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羽見到那女人時臉現駭然,暗想張火鳳看起來就像個漢子,可比起眼前這個女人來說,那絕對是小家碧玉啊。
女人還是要有比較才行。
單飛見到那女人的模樣,也為劉備感到難過。
這就是孫尚香?
怪不得孫權急于脫手傾銷,劉備入蜀時死活都不肯將這女人帶在身邊,誰有這個婆娘在枕邊,半夜一睜開眼睛看到那流血般的紅唇,還不是覺得在做噩夢啊?
不過單飛眼下還是先考慮自身的問題,見白印幾個黑山軍的兄弟都被綁著滾坐在地,中間還夾雜個陌生面孔。
單飛微有詫異,不過看到那男人帶繭子的雙手有點面粉殘留后,猜想這男人多半是那做湯面的男人。
“你沒聽到我在問話嗎?”大嘴女子一手揚著皮鞭,一拍低矮的木桌道。
木桌顫了顫,幾乎碎掉。
眾人有的跟著桌子一哆嗦。
單飛倒還鎮靜,竭力不去看女人如吸血后的嘴唇。
他有點搞不懂女人畫這種妝容的目的是什么,以前一直覺得這是滿足特殊癖好和心理的,當然了,純屬個人看法。
如今看到大嘴女人手上的皮鞭,又見女人的坐姿,單飛竟還能微笑道:“我不是他們的頭兒,我是他們的兄弟。”
頓了下,單飛竭力的去發現人性的優點,“我一看就知道姑娘是個心地善良,能主持公道的女人。”
那女子本來準備無論單飛說什么,都先給單飛個下馬威,可聽單飛這么說,眉開眼笑道:“你總算有點眼光。”
“姑娘,我只怕其中有了些誤會。”單飛客氣道。
“你說有誤會就有誤會?”那女子翻臉極快,一聲斷喝,轉望周圍靠近的路人道:“看什么看?”
路人四處躲散。
單飛看著那女子這般兇態,仍舊笑道:“我覺得,也不是姑娘說沒誤會就沒誤會的。”
“你說什么?”那女子一聲斷喝,豁然站起。她坐著只讓人覺得橫蠻,站起來似乎比單飛要壯碩許多。
單飛微笑道:“一個能主持公道的女人總得讓人說話吧?”
那女子一怔,沒想到單飛一出口就給她下個籠子,本要發怒,可眼珠一轉,女人道:“你想說什么?”
“我兄弟都是老實人…”
單飛話音未落,那女子手一揮,幾把短刃匕首掉到了地上。
白印幾人都是臉色蒼白。
“老實人帶這些東西?”那女子喝道。
單飛臉色不變道:“姑娘也知道世道不太平,像姑娘這樣的人,還帶劍在身呢?這難道能說姑娘是壞人嗎?”
那女子一滯,倒沒想到單飛如此牙尖嘴利。
單飛路上隱約猜到事情的原委,一見這女人的模樣,就估算到女人的性格。他開口先以公道約束,知道和這種人對話不需硬頂,只要找她說話的漏洞就好。
魯莽的人考慮的就不會細致。
她總不能反駁自己吧?
見大嘴女人無法分辨,單飛卻不追問,這看起來不過是個家庭矛盾、鄰里糾紛,他就沒必要激化到階級對立面去。
“姑娘帶劍在身,想必是喜歡鏟奸除惡。”單飛緩和氣氛道。
那女人喝道:“這還用你說!”
“那我幾個兄弟有什么惡事,還請姑娘幫忙指出。”單飛“痛心疾首”道,“在下若得姑娘指點,知道他們真的犯錯后,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趙一羽見單飛如此,心中只有佩服。
若是他和這種女人對峙,只怕不到兩句就揮拳相向,他這種脾氣的,無論如何都不能忍一個女人在他面前指指點點。偏偏單統領這般武功,又是這好性格,那叫什么?
這才叫教養!
他不知道單飛一方面的確是不想激化問題,一方面也是有苦難言。
單飛知曉冥數參與此事,就想竭力保持低調,想在暗處多調查點事情,就能多點勝算。對他來說,在丹陽城張揚并不是什么好事,若他是摸金校尉統領的底細說出去,誰知道孫權會如何對他?
那女人見單飛恭敬詢問,一時間感覺又“公道”、又“鏟奸除惡”的女人,倒不好當眾蠻不講理,喝道:“劉氏,你來講。”
她身旁一直站著個哆哆嗦嗦的女人,大手大腳的模樣,看起來就是那送面的女人,聞言顫聲道:“小姐,公子,一切都是民女的錯。求求你們,放過我丈夫,我給你們磕頭了。”
她跪地就要向單飛磕頭,卻被大嘴女人一把拎住喝道:“世上就是有你這種女人,我們女人才會被男人欺負!你求饒什么?有我在這里給你主持公道,有什么委屈,盡管說好了。”
單飛見狀卻有些發愣,暗想這女包青天看來一定要鍘一個才行了。
“你丈夫有沒有打你?”大嘴女人問道。
“有,可是…”
“有就該殺!”大嘴女子不容置疑道。
做湯面的男人一哆嗦。
劉氏眼淚含在眼眶,也滿是畏懼,“可是…”
“這個男人…”大嘴女子一指白印道:“他有沒有奪你的刀,還罵了你?”
白印正要分辨,身邊看守的幾個女人鞭子一揚,白印想必吃過苦頭,立即住口。
劉氏看向白印,又望向單飛,“有,不過…”
“有就該打!”大嘴女人看向單飛道:“如今事情清楚,你兄弟作惡多端,不但打女人,還伙同劉氏的丈夫劉憨一起打女人,我最瞧不起的就是這樣的男人,最恨的也是這樣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我見一個打一個,你說他們該不該殺?”
你又當裁判又踢球的,倒也辛苦。
可有你這么問的嗎?
單飛心中嘀咕,還能含笑道:“這位姑娘如此公道,想必不介意我問兩句?”
大嘴女人多少有點兒詫異,她見陸六、白印一幫漢子都是粗魯,以為這幫人找的頭兒可能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哪想到單飛居然文質彬彬的模樣,讓她竟然發不起脾氣。
點點頭,大嘴女人道:“你想問什么?”
單飛看著劉氏道:“我知道女人若不是忍耐到了極限,也不會揮刀砍向丈夫,你為何要砍丈夫?”
劉氏眼淚落下來道:“如今想想,都是民婦的不對。我家…寶兒染了病,都拖了好幾個月,用盡了家里的錢兒,還借了不少外債。昨日寶兒又是發燒,我等折騰了一晚,今日本是疲倦,可知道要賺錢買藥還債,這才將寶兒托給鄰居照看。民婦一直擔心寶兒如今怎樣,這才丟了碗。”
單飛已然明白大概,聽劉氏又道:“我家漢子最近也是焦頭爛額的火大,見民婦打了碗兒,這才給了民婦一嘴巴。民婦也知道他急什么,這碗也要花錢,我們現在一文錢都是浪費不得。”
她說到這里,又是擔憂又是委屈,眼淚不絕而下,陸六忍不住道:“你怎么不早說?”
黑山軍眾都是面露同情之意,他們苦過,知道一文錢對這些人的重要。
劉氏啜泣道:“說了有什么用?民婦當初心力疲憊,只感覺這種日子沒有盡頭,這才一時糊涂想大伙都死了算了,也不用遭這沒完沒了的罪。可是…”
“撲通”跪了下來,劉氏哽咽道:“小姐,公子,民婦現在想想,這日子無論如何還得過下去,你殺了劉憨,民婦也活不下去,寶兒更是活不了了,一切都是民婦一時怨念作祟,才讓事情不可收拾,求你們…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
她一時間泣淚如雨,那叫劉憨的漢子聽了滿臉慚愧,突然站起來撿起地上的一把短刀,向手上砍去。
單飛一把抓住劉憨喝道:“你做什么?”
劉憨滿臉愧色,啞著嗓子道:“我這暴脾氣總是不改,婆娘的苦我知道,可每次總是忍不住向她發火,求小姐、公子給我個機會,今天我斬了手,也一定要記住這點!”
單飛取下劉憨手上的刀,心中感慨。
貧賤夫妻百事哀,含金鑰匙出生的人永遠不知道對貧苦人家來說,一點兒錢的重要,他知道劉氏為什么想不開,亦知道劉憨為何這般暴躁,掙扎在貧困邊緣的人,隨便一點小事就能引發難以收拾的后果。可這種事情從未斷絕,千百年后亦是沒有例外。、
明白了原委,單飛知道解決問題的關鍵,微笑道:“不是很大的事兒,何必變成這樣?”從懷中掏出兩顆金豆子放在劉憨手上,“碗的錢,我付好了,還有面錢…”
劉憨一怔,滿是愧意,“怎么好讓公子如此,這也太多了。”
“給寶兒看病,也用這錢好了。”單飛心中微動,“你們在哪里看的病?”
“是在羅孚堂。”劉憨回道。
單飛道:“你們可去慈濟堂試試。”
“可聽說慈濟堂出了事兒。”劉憨不解道。
單飛只是笑笑,轉頭望向那大嘴女子道:“姑娘…如今看來真的有點誤會…我兄弟不過是勸架,絕沒有對女人無禮…”
劉憨夫婦見狀連忙道:“都是我等不對,還請小姐開恩…”他們沒想到單飛這么好說話,擔憂孩子的病情,只想趕快平息此事。
眾人看著大嘴女子,卻見大嘴女子只是看著他們的背后,突然道:“郡主,你看這幫人有沒有嫌疑?”
郡主是哪個?
眾人一怔,回頭望去,就見到身后不遠處不知何時立著個紅衣女子。
火一般的顏色,卻掩不住玉潔的面容。
夜幕垂,明月未升。
丹陽籠罩著層淡淡的青冷。
單飛見到那女子面容的時候,身軀一晃,腦海轟鳴。
他那時候再未留意到旁的事情,眼中只見到那如月牙般的一雙眼眸,還有那如新月般朦朧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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