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豐的確就是準備這么干的。
制約明軍進攻能力的,主要也就是后勤供應了,這時候的運輸基本上就是靠著河道,陸路運輸短途可以,長途完全就是不現實的。
但沒有河道的地方怎么辦?
就算有河道的地方,北方的冬天還得封凍呢,那時候又怎么辦?
現在別說其它地方,他就是從洛陽向關中進攻,后勤問題都很難解決,陸路無非就是崤山的崤涵道,想依靠那條崎嶇山路支撐幾萬大軍的彈藥消耗完全不現實。這不是冷兵器時代,只要有糧食供應,一人拎把刀過去就能打仗,明軍的炮彈子彈火箭彈都得從后方運輸,陸路是不可能支撐的,別的不說,就一枚重火箭彈用馬車拉著,走那條古老的山路都是一件很夸張的事情。
至于水路就是黃河航運。
三門峽啊。
這可不是修了三門峽水庫的時代,滔滔黃河自由地奔流東下,神鬼人三門,那可是真正的鬼門關,指望這條航道支撐他進攻關中甚至隴右,河西,乃至于西域,那同樣也是不現實的,更何況過了西安之后,水路基本上就徹底斷絕了,他總不能指望馬車拉著彈藥供應大軍玩萬里遠征吧?
只能修鐵路。
未來他想要向西進攻,那么就只能學美國西進的方式,鐵路延伸到哪里,大明帝國的疆域就延伸到哪里。
第一步先修洛陽到潼關段,支撐著他奪取關中,這是最短期的目標,運河加黃河加洛河聯運,將物資先運輸到洛陽,再由洛陽運輸到潼關,當然前提是他得先打下潼關,這樣就可以支撐他打下西安了。
然后再從海州也就是連云港修到徐州,一步步修到洛陽,徹底擺脫黃河和運河封凍斷絕航運的陰影,南方的物資可以直接在連云港上岸以鐵路一直運到關中,這樣就可以支撐他從西安向更遠進攻了。這一段也就洛陽到潼關段難修,其它地方都是大平原鋪鐵軌并不難,就算黃河上架橋技術難度比較大,也大不了先擺渡著。
這條鐵路真正難的,實際上也就是寶雞到天水段,這段可是隴海鐵路的盲腸。
不過到那時候,基本上天下大局已定了,他以全國之力來修還是沒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勞動力嘛,人家美國人拿華工的尸骨鋪過了落基山,他大不了拿戰俘的尸骨鋪過去這一段,而過了這一段一直到天山,就都沒有太難的地方了。剩下就是時間的問題了,就像他說的,十年不行二十年,二十年不行三十年,他估計再活五十年沒多大壓力,五十年后他要是還修不到荷蘭去,那他干脆找個地方撞死算了。
說到底他不缺時間。
正當楊豐站在火車上壯懷激烈的時候,明軍新一輪的大規模進攻也已經開始了。
合肥。
“大清將士,有死無降!”
安徽巡撫兼提督,康熙朝經常被和于成龍搞混了的另一個著名大臣喻成龍,站在南熏門上歇斯底里般揮舞著寶劍高喊,須發皆白的臉上帶著一種病態的潮紅。
巢湖守軍不戰而降,放開了進入巢湖的大門,明軍內河艦隊沿湖北上,進入淝河直抵合肥城下,漢軍正藍旗的喻巡撫此時別無選擇,唯有血戰到底,舍生取義殺身成仁,反正落到明軍手里也是當苦力累死的下場,還不如轟轟烈烈地干一場,說不定太祖太宗在天之靈保佑,咱大清還有中興的那一天,那時候他相信自己會永垂不朽的。
不過很顯然忠臣不是那么好當的。
“開火!”
合肥城外明軍的炮兵陣地上,土墻遮擋的炮位里一門門十五斤線膛炮瞄準前方城墻,隨著指揮官的口令,不斷向外噴射出熾烈的火焰,一枚枚炮彈呼嘯著飛向前方,帶著巨大的力量撞擊包磚的城墻,盡管只是普通的實心炮彈,但炮彈的重量和動能依舊打的城墻上包磚四分五裂,緊接著打進內部的夯土中,造成大塊的夯土不斷坍塌。
沒有甲種彈,也沒有開花彈。
這很不符合明軍那一向狂暴的風格。
原因很簡單。
合肥城墻上還綁著三萬多老弱婦孺呢。
要不是有這些人質,喻成龍還打個屁,就憑他手中那一萬多八旗難民和包衣組成的軍隊,拿什么阻擋明軍?雖然合肥也是出了名的高大堅固,那也擋不住重火箭啊,而當初阿山等人想的這招兒就是他們唯一的希望,雖然阿山等人失敗了,但那并不代表著這種戰術不行,如果不是對上那楊妖人,這樣的戰術還是非常有效的。
現在不就很成功嘛!
“撫臺大人神機妙算,那賊軍這下子束手無策了。”
南熏門上,一群青蟲圍著巡撫大人齊聲贊嘆,在他們身后大批被繩索捆綁的百姓一個個怒目而視,而在這些百姓身旁,那些武裝起來的八旗和包衣家女人和老小一個個拿著刀劍,在炮聲中戰戰兢兢地看著,在城墻上邊那些勉強能用的旗人和包衣男丁則操作著大炮,不斷向著城外明軍炮兵陣地開火,甚至還有不少滿腔忠義的青蟲也在幫他們。
好吧,現在青蟲們也認清楊豐的真面目了。
至今不開科舉,而且還把地方百姓選官模式基本固定化,對青蟲們來說,這簡直就和十惡不赦畫等號了,以前那是沒看清他的真實面目,另外被他尊崇王陽明一系給迷惑了,總還對他抱有一絲的幻想,但現在但凡有點骨氣的士子都不會再和這妖人為伍了。尤其是在他名義上教化遠人實際上流放了衍圣公和數千進士舉人后,那就更是徹底站在了青蟲們的對立面,甚至就連他所尊崇的王陽明一系,現在都已經被占據絕對主流的朱扒灰一系開除出儒家行列。
當然,這是在明軍控制區以外。
實際上在明軍控制區以內情況基本上倒了過來,八股文被徹底扔進了垃圾堆,相反王陽明系尤其是叛逆的泰州系開始逐漸成為潮流,甚至就連楊豐的選官模式都被粉飾成了復古的圣明之舉,而現在明清之間的戰爭,已經如楊豐所愿地逐漸向著儒家道統之戰轉變。
那些青蟲們正由衷地贊嘆著呢,一枚打高了的炮彈呼嘯著從他們頭頂上掠過,緊接著就撞在城樓上,盡管不是開花彈,但仍舊讓城樓上瓦片和磚木雨點般墜落,下面不少人質和守衛的八旗老弱立刻被砸得一片哀號,就連那些青蟲,也有幾個被碎磚崩著,在那里疼得直跳腳。
“天禍大清,生此妖人,盛世轉眼丘墟,而百姓何辜,竟致橫遭此劫!”
看著這一幕,喻巡撫忍不住悲憫地嘆息道。
“大人,廬州素來忠義之地,百姓世沐大清皇恩,雖恨不能上陣殺賊,但此時能為大清,能為圣上筑此血肉長城,縱然粉身碎骨亦無所憾矣!”
一名青蟲義正言辭地說道。
“呃,這話說得好!”
喻巡撫拍著他肩膀說。
他們后面那些被五花大綁的老百姓一個個氣得兩眼冒火,很顯然被這倆的無恥打敗了。
不過這一招兒的確把明軍搞得很被動,因為不能使用開花彈尤其是甲種彈,單純實心炮彈雖然也能夠轟塌城墻,但為了達到平射的效果,大炮必須盡量前推到兩里以內,這樣才能充分發揮實心炮彈的威力。但這樣明軍大炮的射程優勢就沒有了,實際上和清軍大炮變成了互相在射程內的對轟,明軍可以直射轟擊城墻,城墻上清軍也可以轟擊明軍炮兵,即便是還有大量狙擊手的遠程狙殺清軍炮手干擾,在對轟了一段時間后還是有明軍的大炮被摧毀。
“這樣不行,這樣就算能夠轟開合肥城墻,咱們的兄弟也得冒著韃子的火力硬沖,尤其是過護城河這一段的時候,恐怕少不了一兩千人的傷亡。”
明軍指揮部內,第四軍軍長賀錦說道。
現在明軍總兵力已經突破三十個旅,完全按照楊豐當初設想的進行了編制,以四個步兵旅,一個騎兵旅,一個重炮旅為一個軍,目前總共五個軍,其中兩個軍在北方,一個軍在江南,另外兩個軍用于淮南作戰,其中第一軍沿運河北上,第四軍出合肥攻壽春再向河南,但第一戰就被堵在了這合肥城下。
“轟塌城墻沒什么問題,韃子的炮打得很爛,雖然炮兵有點損失但也不大,現在集中炮火轟擊南熏門,估計到中午時候也差不多能夠轟開了,那城墻再結實也不過是夯土的,實心炮彈硬啃而已,無非就是時間問題,但突擊的時候面對城墻上火力,又不能用甲種彈火力壓制,的確得免不了較大的傷亡。”
他的參謀長說道。
“可王爺有嚴令,必須避免大量的老百姓傷亡,真要用甲種彈和開花彈的話,至少得死傷幾千老百姓。”
緊接著他又無可奈何地說。
“好吧,看來我們得想點好招兒了,瑪的,打下合肥后,老子非把喻成龍鍘了不可。”
賀錦陰沉著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