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恩地做了個夢,這一年來經常會做的夢,夢得習以為常。
夢見自己又睡在唐謹言的懷里。
他身上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溫度,熟悉的觸感,堅硬且寬厚的胸膛,讓人埋首其中不愿醒來。
今天的夢尤其真實,就像以前無數次一樣,他在外面應酬而歸,開了房門,鉆進自己的被窩里…
“去洗澡啊,一身酒氣臭死了…”鄭恩地喃喃地說著,手上卻無意識地擁過去,摟住了他的腰。
好真實啊,這感覺,就像真抱著他一樣…
“好討厭你…臭死了…”她一邊咕噥著,一邊抬起腿架了上去,把他纏得緊緊。
唐謹言目光落在她臉上,習慣了黑暗后已經可以看清她的面龐。她正靠在他的胸膛上咧著大嘴,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沒睡相的死丫頭。
他想離開,卻提不起動一下的力氣。
想要做些別的什么,同樣提不起動的力氣。
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側著身子,任她八爪魚似的摟住自己,一邊還罵人臭。
鄭恩地夢中也覺得好像哪里不對,很不對…這個夢真實得有點可怕了,以前也常做類似的夢,從來沒有一次感覺如此真實過啊…她心中莫名一跳,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兩雙眼睛對在了一起,空氣在瞬間靜止。
足足對視了十幾秒,唐謹言終于慢慢松開擁著她的手。
鄭恩地也小心翼翼地從他胯部收回了大腿,然后又慢慢從他腰間收回了手。
兩人脖子同時往后仰了一下,隔開了少許。再度對視三秒,鄭恩地小心翼翼地往后縮,縮啊縮,縮到床沿,一腳探了下去找鞋子。
唐謹言終于忍不住開口:“你在干嘛?”
“這個夢不對,我要跑了…”
“還以為在做夢嗎?你是不是弱智啊鄭恩地?”
“不、不是做夢你怎么會躺這里?”
“我來竊玉偷香的。”
鄭恩地沉默,她已經理清了狀況。這個是樸初瓏的房間,不是自己的。他是來找初瓏溫存的…
唐謹言支著腦袋看她,忽然問:“你醒來看清狀況,怎么不尖叫?”
鄭恩地還是沉默。尖叫個屁啊,醒來那瞬間,心中不是驚駭,而是…戀戀不舍啊…
“是太習慣了嗎?”唐謹言問:“我的氣息。”
鄭恩地終于回答:“嗯。”
唐謹言道:“你可以繼續躺的。”
鄭恩地木然道:“那算什么?”
唐謹言看了她一陣,忽然伸手一拉,鄭恩地像開飛機一樣栽了過來,“噗”地一聲在撞在他胸口。
“干嘛啊你!”鄭恩地捂著腦袋抬頭:“很痛的!”
唐謹言伸手捏著她的下巴:“我在想,我如果現在上了你,有什么后果。”
鄭恩地心中一慌,轉身想跑,又被他拉住動彈不得。
他的聲音繼續從身后傳來:“我發現好像沒什么后果。又不是沒上過,上完繼續當沒那事就可以了。”
鄭恩地怒道:“唐謹言你就是個變態!”
唐謹言用力將她拉回來,淡淡道:“你第一天知道?”
經過幾次推拉,現在的姿勢是鄭恩地斜靠在他懷里被他擁住,他的唇就湊在她耳邊:“反正,本來就是用強得到的,再用一次強也沒什么不對…”
鄭恩地眼神有點恍惚。
本來已經有點陌生了的唐謹言,在這時刻再度熟悉起來。
還是那么可惡,還是什么都沒有變。自己還是被他強迫著擁在懷里,隨時可以占有,他什么代價都不會付出。
從來都是這樣的…討厭的人。
可是他如果要用強,別說現在了,這一年來,什么時候不可以?只要他真愿意,自己早就被他圈養起來,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鄭恩地的心思逐漸從混亂開始清明,她靠在他懷里沉默了一陣,終于開口:“你不會。”
唐謹言的聲音有些好笑:“我不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鄭恩地轉頭看著他:“鄭恩地胸平嘴大,身子味如嚼蠟,本來就不是吸引九爺的東西,又有什么值得用強占有呢?”
唐謹言瞇起了眼睛。
“九爺自重面子,時隔一年又和分了手的女人上床?餓成那樣嗎?兄弟們奇怪的眼神都受不了吧。還有素妍歐尼會失望吧?”鄭恩地忽然笑了起來:“九爺蓋世英雄,當斷則斷,藕斷絲連婆婆媽媽可不是wuli九爺該做的事,本來不是逐漸做到了嗎?一直努力著,差一點點就真的做到不縈于懷了,真要前功盡棄?”
唐謹言看著她的笑眼,不說話。
鄭恩地輕輕一扭身,就掙脫了他的懷抱,掙得非常輕松,好像他被下過什么軟筋散似的。
鄭恩地終于下了地,穿好了鞋子,安靜地站在床沿看著他的臉與他頭上一茬茬的白發。
良久,她再度開口,聲音變得有點顫抖:“對初瓏歐尼好點,她真的很喜歡你。”
唐謹言終于回答:“我也很喜歡她。”
“那就…好。”鄭恩地慢慢舉步,慢慢走向房門。
唐謹言忽然道:“鄭恩地。”
鄭恩地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
“你什么時候說話這么粗魯的?什么身子什么上床,說得這么流利?”
“鄭恩地一直很流氓,只是那時候碰到了最大的流氓,被壓制成了一朵小白花。”
唐謹言抽了抽嘴角:“為什么現在壓制不了了?”
“現在…”鄭恩地眼里閃過奇怪的光:“如果我想的話,好像可以反過來調戲九爺了,因為他不會碰我。”
唐謹言淡淡道:“你可以試試。”
鄭恩地尷尬地笑笑:“不敢。”
“鄭恩地。”
“嗯?”
“我不碰你,并不是你說的那些理由,什么自重面子,什么蓋世英雄,哪來的那么好聽…”唐謹言淡淡道:“或許這些有一定影響,但還有個最重要的你沒提到。”
“那是什么?”
“只是因為,好端端躺床上睡覺被人摸進來上了,你大約又會覺得自己很倒霉。我不想讓你再感覺倒霉而已…”
鄭恩地怔了怔,又咧嘴一笑:“謝謝。”
兩人不再說話,唐謹言默然靠在床頭,看著鄭恩地慢慢走出房門,繼而閉上了眼睛。
到了走廊關上房門的一瞬間,鄭恩地就軟綿綿地靠著門滑落在地,無聲地抱著膝蓋,淚水慢慢地溢出了眼眶。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