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西關的大軍向西晝夜不停的奔走了十多日后,越過了西嶺關,終于來到了萊云城。
萊云城自然稱不上是大城,但在這本就荒涼的西涼,卻也是不可多得的要塞,所以,來往西嶺與永寧的商隊、甚至糧草都會選擇從這兒經過,也因此,萊云也就成了,連接兩地關卡的咽喉。
關于蠻子將派奇兵繞過狼牙山來襲的消息傳來之后,萊云城內可謂是人心惶惶。
那位上了年紀的老城主對于鎮西關這一支軍隊翹首以盼。
如今大軍抵達,老太守更是組織居民夾道歡迎。
“鎮將軍你可算是來了。”大軍方才入城,老太守便積極的命人將軍隊待到早已準備好的軍營處,手拉著鎮西關便開始說道。
看得出這老太守還是有些威望,向來不茍言笑的鎮西關在面對這位老者時,神色也頗為恭敬。
“鎮某來遲,望袁老見諒。”
“鎮將軍哪里的話,國難當頭,許多平日里夸夸其談之輩如今避尤不及,只有將軍你尚敢到我萊云,救我蕓蕓百姓啊!不愧是鎮西神候之后,當真是虎父無犬子啊!”老太守這般感嘆道,神情誠懇,不似作假。
“袁老過獎了。我父輩祖輩皆戰死西涼,此國仇家∈⊙長∈⊙風∈⊙文∈⊙學,ww√w.cfw︽x.ne+t恨,鎮某于情于理都不能置身事外。”鎮西關回應道。態度恭謙,不卑不亢。
“哈哈,鎮將軍真有汝父之風,來,我已備好晚宴,今日定要好生款待鎮將軍與諸位將士!”袁姓老者說道。
鎮西關聞言眉頭一皺,說道:“袁老的心意鎮某領了,只是大敵當前”
老者似乎早已料到鎮西關會有這番言辭,他又是哈哈大笑一陣,然后伸手拍了拍鎮西關的肩膀,說道:“鎮將軍放心,袁某人豈能耽擱這軍國大事,今日只有佳肴,沒有美酒。待到凱旋之日,我再與三軍將士不醉不歸!”
鎮西關聞言這才放下心來,朝著老者頷首,領著蘇長安一干將領與老者一道朝著太守府走去。
萊云城的太守府自然算不上富麗堂皇,但是這一桌桌飯菜卻是美味至極。眾人方才落座,與青鸞共坐一個案臺的蘇長安便聞到了一股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
“諸位將士遠道而來,老朽在此以茶代酒,代我萊云城百姓敬諸位一杯。”老者的聲音在這時響起,只見他站起身子,雖然因為年邁,身材顯得有些佝僂,但精氣神卻十足。
諸人趕忙舉杯,與之對飲。
待到諸人在此落座,坐在首座的鎮西關便望向臺上的老者,問道:“袁老,不知如今萊云城內局勢如何?城防如何?守軍多少?”
老者聞言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你這孩子,倒是和你父親一個性子。”
雖是這么說,但老者微微沉吟之后,還是將萊云城中的形勢一一道來。
“不瞞各位,自從蠻軍將至的消息傳來之后,我萊云城可說是人心惶惶,這兩個月不到的時間,走的走,逃的逃便已去了三成居民,且每日都有更多的人拖家帶口的離開。守軍不多,七百左右,但都是九星境的好手,而自從接到觀將軍的消息之后,老朽也未有懈怠,每日加強巡邏,又命人遣工匠晝夜加固城池。前些日子還從武王手里借來了三架神機弩。”
“恩。”鎮西關聞言點了點頭,七百九星境的修士雖然不強,但也算得上是一支精英,聊勝于無。至于那三架神機弩卻是實打實的利器,整個西涼戰場加在一起也不過百架,大多數都被浮三千握于手中。相比于那七百九星境的修士,這三臺神機弩反倒稱得上是意外之喜。
“對了,鎮將軍,老朽還有一不情之請。”老者忽的神色一正,說道。
“袁老請講。”鎮西關回應道。
“我膝下有一犬子,本事在長安的學院中修行,可聽聞萊云變故,前些日子擅作主張的帶著一些同窗跑了回來,說是要幫著袁某抵御外族。這將軍與眾將士不遠千里來我萊云助戰,我袁某自然不惜犬子性命。可他們畢竟年幼,去到戰場恐怕也只是白白送了性命,因此,老朽想將他們送到將軍帳下打磨一番。”說到這兒,老者頓了頓又補充道:“老朽不求將軍給他個一官半職,只是哪怕坐一個馬前卒,也好過他自己亂來。”
“袁公子有此志向,是萊云幸事,鎮某自當全力幫助。這幾日我要安頓士卒,恐有不便,若是袁老不棄,就讓貴公子三日之后來我軍中報道。我自然會安排妥當。”鎮西關少見的露出一抹笑意。
得到了鎮西關的應允,老者自然極為開心,接下來的時間當真是杯光交錯,主客盡歡顏。
待到宴席散去,蘇長安便將安排住所之事全權交由了胡子與劉長玉負責,自己帶著青鸞住進了老太守為他們安排的廂房。
這幾日他漸漸感到自己的修為有了回復的跡象,這對于那場即將到來的大戰至關重要。只要他重新回到地靈境,便可以喚出他的領域天嵐,這樣問道境以下的尋常修士他都有一戰之力。
因此,他也就將這幾日的事情放權下去,自己開始全力修煉,爭取早日恢復境界。
但或許是因為太過心急的原因,蘇長安明明感覺到自己再次摸到了地靈境的門檻,可就是無論如何也捅不破那層砂紙。
一連三日過去,蘇長安也毫無進展,對于他的焦急,青鸞自然是看在眼里,卻也幫不到什么,只能時不時的勸解他一番。
第三日傍晚時間已至亥時,蘇長安緊閉的雙目猛然睜開,一旁的青鸞似有所感,也站起身子看向蘇長安。
但蘇長安卻苦笑著朝著她搖了搖頭,青鸞便知蘇長安此次又失敗了。
正要出言說些什么,卻見蘇長安忽的站起了身子,說道:“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言罷,便推開房門,就著夜色走了出去。
青鸞也覺得這些日子蘇長安將自己逼得太緊,或許讓他自己靜一會,會有所好轉。因此,在微微猶豫之后,便坐下了身子,沒有再跟上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萊云城與蘇長安從小長大的長門鎮有許多相似之處。
當然,長門沒有萊云的規模,亦比不了它繁華。
但有一點,他們都地處邊塞。
人們見多了外族與軍隊的廝殺,每當城里多出些守軍,他們不會因此而感到安心,反而會越發驚恐,因為守軍越多,那邊說明這兒爆發戰爭的可能性就越大。
這幾日涌入城中的近萬大軍,自然是瞞不過城中百姓的眼睛。
這讓本就人心惶惶的萊云城,近來越發變得混亂,更多的百姓開始拖家帶口的離開,士卒們忙于布仿,而不可避免的忽略了對城中治安的維持,一些搶盜之事也就發生得愈發頻繁。
蘇長安走在萊云城的街道中,挺人說這條名為興福街的官道曾經是萊云城最繁華的鬧事,即使過了亥時,沿街的酒肆中依然是來來往往樂意不絕的信任。
但如今酒肆卻都是人去樓空,漆黑的長街里再也找不到半分光亮,更別提旁人所說的那派黑夜如晝一般 的景象。
蘇長安的眉頭皺了起來,卻不止是因為這些日子的修煉瓶頸,亦不是因為即將到來蠻族鐵蹄。
他想得更多,也更遠。
關于天嵐,關于神族,關于北通玄。
他隱隱的覺察到了些什么東西,卻又一時說不明白。
就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線,將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連在一起。
他覺得他需要找到這根線,然后剝絲抽繭,最后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而在這根線中,北通玄應當是很重要的一環,因此他需要見到他,不僅是為了解除自己身上的神血之患,還因為,有許多問題,他需要從他的身上得到答案。
但在那之前,他得守住萊云。
這固然是一件很兇險的事情,他其實完全可以帶著青鸞揚長而去,畢竟以他的修為,又有諸如夏侯血、十方劍這樣的神器,即使鎮西關親自出手也不見得能完全留下他。
只是,觀滄海畢竟救過他的性命,雖然觀滄海行事多少有點乘人之危的味道,但蘇長安卻記得,玉衡曾經教過他,人活一世,當問心無愧。
他覺得這話說得很對,于是便把它當做一個道理,記在心中,也用在世間。
這么想著,蘇長安忽的發現前方的不遠處,尚還有一處酒肆還亮著燈火,他覺得這黑夜中孤零零的一家燈火,怎么看都有些奇怪。況且這些日子的萊云城也并不太平,一家酒肆營業到這么晚,多少還是有些危險。
不過這說到底也只是人家酒店掌柜的事情,蘇長安倒沒有多管閑事的意思。
他看了看天色覺得時辰也不早了,這邊要轉身離去。
卻忽的聽到那酒肆中傳來一位老者如同夢囈一般的醉話。
“書劍半生黃粱夢,浮白三千青云意!”
那聲音說完,又頓了頓,接著發出一陣癲狂的大笑。
“哈哈!好詩好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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