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彩鳳和沐蘭湘雙雙柳眉倒豎,粉面含霜,屈彩鳳恨恨地啐了一口:“呸,你這死豬,老娘就是死也不會跟你走的,滄行,別理他,跟他拼了!”
李滄行微微一笑,擺了擺手:“那么,小閣老想要我做什么事情呢?”
嚴世藩哈哈一笑:“李大俠果然是識時務的俊杰,沒那么死板教條,很好,很好,本座的條件嘛,也很簡單,就是麻煩你去找到沐元慶,向他問到那服食金蠶蠱的辦法,還有,金蠶蠱下在誰的身上,如何取出,也請你一并問清楚!”
李滄行笑著看向了站在一邊,沉吟不語的沐朝弼:“沐王爺,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沐朝弼的眼中精芒閃閃,說道:“這樣吧,李大俠,你的這二位女伴,本王和小閣老各帶走一人,牢煩沐女俠到我黔寧王府里小住幾日,等到你打聽到了這些消息后,本王和小閣老同時會把二位女俠帶來,你看如何?”
李滄行哈哈一笑:“沐王爺可真是精明啊,明明已經和小閣老有了芥蒂,怕這成仙的重要步驟被小閣老一人所得,于是就想把我師妹和彩鳳分開來帶走,你知小閣老好色,于是又裝成好人,要帶走我師妹,這是要我感激你幫我師妹逃過一劫嗎?”
屈彩鳳往地上啐了一口:“好個不知羞恥的老狗,算盤打得倒是滿精的嘛,滄行,千萬別上了他的當。”
沐朝弼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沉聲道:“李大俠想歪了。沐杰也算是我沐王府的同宗,受了我們沐家的賜姓。所以沐女俠嚴格來說也算是和我們一家人,你回去找沐元慶問明白這些事情。只怕到時候會起一些沖突,沐女俠夾在中間也不好做人,所以本王才想代為照顧沐女俠幾天,等你問明白了一切,再把你心愛的小師妹奉還,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嗎?”
沐蘭湘雙眼圓睜,厲聲道:“夠了,沐朝弼,你這無恥之徒不要再找什么借口了。我這輩子是不會離開師兄半步的,你若是想打,就放馬過來吧,不必在那里惺惺作態!還有,我沐蘭湘是武當的人,跟你沐王府沒有半點關系!也不想跟你這樣的奸惡之人做什么一家人!”
李滄行擺了擺手,制止了沐蘭湘的繼續大罵,平時的小師妹很手這樣厲聲罵人,說話的語氣也多是輕輕柔柔的。今天若不是心中苦悶,需要發泄,也不會這樣有損自己的淑女形象。
李滄行笑著看了看一臉陰沉的沐朝弼:“看來我的師妹不愿意跟沐王爺走了,這事可麻煩了。不過我還是有點好奇。現在的小閣老應該人在京城才對,怎么會偷偷摸摸地跑到這云南了呢?難道現在你不怕皇帝來查你了嗎?”
嚴世藩冷笑道:“陸炳自己都跑來了云南,皇上又能讓誰來找我?李滄行。你是不是以為我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就會這樣貿然地跑出來了呢?”
李滄行微微一笑:“嚴世藩。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一點,或者說你是知道情況不對勁。但就是欺負沐王爺在這里山高皇帝遠,不知朝中現在的近況呢?”
嚴世藩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厲聲道:“你又想要挑撥離間是不是?”
沐朝弼看了一些嚴世藩,眉頭微微一皺:“李滄行,你這話什么意思,朝中政局能有什么變化?”
李滄行輕輕地嘆了口氣:“這半年來,朝中局勢是有不少變化,這第一嘛,就是我們小閣老的母親,嚴閣老的正室夫人,歐陽氏在三個月前病故了,依本朝律法,小閣老必須要回家守孝三年,小閣老,是這樣的吧,你現在應該披著孝服,人在江西分宜才是,對不對?”
嚴世藩面不改色,冷冷地說道:“活人的事情比死人更重要,我娘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是我們嚴家的事情還得抓緊辦,所以我在分宜那里留下了替身,而我本人則到云南處理這楊慎的事情,你覺得有什么問題?我嚴世藩出京也不是一兩次了,上次在浙江,不也是和你李大俠打過不少交道么?”
李滄行微微一笑:“以前你爹的身體還行,加上身上還有鄢冒卿這樣的狗頭軍師給他出主意,幫他寫青詞,所以即使你不在,也能應付一陣子,可是現在你爹已經年過八十,老昏眼花了,不要說寫青詞,就是站在朝堂上兩個時辰,人都會昏昏欲睡,聽說最近的內閣里,沒了你的幫襯,你爹完全斗不過徐階高拱張居正他們,給連連擺了幾道,而寫青詞時更是幾次弄錯了皇帝的意思,搞得龍顏大怒,所以連著修書幾封要你想辦法呢,對不對?”
嚴世藩咬了咬牙:“這些事情,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李滄行搖了搖頭:“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嚴家已經開始失勢,東南一帶,自從一年前我把你們嚴黨的勢力驅逐之后,財政稅賦已經走上了正軌,今年已經給朝廷提供了兩千萬兩銀子的收入,頂得上你們嚴黨以前十年在浙江的總和,因為我不象你和你的黨羽那樣,貪污,無所不為!所以這件事也讓皇帝知道了,要想安心修仙,也并不是非你嚴黨不可的。”
嚴世藩的臉上肥肉跳了跳,冷笑道:“東南本就是朝廷稅賦的主要來源,以前是因為倭寇橫行,海上的貿易中斷,加上要支出巨額的平倭軍費,這才沒有錢,去年托皇上的洪福,加上我們父子所舉薦的浙直總督胡宗憲指揮得力,經過多年的苦戰,終于把毛海峰為首的倭寇殘余勢力一舉蕩平。”
“也正是因為這樣,東南的賦稅才會有了大幅度的增加,那個清流派的新任浙江巡撫譚綸,只不過是撿了個現在便宜罷了。這件事皇上圣明,已經全然了解。在我離開京師前,還特意對我父子加以撫慰。讓我們不要為此事惶恐呢。”
李滄行微微一笑:“哦,真的是這樣嗎?小閣老,你說東南平倭是胡宗憲胡總督的功勞?”
嚴世藩一下子閉緊了嘴巴,面沉如水,一邊的沐朝弼哈哈一笑:“難道不是嗎?胡總督這些年來嘔心瀝血,為國盡忠,最后平定倭寇的事情盡人皆知,連我遠在云南,都知道皇上一再地說過。朝廷不可一日無東南,東南不可一日無胡宗憲,你真以為靠你李大俠的黑龍會,沒有胡總督這些年積累下來的本錢,就能打敗倭寇?”
李滄行笑著搖了搖頭:“小閣老,難道你沒把胡總督的近況告訴沐王爺?”
嚴世藩咬了咬牙:“我這幾個月身在江西為母守喪,朝中之事,一無所知。”
李滄行看著笑容已經開始僵在臉上的沐朝弼,輕輕地嘆了口氣:“沐王爺。小閣老說他人在江西就不知朝中之事了,你信嗎?”
沐朝弼沒有說話,一雙眼睛卻開始上下打量起嚴世藩,眼神中分明寫滿了狐疑。顯然。他也不相信嚴世藩真的會遠離朝政,不知京師動向。
嚴世藩的心一橫,厲聲道:“知道又如何?不錯。胡宗憲回朝之后,就被清流派的言官彈劾。說他私通倭寇,養寇自重。還擁兵自重,圖謀不軌。李滄行,你以為胡宗憲倒霉了,你就會安然無事嗎?去雙嶼島見汪直徐海的事情,你可是全程參與,根本跑不掉的,只要你一回浙江,馬上就會有錦衣衛帶你去見皇上,你若是識相,現在早點跟我合作,我還可以想辦法在朝中為你周旋一二,保你無事!”
李滄行仰天大笑,聲音震得林中飛鳥一陣驚起,嚴世藩的獨眼緊緊地盯著李滄行的臉,額上的汗水卻已經不停地涌現。等到李滄行笑完后,他冷冷地說道:“有什么可笑的?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李滄行的劍眉一挑,搖了搖頭:“小閣老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本事,在下實在是佩服,只是你就是說出花兒來,也改變不了你嚴黨已經在朝中失勢的事實。雖然說胡宗憲是你們當年舉薦的,但他在浙江這些年,并不肯與你同流合污,尤其是招降汪直,以安東南的計策,與你那勾結倭寇,以圖自立的卑鄙打算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所以胡總督在浙江這些年,就是給你小閣老拼命地拖后腿,使絆子,每每功虧一簣,就是當年誘降了汪直后,你仍然指使御史上書彈劾,逼胡宗憲殺汪直徐海以自證清白,由此使得本已平息的東南倭亂再起,直到年前才被我和戚將軍合力施計撲滅。”
嚴世藩冷笑道:“那是胡宗憲不識時務,一味用強,要按本座的意思,先跟倭寇假意和好,探明他們所有底細之后,再一網打盡,這才是治標治本的辦法。可是你和胡宗憲卻是貪功求利,想著靠招安倭寇就可以向上有個交代,對自己還能留個兵不血刃平定東南的美名,只是自欺欺人罷了。前幾年本座派鄭必昌主持東南的時候,雖然錢用了點,但是東南太平,也查明了倭寇的實力,若非如此,哪有你能全殲倭寇的結果呢?”
李滄行冷冷地說道:“嚴世藩,你勾結倭寇的鐵證如山,絕不是你說的什么假意與之交往,你通過上泉信之,也就是你的狗頭軍師羅龍文,與日本九州島津家相勾結,還想引倭兵入侵我大明,這些都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你還要抵賴?”
沐朝弼看著嚴世藩的眼神中也多了一絲鄙夷,無論如何,作一個漢奸總是讓人看不起的,嚴世藩氣急敗壞地罵道:“姓李的,你這是污蔑!上泉信之早就死了,你根本沒有人證,現在人嘴兩張皮,反正沒人跟你對質,是吧!”
李滄行的嘴角邊浮起一陣笑意:“嚴世藩,你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上泉信之沒有死,一直在我手里吧。”
嚴世藩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你騙我,你一定是騙我!上泉信之在臺州之戰的時候被你親手所殺,很多人都看到了!”
李滄行笑了笑:“那個死掉的只不過是上泉信之的一個影武者罷了,也就是替身,而他本人在化妝出逃的時候被我的好兄弟柳生雄霸當場拿下。本來我們是想把他交給皇帝的,但那時候時機還不成熟,皇帝還不知道天下并不是非你嚴黨不可,所以我就忍了幾個月,等到現在東南的稅賦已經運轉良好,恢復正常的時候,我再把上泉信之交給皇帝,你覺得他會怎么想呢?”
嚴世藩的那只獨眼已經脹得血紅血紅,本想怒吼,但還是忍了下來,換上了一副笑臉:“李大俠啊,這倭寇的話哪能全信呢?上泉信之確實化名羅龍文跟我有過些來往,只是他當時說愿意將功贖罪,愿意帶著我們去消滅倭寇,所以我才將計就計,跟他有些來往。上次臺州之戰,他就給鄭必昌提供了許多情報,若非這些情報,你李滄行又怎么可能掌握敵軍的動向?!”
李滄行笑道:“按小閣老這么說,這上泉信之還真是對我大明夠忠心的,把幾萬手下都白白地分成幾隊,讓我軍各個擊破,最后把自己也給賠上了,可謂東南平倭的第一功臣啊,小閣老有如此忠心的內應,只要我把他向皇帝那里一交,想必一定可以飛黃騰達,前程似錦了吧。”
嚴世藩的臉色一變,轉而又掛起了一些笑容:“嘿嘿,這個嘛,還是別讓皇上知道的好,有些平倭的手段是要不走尋常路的,皇上愛恨分明,這些俗事沒必要擾了他老人家的清修,再說了,現在倭寇不是已經平定了嘛,還說這個做什么?”
李滄行冷笑道:“看來小閣老也清楚,這事一捅出去,你這官位不僅不保,就連腦袋只怕也要和那胡宗憲一樣搬家了吧。”
沐朝弼睜大了眼睛:“什么?胡總督死了?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