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一樣的空間?
阿九感覺單飛形容的很是奇怪,見單飛面色凝重,她只想為其分擔憂愁,認真思索片刻,她的神色開始變得駭然,“你是說…這里如同沼澤一樣,因此重的物體會比較快的下落,如同那枚銅錢。而輕的物體…就如你方才丟的衣襟般,不是飄飛到空中,只是墜落的較緩,這才看起來如飛向空中、遠離了我們。”
單飛緩緩點頭。
阿九眼角跳了下,突然緊緊抓住了單飛的手臂,“就因為這種地方如沼澤般,不同的東西下降快慢有所區別,你我輕重不同,若不緊緊拉住,說不定你我就如那銅錢和衣襟一樣分開?”
單飛再次點頭。
阿九這才真正感到了恐怖,死死的抓住單飛的手臂再不肯放開。
單飛安慰道:“你我沉降的差別不大,你不用太多緊張。只要你離我不遠,我有辦法將你拉回來,就如這銅錢一樣。”
阿九不喜反悲,“這肯定不是天涯要達成的結果?天涯出問題了?玄女那面是不是有了意外?我大哥…是不是亦有了意外。”
單飛良久才道:“我不清楚。”
“你不用騙我了。”
阿九淚水盈眶道:“玄女和我大哥若是沒有意外,絕不會任由我們墜入這種境界不加理會。如果玄女那面沒有能量支撐我們出去,我們是不是一輩子就要困在這如沼澤般的空間內?直到死?”
單飛許久才道:“對不住。我不是有心騙你。我們不見得會死…”他不是輕易言死的人,但阿九都想到這點,他如何不知道眼下處境的絕望。
每次處于絕境時,他都留有信心沖破障礙。唯獨這次,他根本沒有絲毫辦法,這絕非人力能及。沒有辦法的結果就是等待,如果玄女那面沒有動靜,他們的結局只有死路一條!
阿九突然撲到單飛懷中,緊緊抱住他,落淚道:“單飛…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我們一定會有休息的那一刻,我打盹的時候,你如果沒有拉住我,我是不是就會和你永遠的分開?”
單飛還能笑道:“你打盹的時候,我會睜著眼。”
“是嗎?”
阿九欣喜道:“那一言為定,我們輪流休息,千萬不能分開。你先休息,我守著…”她的確不怕死,只怕和單飛再不能相見。
“也不用那么麻煩。”單飛沉吟道。
“為什么?”阿九很是緊張。
單飛解下外衣,撕成數塊,然后連接成一條繩索,將一端系在阿九的纖腰上,另外一端系在自己的腰間。
阿九醒悟過來,振奮道:“單飛,你真聰明。這樣的話,哪怕你我都會打盹,亦不會分開。”
她雖是這般說,還是不由用力扯扯繩索,發現很是結實,但仍不放心道:“我自然不會解開這繩索,你…”
“我亦不會解開。”單飛肯定道:“在這個空間,我發誓,我絕不會解開這個繩索。”
阿九的淚水再次涌上眼眶,凝望單飛許久才道:“謝謝你。”她本是惶惑無依,單飛是安慰之語,卻不知道承諾的這句話在她心中有著極重的意義。
單飛嘴角浮出微笑,內心卻是焦灼非常,“我再試試,看看有沒有別的方法。”他拿著那銅錢憑感覺走了個四方的路線,回轉后緩緩坐下來道:“我沒有新的發現,只感覺我們在這個空間不停的…下降。”
他說下降亦是不能肯定,暗想上下都是相對而言,說不定這個空間是不停的在上升,我們重一點,卻也在跟著這空間在上升,但相對而言,表現的是下降。
“我們會下降到哪里?”阿九緊張道。
單飛苦笑搖搖頭,“常理而言,下降總有個終點,在這個詭異的地方,我只怕空間亦是無限…你聽過一個…”
他本想說個笑話,可突然感覺太過殘忍,終于住口。
阿九懇求道:“單飛,說下去好嗎?”在這種寂靜奇詭的空間,她若是孤身一人,說不定會瘋掉。唯獨聽到單飛講話,她才會有些許的慰藉。
單飛半晌才道:“我想到以前聽說的一個笑話。如果有只螞蟻從很遠的高空落下來,它會怎么死去?”
他本以為阿九不會想到答案,不想阿九已道:“它是餓死的,就和我們如今的處境一樣,是不是?”
單飛怔了下,隨即輕嘆道:“沒想到你會想到。”
“我是個很笨的人。”
阿九含淚道:“直到如今,我從沒有幫到你什么,總是給你不停的添亂,卻從未想到過你也是個正常的人,你亦有恐懼、你也會有壓力和煩惱,但你總是默默的承擔所有的一切,不肯說出讓我緊張,到了這種絕望的時候,你還有耐心安慰我,我卻還要你不停說話來解除我的恐懼,我是不是個自私的人?”
淚水順著她的臉龐緩緩垂落,滿是愧疚的心傷。
單飛終于看向阿九,輕嘆道:“能想到這些事情的人,怎么會是個自私的人?”
阿九咬唇道:“你休息會兒,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單飛點點頭。
阿九輕輕依靠在單飛的肩頭,喃喃道:“這是我從蘇拉口中聽到的一個故事,他說曾有一男一女共同攀越一座高山,結果卻被困在了山上。人力有窮,可人總是以為自己能克服一切困難的。”
單飛的笑容微有澀然,喃喃道:“不錯,人力有窮,人卻是總是希望能夠滿足各種欲望。”
他說的和阿九略有不同,阿九沉默片刻,“我很貪婪的,是嗎?”
單飛搖搖頭,“你想多了,后來呢?”
“后來那男女就到了如我們的絕境,他們不是從高空墜落的螞蟻,卻終究要有餓死的那一刻。”
阿九看著前方無盡的迷霧,繼續道:“那女的身體自然差一些,就和那男子約定,若她死了,請那男子一定要堅持活下去等待奇跡的到來。而那男子若要繼續活下去,只有唯一的方法。你…知道那是什么方法?”
單飛亦是看著遠方的迷霧,雙眼清澈無比,“我想不到。”
“你不是想不到,你是不肯去想。”阿九轉望單飛,眸中滿是無盡的柔情,“玄女說的很對,你雖多經世上的冷酷無情,卻始終能保持向善之心,這是你與旁人最大不同的地方。可就因為這樣,你才不會去想那些極端的方法。但你要活下去,就需要想些方法,哪怕這方法…為了活下去,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難以說錯。單飛,我請你…”
單飛霍然扭頭,望著阿九傷心的雙眸,沉聲道:“阿九,我告訴你一件事情。”
阿九默默點頭,任憑眼淚顆顆落下去,墜入無盡的迷霧。
“人活著不是為了活著。”
單飛一字字道:“而是因為活下去是件有意義的事情。你不要放棄,不要做傻事,我們不會有事,我會想出方法的。”
你到現在還要騙我?
阿九心中酸澀,淚中帶笑道:“好的,我知道。”緩緩站起,阿九道:“我其實有個辦法。”
單飛反倒怔住。
他說有辦法自然是安慰之語,實則不想阿九過早的絕望。他知道在絕境的時候,人類最大的驚懼不是絕境,而是發自內心的無助。他遇挫更勇,永遠不肯放棄,不然當初他如何能將晨雨帶出那種絕地?
可他實在不知道阿九會有什么方法。
“你莫要忘記了,我還有鳳血鐲。玄女說可以通過這個和我聯系,她那或許出了問題,但我若懇求,玄女神通廣大,說不定會有最后的辦法!”阿九含淚帶笑道。
單飛倒覺得這是個辦法,點頭道:“不妨試試。”
阿九緩緩跪倒,將鳳血鐲捧在了手心,舉過頭頂道:“玄女,我和單飛有難,求你大發慈悲,助我們脫困。”
她聲音轉低,幾乎用蚊子般的聲音祈請道:“玄女,如果你那兒沒有足夠的能量,求你只送出單飛,將我留在此間。我求你!”
話才落,心意送出,阿九神色決絕,驀地伸手掏出當初已暗自準備的匕首,一劃裂開衣裳系成的繩索,隨即將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
眼看那匕首就要刺入阿九的胸膛,單飛急道:“住手!”他長臂急探,一把抓住阿九的手腕,眼見那匕首已刺破了少女的衣裳,單飛怒道:“你在做什么?”
他不明這少女的心思,可他亦是寄希望于阿九和玄女的聯絡上,見阿九掏出匕首時,他已知有問題,等見到她削肩和手肘的動作,更知道她這匕首要刺向的方向,單飛及時抓住阿九的手腕,卻已驚出一身冷汗。
“你放手!”阿九掙扎道,“單飛,你放手!”
她見掙脫不得,一口就要向單飛的手腕咬去,可等齒及肌膚,還不見單飛有松手的舉動,阿九不忍再咬。
含淚抬頭,阿九泣聲道:“單飛,你不用騙我了,我們遲早要死的!我此生從來沒有做成一件事情,如今血祭是你我最后的希望,你既然不肯靠吃人活下去,那就趁我還有能力的時候,讓我為你最后做件事情。”
淚水不停流淌,阿九抑制不住傷心,心碎道:“求你放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