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冷寂。
單飛、白蓮花聽到劉表所言,均是有些錯愕,隨即猜想劉表此舉究竟有何深意。
劉備卻是再難冷靜下來。
他可說一生和曹操為敵,前些日子更是拼了老命趕赴丹陽、遠至海外,出生入死的就是為了化解和單飛以往的恩怨,進而取信江東,聯合江東和荊州一起對抗曹操。
壽宴上突有驚變,荀攸被劉表下獄,眾人震驚下議論紛紛,很是憂心。劉備卻有著說不出的振奮。
荀攸是曹操的謀主!
雖說曹操手下的謀臣難數,可荊州若除了荀攸,劉表和曹操再無和解的可能,曹操南下…
他想想接下來的事情都是激動,今日一早聽劉表所召,立即帶二弟前來。
劉表居然要放了荀攸?
劉備急怒之下才待發飆反對劉表的決定,就見劉表擺手道:“玄德莫要緊張,單先生應該明白老夫的用意。”
劉備倏然向單飛望去。
單飛心中有所猜測,暗想你劉表安排就好,我何必自找麻煩?
皺著眉頭,單飛沉吟道:“我實在不知荊州牧所為何來?”
劉表微微一笑,“先生過謙了。”頓了會兒,劉表表態道:“堂中均是老夫最為信任之人,事到如今,老夫亦不用隱瞞什么。老夫始終懷疑,自鳴琴是荀攸遣人所偷。”
劉備不知道自鳴琴是什么玩意,可見劉表緊張的樣子,也知道此物絕對意義非凡,精神振作道:“既然如此,荊州牧還猶豫什么?對荀攸進行拷問,不怕他不會招認。荊州牧若是問不出來,劉備請纓去問!”
劉表搖頭道:“我只怕玄德也問不出什么。荀攸老奸巨猾,既然敢這般作為,本吃準了我等無憑無據,對他無可奈何。”
劉備冷哼一聲。
劉表不等其多言,接著又道:“曹操一直想要吞并荊州,苦于沒有借口。如今我等拿下荀攸,若沒確鑿的證據,又有人一口咬定是老夫復活的什么呂布,荀攸若是有事,只怕曹操隨即會揮兵南下。”
劉備聽到“呂布”兩字時心中凜然,看著劉表全然無知的樣子,劉備倒真難猜呂布死而復生是否和劉表有些關系。
關羽冷然道:“荊州牧何必擔憂?曹操若敢南下,我兄弟絕不會置之不理,江東更有魯肅、孫郡主前來,其意誠誠。只要單兄弟和我大哥出馬,江東絕不會袖手不理。到時候關某可親領人馬徑取許昌,江東斷曹操歸路,叫他來得回不得。”
“如此一來,荊州百姓只怕再無太平的日子。”劉表嘆道。
劉備一顆心涼到谷底。
劉表瞥見劉備的失望神色,隨即道:“老夫不怕用兵,但事有輕重緩急,老夫只是不想給曹操什么借口。他要戰,老夫必戰!”
他一句話就激起了劉備的熱血,轉瞬又一盆涼水將劉備的激情澆滅,“可老夫不想被曹操污個謀反的罪名、枉殺的名頭。”
單飛聽的不耐煩,暗想你做又立牌坊的,不愧是當世的“仁德”之輩。
“荊州牧定有妙策,說出來讓我等參詳如何?”
單飛此言一出,劉備、關羽靜了下來。
劉備心中嘆息,暗想劉表老奸巨猾,有什么主意了就很難讓其改變,我劉備看穿多年,為何事到臨頭還是忍不住的辯駁?
劉表撫須微笑道:“單先生過獎了,老夫沒什么妙策,此事更要依仗先生出馬。”
單飛搞不清狀況,但應付這種場面輕松自如,“我會盡力而為。”
劉表捻著胡須沉吟道:“昨晚老夫想了一夜…”
單飛不由看了白蓮花一眼,暗想你們都得了失眠嗎,想什么都要一晚?
白蓮花知道單飛的心思,記得自己曾經的話頭,悄然淺笑。
“自鳴琴極可能是荀攸偷的!”
劉備、關羽渭然長嘆,心道你劉表是吃藤蔓長大的,說話彎彎繞繞的讓人恨不得來上一刀。
單飛鎮靜道:“然后呢?”
劉表接著又道:“可我等沒有證據…”
單飛也想拿著手中的饅頭袋子砸過去,心道你想了一晚就想了這些東西,你老年癡呆啊?終于忍住怒氣,單飛微笑道:“然后我們就放了他?”
“正是如此。”
劉表沉聲道,可他終知道眾人的不耐,解釋道:“自鳴琴若不是他偷的,我們放了他,曹操找不到我們的把柄。”
頓了片刻,劉表捻須道:“自鳴琴若是他偷的,他一定會告訴單先生的,是不是?”
劉備怔住,不明白荀攸什么時候和單飛有這大的交情了。
單飛明白過來,“劉荊州的意思——放了荀攸后,讓他自動找上門來,我們再將他人贓并獲?”
“不錯!”
你當荀攸傻還是我傻?
單飛心中大罵,暗想若真的是荀攸偷了自鳴琴,隨即就帶自鳴琴找上他單飛,那荀攸不是荀攸,是許攸!
見單飛沉默不語,劉表微笑道:“老夫看荀攸和單先生不見得和睦,不然當初在壽宴上,也不會揭穿單先生在曹營的身份。”
單飛微笑道:“原來荊州牧還知道這點。”
“可若是單先生親自放了荀攸呢?”劉表微笑道。
單飛皺了下眉頭,“荊州牧的意思是…”
劉表胸有成竹道:“老夫會遣單先生向荀攸問話,他自是不肯承認自鳴琴是他偷的。”
他不是傻子,怎么會承認?
單飛聽劉表接著道:“那時候單先生就說荀攸若再不承認的話,老夫就會斬了他!”
劉備一旁道:“荀攸不會被單兄弟三言兩語嚇住的,我們真的要斬了他?”
“不然,不然。”
劉表含笑搖頭道:“荀攸或許不會被這般言語嚇住,但誰的命都有一條,他就算再是心機百變,可總不會拿性命做賭的。荀攸不是英雄,而是謀士,絕不會慷慨就義。”
眾人對這點并不懷疑。
劉表真要下死手的話,荀攸絕不會等死說什么——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荀攸會想辦法均衡勢力避死的。
在生死面前,不同類型的人本有不同的選擇。
“那時候他就可能求單先生幫手。”劉表接著說他的計劃,“而單先生自然知道要說什么。”
“我不知道。”單飛“糊涂”道。
劉表老眼中帶著好笑道:“先生過謙了。先生實乃老夫近年來看到的最聰明的年輕人,如何不知道那種情況說些什么?”
頓了片刻,見單飛不言不語,劉表感覺這小子再過幾十年,很可能把他劉表比下去,終于建議道:“先生可以說大家畢竟都在曹操…對,是在曹司空手下做事,沒有恩情還有交情。老夫要斬荀攸,先生自然為荀攸據理抗爭,分辨是非,如今前來,就是帶荀攸去見老夫明辨是非。”
單飛聽傻的樣子,只能問,“接下來呢?”
劉表想了一晚,看來比白蓮花想的要多的多,“接下來事情就會刺激一些,蔡瑁將軍帶人和先生押解荀攸來見老夫,結果呢…先生出手救走了荀攸。”
劉備、關羽互望一眼,感覺這計策也算不差。
單飛卻感覺這計策糟糕透頂。
這是要搞無間道嗎?
劉表終究做過黑.社會的老大,這種計策用出來,深得臥底無間的風范。
“如此一來,荀攸就會和先生一起了,而先生就可利用荀攸找到自鳴琴。”
頓了片刻,見單飛權衡利弊的樣子,劉表道:“這計謀算不上高妙,眼下卻是最為可行的策略。”
單飛半晌終道:“我是不是得殺兩個來博取荀攸的信任呢?”
蔡瑁在旁守著,聞言臉色發青。
劉表點頭道:“如果為求行事逼真,殺幾個兵士取得荀攸的信任也沒什么問題。”
劉備、關羽都有不忍之意。
他們殺人難數,可大多數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疆場百戰不是殺敵就是被殺,幾乎沒有第三個選擇。
如此將無辜的士兵置于死地,他們真難做的出來。
單飛嘆口氣不等言語時,劉表又道:“但荀攸為人狡詐,就算先生如此,他也不見得真的會信任先生!”
單飛終于明白劉表為何一人單槍匹馬就能搞定荊州的全部黑.社會了——這老家伙真有自己的一套!
“那我該如何?”
劉表起身將感應器放在單飛的手上,“可先生也不見得一定要取得荀攸的信任,只要先生接近了荀攸,就會接近自鳴琴的,是不是?”
單飛緩緩點頭。
感應器能探測百丈內的自鳴琴,只要荀攸派人下的手,荀攸從襄陽逃命后,很快就會找到那些手下。
他單飛跟著荀攸,無論荀攸信不信他,只要探得自鳴琴的下落,就是劉表大開殺戒的時候!
“先生覺得此計如何?”劉表含笑道。
單飛終于點頭,“但我怎么和你們聯系?”
“這個倒不用先生擔心,我們一定能找到先生的。”劉表并不隱瞞道。
難道還有別的感應器?
這老家伙還留著后招?
單飛心中揣測時,劉表已道:“如果先生沒什么問題,我信以先生之能,知道老夫的用意后,對荀攸時自有文章應對。”
沒想到劉表安排的劇本聽起來也可以拿下金像獎了,單飛略有沉吟,不知道演下去有沒有喊“卡”的機會,“那我就聽從荊州牧的吩咐行事。不知道何時開始呢?”
劉表微微一笑,“事不宜遲,就在今日。”
轉望蔡瑁,劉表以導演的風采一擺手,“蔡將軍,即刻帶先生前去襄陽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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