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在經歷過一番洗禮,世家大族老實了不少,至少現在這些世家大族很清楚,城中那三萬大軍,是劉璋拿來壓他們的,一時間,根本沒有力量跟劉璋抗衡,只能告誡族中子弟,不要惹是生非。
不過世家想要息事寧人,劉璋顯然并不愿意,已經嘗到了甜頭的他不愿意就此罷手,所謂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王累執掌律法時,多少還會留些情面,對于一些小事情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想辦法息事寧人,劉璋糊涂,王累可不糊涂,此時的益州,不是不能推行法治,但這個度必須掌握好,呂布的成功并不僅僅是因為法治本身,還用了很多手段,來化解世家的怨氣,比如絲路的利益,至少跟著呂布新崛起的世家,比如張遼、高順這些人的家族,現在可是富得流油,但劉璋可沒這條路,他只是奪,并沒有予,奪走了世家賴以生存的田地,卻并沒有幫世家開辟出一條新的財源,等于是斷了世家的生機。
呂布并沒有根絕世家,只是改變了世家生存的形態,同時還打破了世家的許多壟斷權,這在大局上來說,是非常完美的,而最重要的是,呂布能夠做到公正,不說絕對公正,但至少,他有一套完善的律法,并能以身作則,這也是呂布能夠取得公信力的最大原因。
而劉璋卻只著眼于法治本身為他帶來的利益,但本身卻絲毫沒有遵守的意思,劉家子弟同樣欺行霸市,卻無人問津,甚至跑來告狀的百姓都會被收拾,一開始,確實能為劉璋帶來很大的利益同時也能打壓世家,但卻將劉璋的信譽毀的一點不剩,不只是對世家,對百姓同樣如是,兩面不討好,典型的東施效顰。
然而世家大族的避讓并沒有效用,王累任職的時候,其實挺招人恨的,但當孟達接手了王累的職位之后,那些以往看王累不順眼的世家突然無比的懷念起王累執掌律法的日子,至少王累會給他們留一些情面,而孟達,根本沒有這個想法,更令整個程度官員、世家心寒的是,劉璋在任命孟達執掌律法之后,第一個開刀的人,竟然是王累!
王累本以為,自己辭官了,這件事就跟自己沒什么關系了,然而最終當孟達帶著兵馬氣勢匆匆的當著他的面,將躲在家中不出門的子侄毫不客氣的五花大綁的時候,卻證明是他想多了。
“孟達,爾不過一屆武夫,怎敢…”王累擋在門前,氣的渾身發顫,指著孟達怒吼道。
“抱歉,王先生,本將軍只是依法辦事。”孟達冷笑著打斷王累,伸手按在劍柄之上:“王先生,您已經非是官員,還請您莫要妨礙本將軍執行公務,否則,主公已有明令,凡是阻礙執行公務者,殺!”
“你…”王累指著孟達,氣的已經說不出話來。
“滾開!”孟達冷哼一聲,一腳將王累踹開,孟達行伍出身,一身武藝就算比不上那些頂尖名將,但也足矣位列二流,一腳之力哪里是王累一個文人能擋得住的,一腳踹過去,直接將王累踹的飛起來撞在門板上。
“子鈺兄!”幾名圍觀的名士連忙上前,將王累攙扶起來,其中一名老者怒視孟達道:“孟達,王大人縱有不是,也曾與主公君臣一場,更是勞心勞力,爾不過一介武夫,安敢如此!?”
“為何不敢?”孟達冷笑著看向這些人,搖頭哂笑道:“諸位名士!”他特意將名士兩個字咬的極重,冷笑道:“你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給我帶走。”
帶著面色灰敗的王家子侄,孟達就在一群世家之人惱怒的目光下,帶著人昂然而去。
“哈哈哈”看著孟達一行人氣勢洶洶的離開,王累突然發狂的仰天大笑起來,渾濁的淚水自眼角流淌下來,卻仿佛毫無所覺。
“子鈺兄”一名中年文士有些擔憂的看向王累。
王累搖了搖頭,推開文士的手,深深地看了一眼孟達離開的方向,轉而看向眾人,肅然道:“諸位,我王累有眼無珠,誤認昏主,昔日更是助紂為虐,今日,便挖掉這雙昏眼!”
說著,不等眾人反應,右手兩根指頭毫不猶豫的挖進自己的眼眶里,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生生的將自己一對眼珠子摳出來。
“父親!”人群中,一名青年沖出來,一把扶住王累,驚呼道。
“給我將這雙眼睛,掛在門前,我要親眼看看,那劉璋庸主,是如何將這蜀中基業給敗盡的!”王累不理會兒子,摸索著從地上撿起自己的一對眼珠子,嘶聲道。
“父親,要不我們離開益州吧?這天下之大,何愁沒有去處?”王累之子帶著幾分哭腔,抱著王累道。
“這里,是我王家的根!誰想離開就離開,我王累,要等著劉璋滅亡的那一天!”王累冷哼一聲,厲聲喝道:“還不于我將這對眼睛掛上!?”
“是,父親。”
周圍一眾蜀中名士沒想到王累竟然剛烈至此,一時間默然無語,同時心中對劉璋的仇恨卻更深了幾分,怎么說,王累在此之前,是全心全意的去支持劉璋的,甚至不惜為此而得罪同族、得罪世家,到最后,卻落得如此慘淡下場,那他們又會有什么待遇?幾乎可以想象。
王累的作為自然瞞不過劉璋,在得知王累自挖雙目之后,劉璋也有些后悔,不管怎么說,在益州諸多世家之中,王累是不多數全心全力支持自己的世家子弟,心中未嘗沒有一絲愧疚,不過,也僅僅是一絲而已,隨著孟達將不少王家的家產查抄下來,那一絲絲的愧疚,很快便被劉璋拋之腦后。
而沒有了王累從中作梗,孟達很快將劉璋的每一條政令貫徹下來,蜀中世家的災難也來了。
只是短短不到十天的時間,就有近六個家族被孟達查抄,大量的財物、田地成了劉璋的私有物,而百姓的賦稅并沒有實質性的提升,也因此,不是什么大事,百姓也不愿意再去檢舉世家了,反倒是世家為了息事寧人,提升了不少百姓的福利,百姓得了實惠,反而朝著世家去靠攏。
“孟達,最近怎么沒人來告狀?”一個月后,孟達的府邸已經是門可羅雀,告狀的人沒有,而蜀中官員對孟達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劉璋對孟達最近的效率有些不滿。
“回主公!”孟達苦笑著看向劉璋,拱手道:“聽說最近世家將每年的稅負減免了許多,高發他們,百姓沒有實惠,反而可能恢復以前的賦稅,他們自然不愿意去告。”
“這幫唯利是圖的刁民!那些世家,竟敢私設稅負?”劉璋聞言,面色不禁難看起來。
“官稅并沒有少,他們減的是他們自己的地稅。”孟達猶豫了一下,看向劉璋小心的道:“主公,要不我們也降低一些賦稅?”
“不行!”劉璋斷然拒絕道:“我乃漢室宗親,豈能向這些刁民妥協?你再想想辦法,這些世家乃霍亂社稷、律法之根源,必須盡快根除。”
孟達心中翻了翻白眼,本來還擔心自己這個建議會被劉璋腦子一抽接納了,如今看來,自己反倒是白擔心了一場,這位顯然已經掉進了錢眼兒里了,亂世之根源,哈,便是呂布都沒有說過這種話,劉璋的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好嗎,這妙計不好想,禍害人的辦法有的是,這種事情,有時候真能無師自通,尤其是遇上劉璋這么一個昏主,那還真是如魚得水呢。
“主公,末將倒有一計。”孟達上前,微笑著說道。
“講!”劉璋揮了揮手,有些不耐煩的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孟達微笑著看向劉璋道:“那些世家,有幾個底子是干凈的?主公何不收買幾個刁民,出來指正世家,到時候,這些事情還不是主公說了算,想說誰有罪,都可以。”
“妙!”劉璋聞言,不禁撫掌笑道:“妙計,不錯!”
劉璋看向孟達,感慨道:“可惜,若孟達能早日出山助我,何愁我蜀中不興?”
“不敢。”孟達連忙拱手道:“主公謬贊。”
“去辦吧,此事之后,我升你做益州從事。”拍了拍孟達的肩膀,劉璋一臉愉悅的說道,絲毫沒注意到孟達古怪的臉色。
成都,張松府邸。
“再這么搞下去,益州世家可就全完了!”張松看著孟達傳回來的消息,面色不好看起來,怎么說,他也算是世家一員。
“現在可沒人能夠阻止這位漢室宗親了。”法正輕松地靠在椅背之上,看著張松道:“若天下諸侯都如劉璋這樣可愛,那主公恐怕早已一統天下了。”
“只是這…”張松看著手中的情報,有些咬牙切齒。
“若非如此,日后如何襯托我關中律法的仁?”法正搖了搖頭笑道:“破而后立,這樣一來,我軍才能更快消化蜀中。”
張松聞言,不禁幽幽一嘆,這蜀中,要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