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廣來的臉色一變,暗叫一聲:“不好!”現在裴文淵已經昏死過去,全無半點護身真氣,屈彩鳳這一刀的威力至少有她平時的五成功力,換在裴文淵完好無損時,這一下就是給砍到,最多也只是會變成太監,卻無性命之虞,但現在他已經與不會武功的常人無異,若是給這刀氣上身,只怕非但做不成男人,連小命也不可能保住了。
只是黑龍會一行人離得太遠,根本無力出手救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道半月刀氣越來越快地接近裴文淵。不憂和尚低低地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鐵震天冷笑道:“這不過是他自作孽,一切都是因果報應啊。”
徐林宗的臉色一沉,身形一動,快得不可思議地把自己飛身彈射了出去,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就見他寬袍大袖的身影一下子擋在了裴文淵的面前,一聲清嘯之聲,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下子劍光大盛,比起一萬個太陽還要亮,而一道森厲的劍氣破空而出,帶著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與那道屈彩鳳打出的天狼半月斬隔空相碰。
“啪”地一聲,這回沒有那種天崩地裂,地動山搖的影響,剛才看起來還是不可阻擋的這一刀刀氣,竟然就在空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似的,就好比一塊大石頭扔進了千尺寒泉之中,連水花也沒有冒出半個,秋高氣爽,陽光明媚,就好似那一刀天狼半月斬從來就沒有打出來過。揮手間化于無形,是對徐林宗這一招的最好描述。
武當弟子們齊齊地喝了聲彩,這種四兩撥千斤的柔勁,也只有徐林宗這種當世頂尖的劍客使出,才有這種從容恬淡的氣勢。一如他現在站在裴文淵面前,淡定自如的表情一樣。
屈彩鳳冷笑道:“哼,我就知道,果然到了最后你會出來多管閑事。徐林宗,今天的你,可是再一次讓老娘開了眼界。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給大家一個解釋,為什么要救下這個淫賊!”
徐林宗搖了搖頭:“屈姑娘,你出手太重了,這不是想廢了他,而是要他的命。這個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需要給所有正道武林人士一個交代的,你這么輕易地取了他的性命,只怕滅魔盟的各派英雄,都會心生疑慮的。徐某不才,這事發生在武當,自然不能由著姑娘的性子行事。”
屈彩鳳的眼中寒芒一閃:“徐掌門,你以為我還是二十年前那個天真未泯的小姑娘。你說什么我就會信什么嗎?告訴你吧,剛才這一刀我若是真的想取裴文淵的性命,也不會只用這五成功力了。甚至在我踢他那腳時,就足可以要了他的命,老娘把他打到你面前,然后再出手,就是想看看你這冠冕堂皇的偽君子,是如何地拉下你的假面具。出手維護這個惡賊的,果然。你還是出手了,哈哈哈哈。”
徐林宗面不改色。冷冷地說道:“屈姑娘,你的話讓我無法理解,徐某說過,此人身上有許多難解的謎團,需要等他蘇醒過來之后一一審問,不能讓你就這么殺了。如果貧道出手,你都會說是貧道有意袒護此賊,那貧道也沒什么好說的。”
屈彩鳳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李滄行,笑道:“李會長,這個裴文淵是你們黑龍會的叛徒,要審問,也應該是黑龍會來審問,對吧。”
李滄行點了點頭,聲音雖然很輕,但仍然足以讓徐林宗聽得清清楚楚:“不錯,裴文淵潛入我們黑龍會,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于情于理,此人都應該交由我們黑龍會審問,徐,徐掌門,感謝,感謝你救了裴文淵一命,不過此人,此人,還是由我們帶走的好。”
徐林宗的臉色一沉:“李會長,我們的事情還沒有完結呢,你潛入我們武當派,殺我黑石長老,打傷我師弟,執劍長老辛培華,這筆賬我們還沒有算呢,現在你并沒有資格和立場代表黑龍會跟我武當進行交涉。”
李滄行眼中精光閃閃,暫時捂著傷口,沒有說話,屈彩鳳冷笑道:“怎么,徐掌門,你要強留下裴文淵在武當嗎?”
徐林宗面無表情,卻是堅定不移地回道:“不錯,本來確實如屈姑娘所說,黑龍會已經同為滅魔盟的一員,裴文淵是黑龍會的人,應該把他交給黑龍會來處置,可是李滄行作為會長,卻殺了我們武當的人,而且手段下作卑鄙,這就不得不讓貧道置疑起黑龍會的動機來了,李滄行上山在前,裴文淵聚眾攻山于后,真的是你們所說的那樣,裴文淵就是內鬼嗎?若是你們串通起來合伙演戲,意圖在于趁機撈出李滄行,這又怎么說?”
黑龍會那邊群情激憤,一片叫罵聲,領頭的錢廣來等人臉色陰沉,一時間還沒有開口,而那些性子直爽的下層弟子門人卻顧不得這許多,一個個罵起徐林宗的恩將仇報,好壞不分起來,更有些情緒激動的人開始抽出兵刃,叫嚷著要強行上前搶回李滄行了。
李滄行吃力地叫過沐蘭湘,在她耳邊說了幾句,沐蘭湘點了點頭,站起身,朗聲道:“各位黑龍會的同道,大家請安靜一下,你們的李會長有話要說。”
沐蘭湘那優美動聽的聲音,隨著她悠長醇正的內力,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豎起耳朵,靜聽她的話。
沐蘭湘朗聲道:“我師兄,也就是你們的李會長說了,他和武當派有些誤會,需要留在這里和徐掌門澄清這里的誤會,請會里的兄弟們以大局為重,不要擔心他的安危,武當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他一定會在這里得到公正的對待的。現在裴文淵這個內鬼已經就擒,當務之急是審問他,查出他背后的主使。以及他混進黑龍會的目的所在。”
徐林宗的嘴唇邊肌肉跳了跳:“李滄行,你的事情另說,但是這裴文淵,卻絕不能讓你們黑龍會帶走。”
李滄行的神色平靜,這回他因為跟徐林宗離得近。沒有借助沐蘭湘的嘴,輕輕地說道:“為什么,徐師弟,這個裴文淵是黑龍會的叛徒,沒有做有損武當的事情,于情于理。也不應該交給發落啊。”
徐林宗的眼珠子一轉,沉聲道:“這個裴文淵,不簡單是你們黑龍會的人,他練的可是終極魔功,這武功是江湖上最邪惡最兇殘歹毒的功夫。不管正邪各派,只要見了有練這門功夫的,都會毫不猶豫地追殺之,所以我們武當要留下他,一來是要追問他這身終極魔功哪里來的,給天下武林一個交代,如果他還有同伙,師父和弟子。更是要去鏟除,如果有練這邪功的秘籍,一定要把它銷毀掉。不能流傳世間。李會長,你這么急著要把裴文淵搶回黑龍會,難不成是對終極魔功起了什么想法嗎?”
此話一出,不少武當弟子都齊聲喝彩,稱贊掌門人言詞得當,有理有據。就連不少剛才義憤填膺的黑龍會門人,也都不自覺地點著頭。覺得他這些話確實有些道理。
李滄行微微一笑,輕輕地說道:“徐掌門。這么說來,武當要把這個裴文淵拿下,完全是為了從他嘴里問出終極魔功的事情了,對嗎?”
徐林宗的嘴角勾了勾:“難道這還有什么疑問嗎?李滄行,現在我作為武當掌門,有兩件事情是要一定弄清楚的,一來就是你潛入我武當,殺我武當長老,傷我師弟的事情,二來就是終極魔功重現江湖,無論正派邪魔,都會對裴文淵產生極大的興趣。所以在裴文淵開口說出實情之前,我只能把他留在武當,最后在天下英雄面前,讓他親口給天下一個交代。”
李滄行冷笑道:“徐掌門,你憑什么認定,裴文淵在武當就會開口說實話,到了我黑龍會就不會說呢?”
徐林宗的臉色微微一變:“李滄行,你這是什么意思,要懷疑我們武當的信譽嗎?哼,你以為我武當百年名門,跟你這宵小之徒一樣嗎?”
李滄行搖了搖頭,眼中神芒突然一現:“徐掌門,你不是想要審問我嗎,那好,現在當著這么多兩派的門人徒眾,請你回答我幾個問題,好不好?”
徐林宗先是一愣,轉而怒道:“李滄行,你搞錯你的位置了吧,現在是你殺了我們武當的長老,你才是兇手,要審問也是我審問你,你有什么資格來問我?”
李滄行冷冷地說道:“黑石道長之死,疑點極多,有些事情不要光問我,你徐掌門也是脫不了干系的。再說了,如果徐掌門真的沒有任何疑點,那么經過和我的問答,自可以辯誣,又有何可懼的?”
徐林宗的臉上青氣一現,身后的幾個弟子大聲斥責道:“李滄行,都什么時候了,你這個殺人犯還在這里想要顛倒黑白,難不成想把自己的殺人罪過推到我們徐掌門身上嗎?”
“李滄行,我親眼看你殺了黑石師伯,你根本抵賴不了。”
“掌門,我看他是想趁機逃跑,千萬別上了他的當啊!”
徐林宗猛地一抬手,冷冷地說道:“都別說了,李滄行,我不信你能說出花兒來,你不是想要質問我嗎,那你問吧,等你問完了我,就是貧道問你的時候了。”
李滄行的臉色仍然是一片煞白,他輕輕地點了點頭,通過沐蘭湘說道:“這第一個問題嘛,就是這內鬼為什么會知道我們回武當的事情?陸炳嚴格地封鎖了消息,我們四人又是日夜兼程地趕回來,就算是賊人知道我們已經在云南殺了嚴世藩和楊慎,也不可能動作快過我們。可是他偏偏能趕在我們上山的時候對黑石下手,徐掌門,你能給我一個解釋嗎?”
徐林宗冷笑道:“李滄行,你這是在狡辯吧,所有人都看到了,兇手就是你,是你殺了黑石師伯,而且辛培華辛師弟也看得清楚,是你傷的他,這不會有錯。如果說你有易容術,那別人最多只能扮成你的人,但不可能有你這一身絕世武功,放眼天下,能在這么短時間內傷了我辛師弟的人,除了你還有誰?還有,我仔細檢查過辛師弟身上的傷口,全是刀傷,傷口被灼熱的刀氣封住血脈,除了你的天狼刀法,世上又有何武功能有這樣的效果?!”
李滄行哈哈一笑,通過沐蘭湘說道:“辛師弟現在昏迷不醒,傷他的人雖然是用刀,但未必就是我的天狼刀法,少林派的火焰刀法,黃山派的燃木刀法,也都是這樣的火性刀法,如果使刀的人功力化境,以火性內力封住辛師弟身上的傷口,完全可行。再說了,若是來人武功如此高絕,又只沖著黑石師伯的話,直接出手殺了他,然后跳窗而走就行了,何必還要從正門離開,跟辛師弟起了沖突呢?徐掌門,你不覺得這是有人故意要在辛師弟的身上留下這些類似天狼刀法的傷口,以栽贓嫁禍嗎?”
徐林宗給李滄行說得一時語塞,眼中光芒閃閃,卻是無話可反駁。
李滄行繼續緩緩地說道:“當年落月峽之戰前,巫山派的林鳳仙林寨主,同樣也是被奸人所害,身上到處都是極快極薄的劍刃留下的傷口,而出劍者的劍法之快,傷口之薄,當時所有人都認定只有峨眉派的曉風師太靠了倚天劍才能做到。以至于連屈姑娘都誤會了峨眉派多年,直到這回云南之行,我們才知道,是有個神秘的黑袍劍手,以幻影無形劍的劍法,配合著青缸劍完成了這樣的殺戮,徐師弟,此事你現在也知道了,為什么就這么肯定辛師弟身上的傷口,一定就是我的天狼刀法留下的呢?”
徐林宗咬了咬牙,厲聲道:“因為你不僅有這武功,更有這動機殺害我黑石師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