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蘭湘高興地笑了起來:“討厭,什么時候學得這么油嘴滑舌了。”但這回她實在是挺高興師兄這樣夸自己,摟住了李滄行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就是一個香吻。
李滄行自己說了這一通,心中一直以來的一個心結也解開了一大半,屈彩鳳的倩影就和鳳舞的影子一樣,在他的心里總是多少有些揮之不去,但他知道,情之一物,害人最深,該斷的時候必須要斷,不然真象自己所說的那樣,誤人誤已。
李滄行深深地吸了口氣,放開了懷中的佳人,握住了沐蘭湘的手,正色暗道:“師妹,趁這時間,我們也該談談接下來的事情了。”
沐蘭湘有些微微一愣:“接下來,接下來還能有什么事啊,不就是回武當幫徐師兄嗎,還有呢?”
李滄行搖了搖頭:“剛才我一直在想見癡大師的話,那個內鬼如果多年不動的話,我們也確實拿他沒有辦法,你既然沒有中蠱,我想彩鳳和我中蠱的可能也不會太大,那么我們回武當之后,這個內鬼可能會潛伏一段時間,不會這么快暴露出馬腳的,我們想要查他,可就難了,而且我們也不可能一直就這么等下去。”
沐蘭湘點了點頭,說到正事的時候,她又變回了那個沉穩機智的武當妙法長老,而不是剛才那個在師兄面前撒嬌調皮的得有理,可是有什么辦法能激得那個賊人出來呢?你是不是準備用什么誘餌了?”
李滄行沉吟了一下:“如果那個內鬼一直只留了最后一個金蠶蠱卵的話。他一定是不敢輕易使用的,萬一被我們破解。那他可就全完了。但現在我們又有了一個新的辦法,也許能間接找到這個內鬼。”
沐蘭湘的雙眼突然一亮。一下子抓緊了李滄行的手:“你的意思是,我們去苗疆查這個內鬼的下落嗎?”
李滄行笑著捏了一下沐蘭湘的臉蛋:“師妹果然冰雪聰明,不錯,與其等他現身,不如主動出擊,這個人跟萬蠱門有關系,那我們只要查到這個萬蠱門,就能摸到這個內鬼了,在我看來。這個萬蠱門的傳人,不是這個內鬼,也是跟他有著極重要關系的,不然不可能把這個金蠶蠱拱手相送。”
沐蘭湘點了點頭:“師兄,你對苗疆熟悉嗎?這次要不要我們跟屈姐姐一起過去?她在那里應該是比較熟悉的。”
李滄行點了點頭:“苗疆的云貴之地是魔教的老巢所在,彩鳳現在已經跟魔教翻了臉,這時候一個人到苗疆實在是太危險了,我本來是想著讓林宗和她一起化妝易容過去,但又覺得有些不妥。林宗現在不坐鎮武當的話,只怕有了急事無人作主,所以我有意帶上你和彩鳳,三個人一起到苗疆探查那萬蠱門的消息。”
沐蘭湘微微一笑:“這樣當然最好啦。只不過,如此一來的話,又要把屈姐姐和徐師兄再次分開一段時間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李滄行微微一笑:“所以這件事情要征求他們的意見,如果彩鳳不想離開林宗的話。那我們就自己過去,師妹。你愿意和我一起過去嗎?”
沐蘭湘的大眼睛閃出一絲愛的光芒:“我說過,你這回再也別想扔下我,你要去哪兒我就跟去哪里!”
李滄行看著沐蘭湘在月色下那張美麗清秀的臉龐,情不自禁地正要吻上去,忽然臉色大變,一把推開了懷中的沐蘭湘,厲聲道:“黑袍,出來!”
一陣陰森可怖的怪笑飄過,黑袍那枯瘦頎長的身影詭異地從十丈外的一處大樹落下,就象一個可怕的幽靈,無聲無息,在這春天的夜里顯得格外的陰森。
沐蘭湘柳眉一豎,一聲嬌叱,渾身天藍色的戰氣暴起,本能地想要拔出背上的七劍兩儀劍,剛一駢指,就被李滄行捉住了玉腕:“師妹,這個人是我的一個故人,并不是敵人,我跟他有點事情要談,你先回避下。”說到這里時,他也鼓起胸膜暗道,“此人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黑袍,應該是有要事來找我,你去小木屋里,彩鳳現在在運功,萬一有賊人這時候發難就糟糕了。”
沐蘭湘點了點頭,收起了純陽無極真氣,對著李滄行說道:“師兄你當心,我在那里等你。”說完,她看了那黑袍一眼,兩個起落就消失在了林間的陰暗之中。
黑袍冷笑道:“滄行,恭喜你啊,隔了這么多年,終于能冰釋前嫌,抱得美人歸啊,啥時候大婚可別忘了叫我啊,老夫也想討杯喜酒喝呢。”
李滄行冷冷地說道:“我就是真的給你下了請帖,你敢來么?”
黑袍哈哈一笑:“有何不敢?!我最近也有意正式脫離嚴世藩父子而自立,到時候也許我還要請你介紹我重新加入滅魔盟呢。”
李滄行有些意外,沉聲道:“黑袍,你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我上前就說過,現在還不是起事的時候,你還要繼續潛伏一段時間才行。在這之前,不要輕易暴露自己的實力。”
黑袍的一雙眼中,精光閃閃:“不,情況有變,我們的計劃也得相應地改改,我不能任由你這樣牽著鼻子走。”
李滄行淡淡地說道:“情況有什么變化了?我不覺得有何變化,一切都在我原來的意料之中,我跟師妹的久別重逢對我們的大事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影響,滅魔盟的成立也可以讓我們能更快地擊敗魔教,打倒嚴世藩,嚴賊一倒,就算是起兵,也會容易許多了。”
黑袍冷冷地說道:“那個武當內鬼,還有他的什么破金蠶蠱。才是我說的變數,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你還能這樣無動于衷?李滄行,你是不是被最近的一連串勝利沖昏了頭腦。連最起碼的警惕性都失掉了?”
李滄行的心中一動,追問道:“這個金蠶蠱的事,還有那個內鬼,你究竟知道多少,有什么要告訴我的?”
黑袍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和你一樣,也是這次南少林的大會上才知道了這金蠶蠱的事,滄行,當天我易容改扮,隱藏在人群中。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你知道我為什么隔了好幾天才來找你嗎?你不會以為我是特意給你幾天時間走出失去鳳舞的悲傷吧。”
李滄行點了點頭:“這么說你是去查那萬蠱門和金蠶蠱的底線了,說吧,你有什么新發現?”
黑袍笑了起來:“滄行,其實這幾天你應該也肯定已經想到了,那個萬蠱門的家伙和你武當那深藏多年的內鬼關系絕非一般,甚至就是同一個人。而且如果你的腦子沒有因為女人的關系而停止轉動的話,你也應該看出來,那個內鬼的目的和我們是一樣的。都是志在天下。”
李滄行微微一笑:“何以見得呢?就因為他給紫光道長下了蠱?他就算奪取了武當,也不過是個江湖門派罷了。”
黑袍冷笑道:“行了,滄行,不用在這里跟我裝傻充愣了。我也不想再跟你玩這種互相試探的把戲,你應該很清楚,落月峽之戰就是這廝搞起來的。紫光道長和林鳳仙早就被他下蠱控制了,就是要大敗正道聯軍。他的目的,一來是林鳳仙手上的太祖錦囊。估計林鳳仙寧可蠱發,受那萬蠱噬心之痛也不愿意交出此物,這才會被他殺了滅口,至于紫光,留他活了這么多年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你這個朱明皇子。”
李滄行點了點頭:“黑袍,你果然夠聰明,這些事情還是給你想到了,不錯,我現在的看法和你一樣,他要的是天下,或者說得明確一點,他是需要我主動起兵,讓我為他打天下,推翻大明皇帝。”
黑袍哈哈一笑:“然后他再在你的寶貝小師妹身上種下最后的一個蠱,因為他算準了你就是個為了小師妹,江山,性命都可以不要的癡情種子,是不是?”
李滄行咬了咬牙:“不錯,所以今天我特地檢查了一下小師妹身上是不是已經被此賊下了金蠶蠱,值得慶幸的是,現在師妹還一切正常。”
黑袍有些意外:“你是不是用熱水泡澡,然后陰陽內力洗四條大周天經脈的辦法來測有沒有綠色的毒液排出?”
李滄行微微一笑:“看來你還真是做足了功夫,連這個也知道了,那你知道什么殺滅體內蟲卵的辦法嗎?”
黑袍長舒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要是我三天時間就能打聽出殺滅金蠶蠱的辦法,這萬蠱門也不用混了,得虧我以前為了起事,對天下各門各派的奇毒異蠱都有些研究,萬蠱門雖然消失了近二百年,但作為天下至蠱,還是留下了不少可怕的傳說,當然,也有些檢驗的方法,可是控蠱和殺蠱的辦法,只有那萬蠱門傳人才有,別人都不知道。”
李滄行的心中一陣失望,本以為黑袍能帶來更多的消息,尤其是殺蠱控蠱之法,但看起來他對此也是無能為力,李滄行嘆了口氣:“那對這萬蠱門,你又知道多少?”
黑袍的白眉之下,一雙眼睛精光閃閃:“萬蠱門是一個神秘而可怕的組織,當年大理國建立,段氏篡奪了南詔國的江山,第一要務就是防備朝野內外反抗自己的人,無論是南詔宗室還是云南本土門派,都對外來的段氏人心不服,所以段氏建立了這個可怕的萬蠱門,以萬蠱互相吞噬,最后留下了金蠶蠱,靠這個可怕的東西來控制和操縱一些敵對勢力的首腦人物,迫使其為自己所用,所以段氏江山穩固,如果不是蒙元入侵,還不知道可以持續多少年。”
“后來元朝滅了大理國,但萬蠱門和其他的段氏余黨都分散在民間,云南之地,到處是森林,瘴氣橫行,縱橫天下的蒙古騎兵也在此極難施展,雖然靠著蒙古興起之初稱霸天下的強大武力勉強滅了大理國。但自己也是外來民族,難以統治這里。所以蒙古人和段氏作了一定的交易,萬蠱門轉而效忠蒙古的梁王。大理段氏繼續成為世襲的云南總管,和蒙古的梁王一起,共治云南。”
“這種情況又持續了一百年,本朝建立,洪武皇帝一統中原,自然也不會放過云南這塊土地的蒙古余部,他派了大將沐英帶領征服川藏的得勝之師,開進云南,蒙古梁王和大理段氏聯手相抗。還是不敵我大明虎狼之師,先后敗亡,當時隨明軍一起行動的,還有大批日月教的武林高手,當然,還有大批五軍親軍都督府高手,也就是錦衣衛的前身。除此之外,少林和武當的高手也有份參與。”
“就跟你現在的這個黑龍會一樣,軍隊負責在正面打仗。而日月教的徒眾則負責偵察,暗殺,反偵察,偷襲等行動。尤其是與大理段氏和萬蠱門,還有忠于段氏的各云南本土門派對抗,最后成功地消滅了大理段氏為首的十幾個云南本地門派。這才使得沐英能順利地平定云南。”
李滄行微微一笑:“看來用江湖人士隨大軍作戰的點子,也不是我想出來的。太祖皇帝就用上了。大理段氏既然完蛋了,按說萬蠱門也應該隨之滅亡才是。我聽說那萬蠱門的掌門人也被日月教和錦衣衛,還有中原正派的高手圍攻至死,怎么事隔兩百年之后,又重新冒了出來?”
黑袍嘆了口氣:“只怕當年那個萬蠱門主也是使了個金蟬脫殼之計,萬蠱門一向是由段氏嫡系子孫所掌管,首任的門主就是大理國的開國君主的弟弟,可謂最純正的宗室血脈,這個門派自建立以來都獲得了大理國和蒙古梁王的全力支持,那金蠶蠱的培養,煉制,以及普通的尸蠱,腦蠱的配制都需要大量的上等藥材,尋之極為不易,若無王公貴族的支持,是根本不可能維持的。”
“大明軍隊滅梁王時,隨軍的高手們也找到了萬蠱門的總壇所在,人可以逃跑,但是那些積累了幾百年的藥材和蠱池卻無法帶走,萬蠱門的最后一任掌門,帶著幾十個弟子,被數百名高手圍攻至死,在他臨死之前,曾立下毒誓,說如果上天有眼,他一定會轉世為魔,親手毀掉大明的江山。”
李滄行能想象到當時情景的慘烈,他自己也見過那徐海夫人王翠翹在死前發的那個毒誓,想來就心驚肉跳。
黑袍繼續說道:“那萬蠱門主臨死之間放火燒掉了門中所有的蠱卵和飼蠱之法,日月教眾在一路的征戰過程中見識過了這些邪惡蠱術的可怕,所以那次是教主親自帶隊,想要把萬蠱門的練蠱之法據為已有,可是在大火之中,最后他們也只搶到了腦蠱和尸蠱的飼養辦法,以后也根據這種辦法培養出了自己的三尸腦神丹,雖然威力遠不能與金蠶蠱相提并論,但也足夠以此法一級級地控制成百上千名的堂主香主,以及江湖上的各路散人了。”
李滄行點了點頭:“確實裝得很象的,只怕換了誰也會以為這種掌門戰死,幾百年的家當毀于一旦的樣子,是被消滅得干干凈凈了,哪能想到這個掌門事先派了最后的種子,帶著金蠶蠱逃了出去呢。”
黑袍滿意地點了點頭:“滄行,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這個萬蠱門恨死了中原的武林人士,當然,也恨消滅了他們,又在云南滇池黑木崖開宗立派的魔教,哦,對了,錦衣衛也逃不了,總之所有中原武林的正邪各派和錦衣衛,他們都恨。不過,最恨的還是大明的皇帝,若非他下了這道命令,大理段氏也不至于身死國滅,萬蠱門也不會遭遇這種滅頂之災。”
李滄行長嘆一聲:“江山易主,國破家亡,無數的尸體背后,是無邊的仇恨,這種恨意即使過一百年,兩百年,傳了五代十代子孫也無法化解,黑袍,你和這萬蠱門,也真是一路貨色啊,也許你找他們合作,比找我更要靠譜些。”
黑袍冷笑道:“李滄行,不用說這種酸不拉嘰的話,你我都是大明的皇族宗室,血管里流的都是洪武皇帝的血液,在那萬蠱門余孽的眼里,都是他的復仇對象,看看他對你做的事情,你師父可以說間接死在他手中,你的紫光師伯被他所害,你這些年的悲慘經歷,被人誤解,遭人陷害,與至愛別離二十年,深愛你的鳳舞也死于他手,難道對于這個人,你不想報仇嗎?”
李滄行的眼中冷厲的寒芒一閃:“不錯,現在這個惡賊已經成為我的頭號復仇對象,我必殺他的決心,還要在冷天雄之上,哪天我捉住了這個賊人,一定把他挫骨揚灰,食肉寢皮,方解我心頭之恨!”
黑袍滿意地點了點頭:“好氣勢,這才是我所希望的滄行,也只有這種氣勢,才能先滅內鬼,再伐昏君,完成我們一統天下的偉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