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韓藝對于自己的定位都是非常清楚的,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就是將自己視作棋子,底線也非常低,只要不殺他,不動他的家人,怎么都行,他甚至無所謂身邊有多少人在監視著他,反正當初他真正用得人,基本上都是跟他從揚州一塊來的幾個人,哪怕是彭靖、譚洞他們,都是那場危機前夕,才開始讓他們進入自己的核心圈子。
不管怎么樣,這棋子就是被動的。
但是如今不同,他不再是棋子,不是他不想繼續當下去,而是如今能夠用他這枚棋子的人已經不多了,他已經是一位棋手,他當然不會再被動下去,任何事,他都要開始采取主動。
顧傾城就是其中之一。
吃過午飯之后,韓藝便與桑木乘坐馬車出城去了。
行得一個時辰,他們來到一處比較偏僻的地方,但見這四周非常空曠,鳥獸罕跡,只有一座用磚瓦砌成的大院,建造風格有別于當今主流的建筑風格,看上去非常的奇特。
韓藝與桑木剛剛來到門前,院門便立刻打開時,但見兩個帶刀護衛從里面走出來,抱拳一禮,“小人見過東主,大總管。”
韓藝嗯了一聲,往里面走去,“長命在么?”
“在的。”
“去幫我通報一聲吧。”
“遵命!”
韓藝來到院中,只見院內堆滿著各種器具,壇壇罐罐是多不勝數,光丹爐就有三四個大小形狀完全不一樣的,雖然堆在這里很想死垃圾,但都非常精致。
桑木看到這一幕,心疼道:“恩公,這些瓷具可是花了咱們不少的錢啊,專門從老陶家訂購來的,而那徐長命要求又非常嚴格,稍微有一點不對,他就給扔了,唉......。”
說到徐長命,桑木怨氣還真是不小。
一個人花了幾萬貫錢,那他這個管錢的能不抱怨么,只不過韓藝之前回家守孝時,就跟他打過招呼,錢方面,是盡量滿足徐長命,不要跟他去計較。
韓藝笑道:“就當時刺激消費。”
桑木笑了笑,沒有做聲。其實老陶家都不太愿意為他們做這些東西,因為這些東西對于尋常百姓而言,是完全沒有用的,都不太好定價,實在是桑木,陶土怎么也不會拒絕的。
過得片刻,只見一個頭戴白帽,身著白衣的中年男子從里面跑了出來,臉上滿是驚喜之色,“東...東主,你來了啊!”
正是徐長命。
韓藝點點頭,見他臉上的胡須刮的是干干凈凈,衣服也是非常干凈整潔,笑道:“不錯,不錯,挺干凈的。”
徐長命嘿嘿道:“這都是東主你吩咐的,長命哪里敢違抗。”
以前徐長命煉丹煉得跟個乞丐似得,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是干凈的,韓藝對他沒有別的要求,就是讓他保持干凈整潔,包括屋里,當然,這不需要徐長命自己收拾,韓藝專門幫他找了四個啞巴,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因為他工作是非常機密的,啞巴是最合適的。
韓藝笑道:“不請我進去看看你的實驗室。”
徐長命下意識道:“東主請進。”說罷,他突然將邁出去的腳步收了回來,“東主,你要不要穿上這衣服?”他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白大褂。
韓藝笑道:“我一直都非常遵守人家的規矩。”
徐長命立刻明白過來,當即喚來一個啞大嬸,讓她拿兩套工作服來。
很快,那大嬸就拿來兩套白色工作服。
韓藝跟桑木都換上工作服,包括手套。
這才入到實驗室內,里面是非常整潔干凈,而且一眼就能夠看出,造價不菲,因為全部都是大理石制作的,尤其是中間那個大實驗臺,那一整塊大理石,光運費就不知道花多少錢,而且,每個桌子都對應一個窗戶,就是為了采光。
然而,桑木說得那么五萬貫,就還不包括這實驗室的造價,因為這是韓藝親自設計的。
而在桌面上擺放著很多對于桑木而言,算是稀奇古怪的器皿。
其實這些器皿,就是一些化學器皿,當然是韓藝告訴徐長命的,其中還包括酒精燈。
韓藝當初拿了一本化學資料給徐長命,其中雖然包括一些化學知識,好比說怎么去提純,蒸餾的方式,或者其它的方式,但主要講的還是,如何去做化學實驗,而不是跟以前一樣,就知道煉丹爐里面搗鼓著。
韓藝稍微看了看,道:“長命,今日我聽桑木說,你讓他幫你找二十個奴隸,你這里缺什么人手,那奴隸可是不聰明的,我可以幫你找來更加適合的人選,而且保管都聽話。”
徐長命愣過了下,道:“我不是缺人手,只是...只是我已經研究出一種新藥,在很多兔子身上都用過,效果可都非常好,但是還沒有在人身上面適用過,所以想找二十個奴隸來給我試藥。”
就知道是如此,這家伙品德還是有待提高啊!韓藝略顯激動道:“是什么新藥?”
“東主請稍等一下。”
徐長命快步去到實驗室里面的一間小屋內,過得一會兒,他便走了出來,但見他手中拿著一個小瓷瓶,道:“東主,這就是我這幾年研究成果。”說完,他揭開蓋子來。
韓藝凝目瞧去,但見里面是一種紅色的粉末,道:“這對外傷有用?”
徐長命道:“很有用的,我已經在一百只兔子上面試過,都取得很少的治療效果,其中有十只兔子,我還故意令它們的傷口惡化,然后再使用這藥,結果有七只都痊愈了,這藥不但能夠涂在外面,而且還能夠吃的,只不過涂在傷口上,會留下紅色的傷疤。”
難道是抗生素?沒有見這種顏色的看抗生素啊!韓藝點點頭,道:“你這是什么做出來的?”
徐長命興奮道:“這是我從一種土法子中想出來的辦法。”
“什么土法子?”
“我以前就知道一些百姓經常發霉長毛的面粉敷在有很好的效果,我就想到這霉可能有治療外傷的效果,再加上當初東主你教我那些提純的技術,我就想如果能夠將這霉提純,可能會有極好的效果,于是我就弄了各種各樣的霉,想辦法將它們提純。不過,一直未有取得突破,我發現那些霉提存之后,雖然能夠奇妙的變成各種各樣的顏色,但就是不能治療傷口。”
徐長命手指著一些瓶子。
韓藝走上前去,拿起一個瓶子打開一看,發現是一種米黃色的塊狀,又打開一瓶,發現是一種非常特別紫色的粉末,不禁面露好奇之色,因為這些顏色都是他在唐朝沒有見過的,眼中閃爍著光芒,嘴上卻道:“你繼續說下去。”
徐長命哦了一聲,又繼續說道:“直到有一日,我拿著一只兔子來實驗,在切開傷口時,這手沒有抓住,那兔子一下就蹦了出去,打翻了我許多東西,其中包括一瓶變紅的霉,那霉剛好灑在兔子的傷口上,沒曾想,那兔子很快就痊愈了,于是我就專門研究這種紅色的染料,還真讓我給弄出這種新藥來了。但是沒有在人身上試過,我也不敢告訴東主。”
聽他這么一說,像似青霉素,但是青霉素也不是紅色的呀!這家伙到底弄出一種什么藥來了。韓藝聽得有些迷糊,道:“你有沒有按照我的吩咐寫工作日志。”
“有的,有的。”
徐長命又飛快的跑了進去,然后拿著一個大本子跑了出來,遞給韓藝,微微喘氣道:“這就是關于這藥的研究工作日志。”
韓藝拿著工作日志來到屋外,坐在院中看了起來,剛看了第一頁,就開始冒汗了,因為上面寫得就是純中式的化學反應,雖然這徐長命一直都是走得化學路線,但是他以前的藥物都是用煉丹的方式來提煉,其實煉丹就是化學,只不過他現在沒有微生物的概念,還是用煉丹的那一套來寫,這明顯就是微生物反應,你偏偏寫得那么大,看著很是別扭。
韓藝一邊看,還得一邊想,這里面究竟會有什么反應。
但是習慣之后,這工作日志所蘊含的價值漸漸展現出來,其實寫得是非常有條理,每一個細節都寫得非常詳細,包括很多的反應。
韓藝當然沒有從頭看到尾,他主要是挑選了幾個主要合成反應看了下,便將工作日志合上了。
可一旁的徐長命卻是緊張的要命,因為韓藝剛看一會兒,就出汗了,他可是很怕韓藝的,吞咽一口,小心翼翼的問道:“東主,是不是哪里不對?”
韓藝笑道:“非常好,只是關于試藥方面的話,這二十個人哪里夠,這我會想辦法的,你現在手上有多少這種藥?”
徐長命道:“有兩百多瓶。”
“還真不少啊!”
“嘿嘿!我成天在這里,就是研制這種新藥。”
韓藝點點頭,道:“你準備好,我會讓人來取的。哦,你也要注意身體,你可是我身邊最稀缺的人才。”
徐長命感動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道:“多謝東主,多謝東主。”
韓藝道:“行,我先回去了,哦,這本日志我還得帶回去看看,過兩日就給你送來。”
徐長命道:“沒事,沒事,這本來也是屬于東主你的。”
“這可不是我的,這是你這幾年的汗水,我會完璧歸趙的。”
韓藝說著便站起身來離開了這里。
上得馬車,韓藝便向桑木道:“你前面說徐長命花了我們多少錢?”
桑木道:“五萬貫。”
韓藝道:“你可還記得方才那些各種顏色的粉末么?”
桑木點點頭。
韓藝道:“那其實是一種染料,光這種技術就是無價之寶,別說十萬貫,就是二十萬貫,自由之美也愿意花這錢。”
“二...二十萬貫?”桑木顫聲道。
韓藝道:“要知道,這可還沒有算這藥的價值,要真算下來的話,百倍之利都有啊。不過,這種技術當然是不能賣給自由之美的,染料技術涉及很多方面,對于金行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我們要自己生產這種染料,然后賣給自由之美,正好最近朝廷又要發行新貨幣了,等開過會之后,我得去染料作坊那邊看看,到時我們再具體商量。”
桑木還是沒有回過神來,只是木訥的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其實那就是一種微生物染料,只不過徐長命是沖著新藥去的,他只在乎藥效,什么染料的,他想都沒有想過,但是韓藝是一個識貨的人呀,這對于染料技術是一個非常大的突破,要知道如今的染料可還是從動植物身上提取的。
這絕對是無價之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