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元,你怎么還能這么悠閑?”漢中,魏延一臉不耐的沖進來,卻看到龐統正靠在一張躺椅上,左腿毫無形象的搭在桌子上,右腿壓在左腿上面,一只手捧著一本冊子,一只手小拇指摳著鼻孔,旁邊還擺著一個酒壺,好不愜意,魏延見狀,頓時一頭黑線,一樣是世家子,這龐統的表現怎的總是這么另類,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能跟呂布合的來吧?
魏延甩了甩腦袋,將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甩出去,一臉惱怒的看向龐統。
“咳咳”龐統連忙收回雙腿,正襟危坐,將手指從鼻孔里抽出來,魏延親眼看到一絲晶瑩的細絲順著龐統的小拇指被拉的長長的,頓時一陣惡心。
“進門兒前不知道招呼一聲啊,急什么?”龐統尷尬擦了擦鼻子,隨即將手在扶手下面抹了抹,有些惱怒的看向魏延。
“都這個時候了,你叫我怎么不急?”魏延一拍桌子,把龐統給嚇了一跳,怒瞪著龐統道:“高順將軍在虎牢關力敵曹軍三十萬,打的有聲有色,龐德在伊闕關外大破關羽,就連游弋在河.北的趙云、馬超兩個都數次與曹軍交戰,唯有我們,你說說,從洛陽開戰到現在,都已經三個多月了,除了漢中那一仗,我們幾乎都在跟蜀軍對峙?”
“六千長安精銳,加上兩萬投降過來的漢中軍,張任可是在閬中屯了十萬大軍,白水、葭萌二關的地勢你也看過,我軍弓箭的優勢根本發揮不出來,這種情況下強攻,就算打贏了,你也等著挨罵吧。”龐統翻了翻白眼,從旁邊的茶桌上遞過一碗酒來。
“軍中不得飲酒!”魏延棗子一般的臉上已經開始呈現黑色,死死地的盯著龐統的手,他可是記得剛才那絲晶瑩就是用這只手的,一臉堅決道:“但主公命我們謀取蜀中,我們卻在這里整日無所事事的與張任對峙,豈不愧對主公信任。”
“你就是想打仗!”龐統翻了翻白眼,冷笑道。
“胡說!”魏延再次拍了拍桌子,怒道。
“是,我胡說。”龐統小心的看了一眼桌子上凹陷下去的痕跡,明智的沒有再說什么刺激魏延的話。
手指敲了敲桌子道:“其實這一仗,我軍勝勢已定。”
“啊?”魏延皺眉,不解的看向龐統:“何意?”
“何意?”搖了搖頭,龐統笑道:“你以為法孝直入蜀是為了什么?”
“這我怎知道?”魏延皺眉道:“不過蜀道難行,我軍弓弩之威難以發揮作用,我這些天派人暗中打探,有一條陰平小道,可直入成都,可否…”
“不必。”龐統搖了搖頭:“若是平日,此計自然可行,那劉璋暗弱,未必不能一戰而定成都,不過這一次,等著吧,劉璋留著現在還有些用,他若真降了,事情反倒難辦了。”
“何解?”魏延皺眉看向龐統,不解道。
“這么說吧,文長覺得那張任如何?”龐統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或者說,就算開戰,文長有多大把握將張任擊敗?”
“張任有十萬大軍,更熟悉蜀中地勢,這蜀中道路難行,我軍強弓勁弩優勢被削弱不少,而且那張任、劉璝、鄧賢皆是知兵之將,我軍兵力不足,弓弩受限…”
“停!”龐統連忙打斷魏延的喋喋不休:“我只問你,若此時出兵,你有多少把握,能勝張任。”
“沒有把握。”魏延搖頭道。
“但法孝直卻有本事讓這十萬大軍不攻自破!”龐統拍了拍手掌,冷笑道。
“這怎么可能?”魏延皺眉道。
“主公有句話說得好,戰爭,永遠是政治最后的手段,而主公要一口氣平定天下,這蜀中絕不能成為牽制主公平定天下的絆腳石,而法孝直現在做的,就是讓劉璋幫助主公鋪平入蜀的道路,此乃謀國之策,也是亂國之策。”龐統微笑道。
“那還要我等將士有何用?”魏延黑臉道。
“嘿,若天下諸侯,都似劉璋這般,統一天下,倒也簡單了,可惜…”龐統搖頭晃腦的靠在躺椅上面,嘿笑道:“別無分號吶!”
“等著吧,想來再過不久,閬中的大軍就該自己先亂了,到時候,才是我軍收取益州的最佳時機。”龐統微笑道:“文長也別擔心沒仗打,等收拾了蜀中,就該平定天下了,有的是仗打。”
“說的輕巧,能不能成還不一定呢。”魏延冷哼一聲:“到最后,說不得還得我們上。”
“若是一月前你說這話,尚未可知,但如今嗎…”龐統將酒碗放在桌案上,搖頭笑道:“大勢已定,劉璋已經將這份基業敗的差不多了,如今,就等著發酵了。”
閬中,張任大營外,此刻被五花大綁的跪了十幾個人,這些都是這幾天來想要逃回成都的軍中將領。
“爾等身為大將,不思為主分憂,卻在這個時候煽動軍心,難道不知,軍法無情嗎!?”張任身后,劉璝與鄧賢怒視著十幾個武將,這些都是軍中頗有威望的大將,竟然在同一天開始煽動將士作亂。
“為主分憂?”一名將領冷笑著看向張任:“張將軍,我敬你為人本事,也不想說什么狗屁大道理,我只告訴你,就在十天前,那劉璋狗賊…”
“放肆!”張任目光一厲,怒道:“公然辱罵主公,你們真當我不敢殺人嗎?”
“殺就殺!”一名武將掙脫了兩名戰士的手臂,掙扎著站起來,冷然看向張任:“有些事,他劉璋做得,就別怪我們不敬,張將軍,出身世家,并不是我們的錯,這些年,我們在你麾下,可曾做過對不起他劉璋的事情?”
“未曾。”張任看著這名將領,搖了搖頭道:“這些年來,王將軍兢兢業業,從未有過半分懈怠,但主公也未曾虧待過將軍,令尊王累大人更是深得主公信任,不知王將軍為何如此公然煽動將士們嘩變?”
“信任?”那名將令冷笑一聲道:“將軍恐怕不知道,就在十天前,劉璋只因我堂兄醉酒鬧事,便將我王家家財、田產盡數抄沒,沒錯,醉酒鬧事是過,但罪不至死吧,劉璋不但抄了我家家財,更當眾將我堂兄斬于成都門外,我父自覺瞎了眼,當日便自挖雙目,命我兄長將雙眼懸于門上。”
“嘶”張任、劉璝、鄧賢三人聞言,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身為軍人,他們很少摻和政事,不過這件事,也確實過了,不只是事件本身,王家可是蜀中為數不多向劉璋效忠的世家,最終卻落個凄涼收場,這怎不令人心寒?主公究竟在想什么?
“可不只是王家,蜀中數得上的大戶,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幾乎被劉璋收拾了一遍,我等在前線為他浴血殺敵,赴湯蹈火,他卻在背后禍害我家族?既然如此,憑什么讓我們繼續效忠于他?”
張任三人聞言不禁默然,扭頭看了看劉璝,劉璝會意,命人開始驅散周圍看熱鬧的將士。
“諸位,傳言未必可信…”張任看向眾將,沉聲想要解釋安撫,卻被王累次子打斷。
“將軍,我等都是熟讀兵書之人,也知道將軍現在想干什么,不過將軍,恕我直言,劉璋既然想要效仿關中推行法治,自該以公允為主,那吳懿之子吳伐您應該很清楚,別說醉酒鬧事,強搶民女都不止干過一次,為何卻至今還能在軍中作威作福,而我等卻要幾乎被抄家殺頭?”
吳伐乃吳懿之子,典型的二世祖一個,仗著吳家如今在蜀中的勢力雖然不怎么招惹世家,但卻是出了名的無法無天,強搶民女欺行霸市這種事,在他身上根本就是微不足道,按理來說,就算千刀萬剮也不為過,但卻至今逍遙法外,不止如此,劉家的不少子弟或是親族都不在法治囊括之下,這讓人如何信服?
“若將軍想殺我們,我們如今已是階下之囚,聽憑將軍發落,只是要我等再向劉璋這等昏主效忠,卻是做夢。”
“不錯!”其他將領聞言也紛紛掙扎著站起來,看向張任厲聲道:“我等亦寧死也不愿向他效忠。”
“諸位且息怒,此事恐怕是有人從中挑撥,待我派人回成都詢問主公,此中必有誤會,張某在此保證,定給諸位向主公討一個交代,只是諸位最近幾天,卻是不能繼續帶兵了。”張任看向眾人,不管是不是真的,這件事情必須壓下去,幸好只是十五個,若是所有將領都站出來的話,那這十萬大軍可就真不好帶了。
安撫一番眾人,命人將這些人看押起來之后,張任才面色嚴肅的看向劉璝與鄧賢,沉聲道:“最近泠苞可有來信說明此事?”
“說來也怪,最近泠苞都未曾與我等聯絡。”劉璝搖了搖頭。
“恐怕這些將領所言屬實。”鄧賢皺眉道:“泠苞恐怕…”
眾人這才想起來,泠苞也是世家,想到這里,三人不禁打了個寒顫,張任看向劉璝:“劉將軍,你也算主公親族,此次便勞煩你親自跑一趟成都,問清緣由,也將軍中之事告知主公,請主公三思,長此以往,無需關中軍來攻,我軍恐怕自己先亂了。”
“喏!末將這就啟程!”劉璝答應一聲,向兩人告辭之后,立刻帶上親衛星夜趕往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