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蟲珀!
單飛拿過那小球的時候,立即得出了這個結論。
蟲珀,琥珀中的一種,千萬年前或者說是上億年前形成,可說是當代的活化石,不久前,西漢海昏侯墓地就出土一顆葡萄大小的琥珀,轟動一時,可見蟲珀的珍貴。
單飛見到的蟲珀其實也不算多,當然了,當代有很多掛著蟲珀幌子的山寨品另當別論,倒沒想到曹三爺考核的物品中就有這么一個東西。
撫摸著蟲珀,感覺其中的滄桑歷史,單飛一時間有點發呆。
曹寧兒卻扁了下櫻桃小嘴,感覺這小子有點辜負了三叔的信任,三叔沒有弟子,可知道三叔底細,想拜三叔為師的人不知有多少,其中的意義也是非同小可,她從未想到三叔會給單飛一個機會。
七件物品散亂在桌子上時,她當然也會評估一下,最中意的就是那塊溫潤的玉佩,珍珠也不錯,不過曹寧兒倒也有分自知之明,暗想三叔的考核絕不會如此簡單,鼎為國器,從意義來講自然貴重,那個漆罐黑黝黝看起來不起眼,但很有分神秘,最貴重的物品應該就在這四件之內了。
她倒沒想到單飛拿起的不過是個石子模樣的東西,那東西的價值恐怕連那錠金子也比不上了。
單飛欣賞了半天蟲珀,終于放下,暗想這東西若論考古意義,那絕對是很有分量,只是拿出去賣的話,恐怕好點的裝備都換不回來。
為什么?沒人識貨啊!
他心中略有嘆息,卻在想著曹三爺的話,隨手又拿起那塊玉佩,只是看了眼,就又放回了桌上。
拿起那針一樣的石頭,單飛倒是饒有興趣的看了半晌,終于又放回了桌面。
曹寧兒看他拿起玉佩時,心中微喜,暗想這家奴還是有點眼光的,可見他隨即放下玉佩拿起石針,蹙了下娥眉。
這些家奴,平日領的都是銅錢米糧什么的,金銀都見的少,當然不知道這玉佩的貴重,見單飛拿著石頭愛不釋手的樣子,曹寧兒如同看個孩子抓周般,見其舍西瓜取芝麻的,暗地為他著急。
可轉瞬的功夫,曹寧兒自覺有分好笑,暗想三叔選徒,她著急做什么?
單飛終于放下了石針,又拿起了金子、小鼎和漆罐看了眼,轉瞬都放了下來,拍了拍手掌。
“你有答案了?”曹三爺低聲道。
單飛笑道:“我看不出來哪件更貴重一些。”
曹寧兒差點暈了過去,暗想這孩子太老實了,可選題你都空著不做啊?
黑暗中的曹三爺亦是沉默下來,不知道是不是想跳出來揍這小子一頓,單飛倒是滿不在乎道:“如果三爺沒有別的事情了,在下想出去了。”
曹寧兒又是一怔,感覺他稱呼里沒有什么家奴的口吻,反倒更像是平輩相交的模樣,不由大皺眉頭。
許久的功夫,曹三爺才道:“很好。”
單飛轉身離去,曹寧兒倒有些氣憤不過,轉身道:“三叔,這就是你選的人嗎?我看也太沒什么規矩水準,你要是把事情交給這樣的人,寧兒是第一個不答應的。”
黑暗中的曹三爺喃喃道:“規矩是沒有的,可水準倒是…”
“怎么?”曹寧兒不解道。
“出奇的高了。”曹三爺聲音中也有分詫異,低聲道:“但這怎么可能,這小子從哪里學到的這些?”
曹寧兒聽到三叔對單飛的評價,忍不住吃驚道。“他的本事怎么個高法?”
“總得有這三層閣樓一樣高了。”曹三爺淡淡道。
曹寧兒聽三叔說的風趣,想笑卻又震驚不已。曹氏是個大族,正逢亂世,族中能人輩出,這些年來最出彩的當然是司空曹操,曹洪鞍前馬后的跟隨曹操,自然也是勞苦功高,可曹寧兒卻知道曹氏能有今日的風光,三叔實在功不可沒。
三叔見識高,眼光亦高,平日對人甚少稱許,今日能對單飛這么評價,實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雖信服三叔的目光,曹寧兒還滿是不解,“三叔,可他根本沒有做什么啊?”
“那是因為你沒有認真去看。”曹三爺淡淡道。
曹寧兒秀臉發紅,望向桌上那七件東西,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心中有些不服,可知道三叔絕不會無的放矢,方才那小子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讓三叔另眼相看。
許久的功夫,曹三爺才輕嘆一口氣道:“寧兒,三叔知道你極為聰穎,算是這許都城少有的有見識的女子,三叔也知道你甚至想為三叔排憂解難。只是很多時候,隔行如隔山,三叔這活兒很多人瞧不起。”
“可寧兒知道三叔是最有本事的人。”曹寧兒輕咬貝齒道。
曹三爺似乎笑笑,“做三叔這行,不但要有本事,還要有點這行的悟性。因為你每開啟一座墓室,面對的絕不是里面的金銀珠寶。如果那樣,無疑落入了下乘。”
曹寧兒不解道:“那在三叔的眼中,怎樣才算上乘?”
曹三爺沉默許久才道:“你當然知道這桌上七件物品并非一時所出?”
曹寧兒秀眸一亮,再望桌上那七件物品時已有所領悟,伸手拿起那小鼎看了半晌,“這鼎應是夏朝的鼎器。”
她畢竟掌管曹家經營,若論眼力,當然遠超尋常的女子,聽三叔只是嗯了聲,曹寧兒又拿起那漆罐看了許久,這才猶豫道:“青銅器之后,王室更喜漆器,這漆器看其色澤圖案,似乎應該是西周時的古物。”
不聞三叔的動靜,曹寧兒又拾起玉佩認定很久道:“這玉佩可能是漢初所出…”許久的功夫,曹寧兒終于又道:“珠子應是近海會稽的近年產物,那塊金子,哦,是文帝在時鑄造,因為上面有當時官府鑄造的記號。”
她許久的功夫,終于將七件物品中五件認識完全,當然已經是極為不易,暗想在尋常人眼中,金子就是金子,還管哪個朝代?
陡然心中一震,曹寧兒呆呆看著桌面,一時無語。
夏鼎、周漆罐、漢初玉佩、文帝時期鑄造的金條還有最近江東產的玉珠,她辛苦半晌鑒別出來,卻并不確定,但再看桌上擺放的順序時,驀地才發現,這些物件的順序早就擺好,可她清清楚楚記得當初將這些物件倒在桌子上時,完全混亂無章。
秀眸微凝,早落在夏鼎之前擺放的兩件東西上,曹寧兒半晌才道:“這兩件東西被使用時,難道還在夏代之前?那不是要到三皇五帝之時?”
黑暗中曹三爺緩緩道:“據我所知,那石針就是在三皇五帝時所用,至于蟲珀嘛,還在三皇五帝之前就已形成。”
那不起眼的蟲珀恰恰排在最前。
曹寧兒心中發顫,不信在這世上除了三叔外竟還有單飛這種人物,只是隨意的看了幾眼,就將這七件物品的年代分的清楚明白。
單飛難道是蒙的?
曹寧兒心中閃過這個想法,但轉瞬覺得并無可能,七件物品拿起再放下后,恰恰又符合年代先后順序的可能可說是微乎其微,唯一的解釋就是,單飛不但比她有更高明的眼光,甚至有比她更淵博的學識。
這時的她才清楚明白方才三叔話中的深意——這小子從哪里學到的這些?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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