高端的茶樓,顧客挑剔一些也是正常的。
兩人相繼走出茶樓。
“一起下山吧。”她輕揚彩袖,遙指山路。
“好。”
張子安跟她一起踏上山路,在即將離開山頂時,卻突然停下來,回頭望向霧隱茶樓。
“怎么了?”她問。
“好像…落下了什么東西。”他茫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