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長公主的車駕消失在了街角,稍微看了點熱鬧,卻沒看見大熱鬧發生的人們就頗為遺憾。
如今長安城中的人家漸漸富庶,街市的繁華也一日勝似一日,如此一來,能被人津津樂道的事情反而少了許多。
這也許就是人們常說的有一得必有一失吧。
貴族們的笑話出的少了,人們的生活就少了許多趣味。
扶風長公主殿下到元府門上尋釁,只能算是小熱鬧。
這要是扶風長公主殿下派人砸了元府的大門,進到家中把元朗揪出來痛打一番,那才算是一樁能讓大家津津樂道許久的佳話。
嗯,純粹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長安城不是女子的天下,可長安城中一些女人的彪悍,卻超乎人們的想象之外,為長安名城增添了無數色彩。
褚遂良沒有走遠,等人來報說是扶風長公主的車駕已經離開,向東去了。
這廝還琢磨了一下,長公主不會殺個回馬槍吧?于是帶人出了皇城,尋了一處茶寮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又帶人來到元府這邊,找到側門,讓人前去叩門。
不多時,有人打開門探頭瞅了瞅,小心翼翼的樣子讓褚遂良也是暗嘆,貴人們的日常也很精彩啊。
門子聽說是給事中褚遂良來拜,之前也打過招呼,這才大大松了口氣,把人讓了入府。
被人引著,串門過戶的來到一處暖閣。
褚遂良心中大定,元令尹沒有被嚇得逃走,看來能見一面,說說話什么的,至于能不能在府中混上一頓晚飯,那得看元令尹的心情好不好。
暖閣中溫暖如春,褚遂良被讓到榻上,飲了兩口仆人奉上的茶湯,身上寒意盡去,心里琢磨著一會該怎么跟人說話。
沒讓他等多久,元朗一身便服只身而入。
褚遂良立即起身施禮,“登善見過令尹。”
元朗隨意的還了一禮,一屁股坐在了榻上,招手讓褚遂良也坐下。
褚遂良略微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神情怏怏,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太好。
褚遂良心里苦笑,看來他來的真不是時候。
元朗蔫蔫的招呼著褚遂良,讓人又煮了些茶湯。
茶肯定是好茶,可這會喝在他嘴里,卻嫌苦澀,不免叨咕了幾句,侍女煮茶的手藝不精,還要多練練手。
褚遂良不好搭話,只能賠笑。
元朗長嘆了一聲,褚遂良不好再裝看不見,于是問道:“看令尹神情郁郁,不知為何?”
元朗抬頭看了看褚遂良,估計覺著應該向人討個主意,就像是前些年跟房玄齡,魏征等人相處那般…
想到這些,他還在心里嘀咕,徐世績那廝為人實在不怎么樣,有了婆娘就忘了朋友,自家的婆娘也不說管管,卻來俺門上尋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吧…前些時俺跟皇后娘娘閑話,多嘴了一句,舉薦長公主殿下任了宗正卿。
如今任命已下,也不知什么人走漏了風聲,讓長公主殿下以為俺在其中搬弄是非,便惱了起來,近日追迫甚急,你說俺能怎么辦?只能躲著她…”
瞅著委屈巴拉的元令尹,褚遂良腦袋都大了一圈,這都是什么糟爛事啊,您還真跟我說啊,俺肩膀不夠寬,可管不了此等閑事。
他琢磨半天,也弄不清此中吉兇,皇帝的家人都很…反正和李淵的家人不一樣,他只能訥訥道:“執掌宗府,這是好事啊,怎么就…還惱了?”
女子執掌宗府,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只是皇帝親族少,讓長公主來管理宗府,好像也說的過去。
如果換在當年,李世民兄弟肯定爭著搶著任職,就算自己不成,也要換個自己人上去的。
元朗摸了摸額頭,這事怎么說呢?
“登善說的是呢,可世上就有許多不知好歹之人,如果她還是位長公主,就更讓人頭疼,俺這番遷怒受的極為無謂。
你是不知道,長公主殿下向來兇悍,惱怒起來下手也沒個輕重,嗯…你有沒有什么法子讓她莫要來尋俺麻煩?”
元朗就是這點好,從來不恥下問,就算是有些丟臉,他也不會覺得有失顏面,性情在貴族中間屬于極為“愛才”的那種。
褚遂良…
向來兇悍?下手沒個輕重?俺是不是聽到了些不得了的秘事?真他娘的倒霉啊。
他盤算良久,解決這事在他看來很是輕易,只是一旦傳到長公主殿下耳朵里…
扶風長公主,成國夫人,楚國夫人這些,可都是他記下的長安英雄譜中重點標注的人物。
“長公主為何惱怒至此?令尹可能相告?”
元朗想了想,訕訕道:“也沒什么不好說的,之前皇后娘娘召俺入宮,本想讓俺就職宗府卿一職,俺嫌麻煩,便薦了長公主殿下。
俺們都是自小就在一處,李春…長公主那人受寵的很,漢王府中的人見了她都要退避三舍,俺也不敢輕易得罪于她…”
說到這里,元朗長嘆一聲,感覺自己的前半生充滿了灰暗的回憶。
呀,還真是青梅竹馬之交,褚遂良吃了個大瓜,心說不會是因愛生恨吧?
長公主殿下嫁給了徐世績,元仕明娶了西突厥王女,有人負心薄幸?若是換了俺,一定也會時常來尋你麻煩,不死不休的那種。
褚遂良不著調的想著,另外就是詫異于這兩位對名利的態度,宗正卿這種職位真有那么不討喜嗎?竟然為了相讓而結怨?
熱衷于功名利祿的褚遂良肯定是理解不了這種心態的,激起的不是同理心,而是一陣的羨慕嫉妒恨。
“皇后娘娘與令尹如此親善,就不能管一管嗎?”
“娘娘若是能管,俺還能在這里發愁?”
語氣不太好,顯然已經有些不耐。
褚遂良笑笑道:“以下官看,左右謙讓的職位從來不得人喜歡,既然如此,令尹不如稍微爭一爭。
朝廷詔令已下,斷不會更改,令尹若能為長公主之輔,也許殿下也就消氣了。”
沒有什么眼睛一亮的戲碼,元朗想了想,卻是恐懼的搖手道:“俺可不愿跟她共事,那不是送了羊仔入虎口?日子哪還能過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