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島并不大,方圓不過七八里,轉到山后,一個規模不算很大的營地就出現在梁嘯面前。一眼掃過去,也就是二十來個帳篷,二百人上下。
不過,還沒走進營地,梁嘯就感受到了與眾不同的氣氛。這個營地扎得比較嚴整,不像之前看到的那些營地隨意。營盤用粗大的原木立了柵欄,樹了門樓,每個門樓上都有兩個手持弓弩的士卒在巡邏,即使是鐘離期入營也必須報上口令,一絲不茍。
入了營,迎面走來兩隊士卒,一隊五人,前后錯開,相隔十余步,左右并行,相隔三步,是一個標準的兩伍配合小陣。十名士卒,雖然身材都不高大,可是精神抖擻,眼神警惕,看到鐘離期時,他們遠遠的行禮,又折向其他方向。
“這是師傅的親衛營?”
“這是將軍訓練出來的射聲營,算是你的師兄弟。”鐘離期一邊說,一邊指了指中軍的戰旗。梁嘯抬頭一看,見戰旗隨風輕舞,上面隱約可見一張弓,搭了矢,矢尖直指一輪紅日,又像一攤鮮血。
“射日?”
鐘離期用鄙視的眼光掃了梁嘯一眼:“后羿營。不過,我們都叫射聲營。將軍打算用兩到三年時間,訓練出一營射聲士。”
梁嘯吃了一驚。一營射聲士?我去,那可是真正的特種作戰營啊。有了這樣的一個營,還有誰能在山林里戰勝他?不過,他眼珠一轉,隨即又樂了。
“你笑什么?”鐘離期有些心虛。
“鐘離叔,你就別逗了。我師傅唬我呢,你千萬別當真。射聲士要是那么容易訓練出來,還談什么談啊。”
鐘離期尷尬不已。只好板著臉,領著梁嘯向大帳走去。站在大帳門口,梁嘯抬頭看了看那面繡著弓矢的大旗。聳了聳肩,笑了兩聲。低頭走進大帳。
桓遠坐在帳中,端著一只竹杯,正在飲酒,聽到梁嘯的腳步聲,他也沒抬頭,呷了一口酒,不緊不慢的說道:“你似乎對我的后羿營不以為然?”
梁嘯打量了一下。大帳內除了桓遠和鐘離期,還有兩個年輕越人。一男一女。男的俊朗,女的窈窕,膚色微黑,卻都身形矯健,身上背著一張越人中不多見的角弓。看到梁嘯進來,他們齊唰唰的看了過來,眼神中既有好奇,又有不服。
梁嘯笑了笑,從身后的箭囊里抽出了自己的弓,放在桓遠面前的案上。
“師傅。我這張弓是到長安之后,在長安最著名的弓鋪里定制的,價值一金。弓力一石。除你之外,如果還有誰能拉滿我這張弓,我愿意將這張弓送給他,算是大師兄給他們的見面禮。如何?”
“大膽竟敢對都尉無禮。”桓遠身后的那名少女厲喝一聲,左手摘弓,右手伸到背后,便去取箭。沒等她把箭抽出箭囊,梁嘯突然起身,操起案上的弓。搭矢,開弓。松弦,放箭。快如閃電,一氣呵成。
“嗡”弓弦猶在震動,梁嘯已經一箭射出,正中那少女背上的箭囊,不僅射穿了箭囊,還射穿了她背后的帳篷。一縷陽光照了進來,照亮了她的耳垂,晶瑩如玉。
少女瞪圓了眼睛,怔怔的看著梁嘯,慢慢將箭抽了出來,卻只有半枝箭。
她要抽的那枝箭已經被梁嘯隔著箭囊射斷。
梁嘯重新坐了下來,再也不看那少女一眼,將弓放在桓遠的面前,嘴角微挑。“師傅,看來我這些師弟師妹們的資質實在不怎么樣啊。”
“你…”少女臉漲通紅,杏眼圓睜,將半截斷箭扔在地上,伸手又去拔箭。
“好了。”桓遠輕喝了一聲:“不論射藝,且論心性,你便已經輸了。他是你們的大師兄,入門比你們早一年,輸給他,不冤。”
少女不甘的瞪了梁嘯一眼,摸摸自己的臉頰,退了回去。少年面色一沉,向前跨了一步。“師傅,我想試試大師兄的弓。”
桓遠抬頭看看他,又看看梁嘯,嘴角微顫。“好吧,你試試。”
少年轉身走到案前,向桓遠行了一禮,伸手拿起弓,又瞅了梁嘯一眼,嘴角微挑:“大師兄所言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師傅面前,難道我這個大師兄還會騙你們這些師弟師妹?”梁嘯看都不看他,只是看著桓遠,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桓遠面沉如水,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眼神卻有些糾結。
少年沒有注意到他們師傅的眼神交流,聽了梁嘯的話,二話不說,深吸一口氣,彎腰,起身,開弓,姿勢和梁嘯的開弓姿勢一模一樣,顯然是桓遠親手調教出來的弟子。
不過,他沒能將梁嘯的弓開滿,只拉開了三分之二就再也無法拉開,他又試了一次,還是力有不逮。正當他準備試第三次的時候,少女跺足叫道:“笨蛋,他這張弓比我們的弓大,你手臂不夠長,拉不滿的。”
“噗哧”梁嘯終于還是沒忍住,笑出聲來。一邊笑,還一邊搖了搖頭。
少年如夢初醒,臉脹得通紅,訕訕的放下了弓。
用多大的弓,和各人的身體條件有關,身高臂長,可以開大弓,如果身材不夠,臂力足夠,可以開硬弓。少年見梁嘯和自己身材相似,以為弓也差不多,最多只是硬一點而已。梁嘯也說了,這是一石弓,而他臂力過人,是可以開一石弓的,這才要試一試,想奪了梁嘯的弓,挫挫梁嘯的銳氣。
可是他忘了一點,梁嘯的身材是和他差不多,可是手臂更長。梁嘯的弓不僅硬,而且是大弓,僅有臂力,沒有臂長,還是無法開滿。他不是輸在力量,而是輸在臂長。
換句話說,他上了梁嘯的當,白白丟了個丑。
梁嘯收起弓,插回箭囊。“師傅,如果我猜得不錯,這二位應該是除我之外,你最得意的弟子。他們不過如此,其他人就不用再試了吧?”
少女不服氣的喝道:“取巧而已,有什么好吹的,有本事,你和我到山林里做生死決。”
“兩軍交戰,多算者勝。比試之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觀敵料陣。如果你能對手都沒觀察清楚就貿然出戰,還指望取勝?”梁嘯不緊不慢的說道,眼睛卻盯著桓遠。“師傅,你沒有一點勝算,何不見好就收?”
“誰說我沒有勝算?”桓遠輕聲笑了起來。“李廣派你來,是讓你對付我的吧?你現在就在我的掌握之中,還有誰能對付我?他們的射藝的確不如你,可對付會稽郡兵卻綽綽有余。你說是不是?”
梁嘯臉色一變,身形一動,還沒等他站起來,少年撲了過來,雙手如鐵鉗一般,牢牢地按住他的肩膀。少女張弓拉箭,箭尖直指他的面門,厲聲喝道:“別動,要不一箭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