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榮與秦重一左一右,將個蒼髯皓首的老頭兒供奉在上頭,這老頭兒,便是禮部左侍郎張澤,未曾為帝師,尊貴卻不下帝師。
休看他只是個左侍郎,又在禮部,論品秩自在柴榮之下,然這是個門生故吏遍天下的老夫子不說,他還是大唐文臣武將里零落的幾個享國公身份的人呢。
因此,按爵位對待張澤這個國公自然在上,他又是朝廷使者,柴榮雖貴為紫袍高官,在他面前也須低頭。
張澤雖上了年紀,卻是個不老朽,清矍精神眼不花耳不聾,聲如洪鐘。
瞥眼沉穩的柴榮與灑脫的秦重,張澤眼中有不為人知的喜悅,他知道這兩個小字輩的在背后謀劃甚么,只是不說破罷了。
很多事情,哪怕是個老夫子,作人精幾十年了,怎還會看不破?
兵者詭道,國家大事,那也須正奇相輔只是他是為天下學子的真榜樣,圣人風骨的繼承者,很多時候是很需要裝聾作啞乃至須發皆張地去反對的。
讀書人,那是天底下最聰明最執著的一群人,雖有吳王笑談里書生造反十年不成的真理,但這些人若不能教他堅持著一個執念,便是秉承著已為歪曲的圣人遺訓,今日這個不安,明日那個不穩,國家何來太平?
國家立科舉設書院,為的并非只有選拔人才,而是最大程度上禁錮這些最聰明的人的身子。他們的精神可以自由自在,身子卻不能。唯有發黃的圣人遺訓,唯有流傳千百年的區區文章,這才是足教這些人埋頭皓首的物什兒哪。
柴榮這樣的人,是國家的棟梁,但棟梁的忠貞是人格品質不足夠保證的,他們需要對手,需要時時刻刻如附骨之疽般盯著他們的對手。
因此,張澤在這里不會給他們好臉子。
“既是國家軍情所需,公主殿下軍詔,又有大都督府職事,星夜來渭州倒不必苛責。”張澤因常年執筆而顯得中指關節甚是凸出的枯瘦右手在案上敲了敲,打破了柴榮自陳夤夜到渭州的緣由后,他曼聲道,“只不過,軍情大事,非同兒戲,今我國與諸國決戰于京西,這后方輜重運送,全賴你一人之身,決不可疏忽大意,貪圖功勞又起與吐谷渾火并的念頭,我且問你,渭州諸將安在?”
秦重一愣,他才是渭州刺史,按說要問渭州諸將,也該問他才是。
柴榮不急不慢答道:“之翁說的是,國家大事,須不可急于一時。”遂教秦重,“渭州折沖府都尉副尉,該都在值守罷?快教來請見之翁,其余將校各司其職,便不必都來了。”
張澤瞇起的眼縫隙里又瞄了柴榮一眼,這會兒他真有些把握不準,到底柴榮有沒有遣兵將往西南去迎戰吐谷渾大軍。
他這個糟老頭子都看出來達延芒結波的野心了,就不信柴榮沒有看出來。
既然吐谷渾決意要出樂州,以張澤看來,殺之便是,若能盡功滅其國那才最好不過,怎能因所謂仁義犯了兵家大事的忌諱?
以張澤猜測,與他頗有數面之緣的達延芒結波此番定會趁我大軍西征之機聯絡諸國自樂州起兵,如此,渭州有危險。畢竟是朝堂里屹立數十年不倒的重臣,相信吐谷渾大軍已在渭州城外不遠處,這點眼光他還是有的。
那么,如今的柴榮手中并無大將,渭州折沖府那兩個名頭不小的家伙就該是他應用的幫手才是,當至少有一人引兵外出,怎地還在城里值守?
想到這兒,張澤皺了皺眉,假意拉著臉再問柴榮:“真未遣人馬外出么?若片刻都尉副尉有一人不到,某須上書天子治你個有意欺瞞之罪才行。”
柴榮笑道:“之翁當面,柴榮安敢欺瞞。”
張澤的一顆心沉到了水底,他很想掀翻書案揪住柴榮喝令他即刻發兵。
可那樣一來,這數十年的偽裝可就全部露底了,后輩里的讀書人,沒有一個是張澤看上眼的,他覺著,自己的班還沒有人有資格來接,這個崗,他還得繼續扎著。
“天子圣明哪!”張澤有點澎湃難自抑,心中長嘆一聲。
他知道柴榮,可不知道柴榮的本領手段,真當這是個當個高官迅速墮落了心志的人,眼見秦重輕快地邁步往外走,情知這兩人沒有瞞哄他,心中怏怏,擺擺手道:“罷了,便教這兩人來見。另外,煩請秦使君告知使團衛隊,老夫須星夜啟程往樂州去,教備起儀仗,不可遷延。”
秦重巴不得這個老頭兒趕緊走,聽他這一說,哪里還肯挽留,喜形于色扭頭就走,連個客套的話也沒有說。
反倒柴榮欽佩這老臣的風骨,見狀勸道:“之翁何必急于一時,不如明早啟程,那也不慢。”
張澤怒道:“你我這里拖得到明日,安知達延芒結波能拖著兵鋒到明日?我意已決,勿復再言!”
柴榮好不奇怪,這老頭兒,方才還老神自在的樣子,剎那間怎地火燒火燎,莫非他瞧出甚么來了?
不過,張澤要今夜即刻便走,柴榮心中可謂狂喜,平明行軍,怎比星夜突襲,他幾乎可以篤定,這一戰吐谷渾完了。
論野戰,原州大軍可是出了名的,只是如此一來,未免要將士們受更多的奔波之苦了。
“也好,國家大事耽擱不得。”站了起來,柴榮拱手道,“秦使君須往城頭尋李繼隆尹繼倫二將,恐怕使團衛隊未必吩咐得當,之翁安坐養神,某去安頓可好?”
張澤想著心事判斷著柴榮的布置,也沒想到很多,意興闌珊揮揮手示意他自便,柴榮遂快步奔出門去。
李繼隆二人便在外頭僻靜處靜候,周泰也在其中,三人一身甲胄俱已備齊,秦重已將張澤的決定告知了他三個,見柴榮出來,黑夜里幾近瞧不見臉只看到倆大白眼的尹繼倫低聲笑道:“不意此番成功,竟大要落在這老頭兒身上,柴使君,鐵騎三千俱已妥當只待令下。”
李繼隆的眼睛在黑夜里似閃閃發亮,他這般沉穩的人,本不該有太興奮的時候,但這一次以萬余對七萬,打的還是滅國之戰,能親身參與其中且為大將,如何能不歡喜?
見柴榮目視而問他,李繼隆道:“使君放心,步卒俱已準備妥當,只看吐谷渾要自哪里來。若要在婆娑谷對決,不須一個時辰,咱們便能到達戰場。”
柴榮點點頭,又搖搖頭道:“見過之翁后你即刻引兵出發,繞山路直達斷翅嶺,決戰將在那里發生。婆娑谷地勢險要,乃是騎軍死地,達延芒結波便是個呆貨懵種也知必要繞開那里。他這七萬人馬,想打渭州措手不及,中軍傳回了消息,這七萬人雖大部是步卒,也以山馬載乘,斷翅嶺道路寬闊可進可退,如今我軍又不在這里駐守,距離渭州又近,戰場當選在這里。”
李繼隆一想,甚為贊同,道:“不錯,婆娑谷道路崎嶇軍馬難過不說,輜重運送也不能選在這里。我料達延芒結波信心十足能拿下渭州,他七萬人吃馬嚼輜重,必不過十日之用,應都在這七萬人身上攜帶著。如此一來,婆娑谷更不能為負重達平日兩倍的人馬能過,而斷翅嶺乃是渭州通往樂州的官道必經之處,四面平坦,枯草樹林不少,只要大軍藏將進去,待我使團過后一鼓作氣殺出,不定真能教他突襲得手。”
只是這樣一來,吐谷渾有精兵七萬,開闊地形處與我一萬人馬對決,我不占優。
柴榮卻不以為然,目視尹繼倫道:“斷翅嶺下樹林枯草不少,卻不足以掩藏七萬人馬,而我使團衛隊也有千五之多,過彼處時,必然浩浩蕩蕩,一個不慎藏身不住,吐谷渾圖謀勢難掩藏,若渭州得報早有準備,達延芒結波傾國之力方湊出這七萬人馬,怎肯損耗在渭州城下?因此,我斷定吐谷渾軍定大部在嶺上山內埋伏,山內崎嶇陡峭,無一處是能容三兩千的地帶,彼四零五散,正合教我分而殲之。尹副尉,你這三千鐵騎,首要的便是沖散嶺下埋伏的前部精銳,大約兩倍于你的敵軍,另外,戰起時,使節團須好生護住退往渭州,大任在你一人之身,你可須想好了這一仗怎樣打。”
尹繼倫稍稍沉思,盤算出了勝算,謹慎地道:“只要后進大軍能跟得上,此戰我必勝。”
柴榮又發付李繼隆:“李都尉切記,嶺下五里之外你先一步到達埋伏,尹將副尉得手后,你須雷霆一擊殺入山內嶺上,我料吐谷渾將領定會舍棄戰馬以為幫手,山勢陡峭,你可須大膽用兵,不可因謹慎失了戰機。”
又囑咐二人:“戰罷之后,三軍無許多時候歇息,須趁著達延芒結波未知他大軍盡折突襲樂州,軍心士氣,都在你二人手段上。”
兩人領命,柴榮又教周泰:“你引衛隊與秦使君調撥的人馬,繞過斷翅嶺在婆娑谷設伏,吐谷渾退時自此過,此天險地勢,不可放一人走脫。”
不惟周泰大惑不解,其余三人也不知柴榮為何篤定吐谷渾潰軍會從婆娑谷撤退。
柴榮笑道:“只一雕蟲小技而已,秦兄,我知你府上有善走夜路的壯士,這一番你可不能吝嗇,須都借我一用。”
秦重好不奇怪,依言教取人手來聽用,嘀咕道:“你這用兵,可教人不解的很了。縱然公主用兵,也多的是以絕對的實力橫掃敵軍,偏你這番不但突襲要以少勝多,殲滅戰也要打個教人心驚膽顫的以少勝多,數萬人戰場,我那不過百人的當地壯士隊能抵萬人用么?雖善山林戰,可也擋不住如山倒的千萬潰軍哪。”
柴榮笑道:“某不過小打小鬧的略施手段,也算用盡全力了,怎敢與公主用兵相比。無它,只驚弓之鳥故事,虛張聲勢而已。”
秦重悻悻然:“罷了,你這一對翁婿…既有尊婿百騎成事在先,作老丈人的自然也有手段,我只安排好慶功酒,待吐谷渾國滅,中軍得勝,熙寧孩子的婚事上,窖藏的好酒多備你一車便是。”
柴榮甚是自信,示意他帶了李繼隆二將去見張澤,信心滿滿道:“某便先笑納了,周泰,你此去須如此行事…”
——對柴榮來說,打吐谷渾這樣的一州之國很沒有意思,若非身負大軍輜重運送的差事,他很想只以這萬余人馬破了達延芒結波之后,再去撩撥撩撥西南那個千百年來中原人始終沒有降服的對手試試。
吐蕃,這個坐擁高山之利的敵人,西南不穩,吐谷渾復國,都少不了這個紅臉膛子的“兄弟之國”的影子,柴榮久在西地邊陲,他厭惡吐蕃,超過了厭惡北燕乃至契丹。
就好像一塊拔不掉的藥膏,這個地廣人稀的地方,當年吳王殿下沒有貿然動手收拾他,使西南亂成一團糟,終使南漢坐大不說,西北邊事,哪一樣少得了吐蕃插手?若非吐蕃,李繼遷焉敢稱王立國,原州應付聯軍三國,又怎會顧忌著渭州原州不穩,長安京畿動亂而不能傾巢而出?
若無吐蕃,平陽公主不會像個火隅的火正似東征西討竟無法徹底消滅西域,征服北燕這個遠征契丹的橋頭堡。小小吐蕃,耽誤大唐的實在太多了。
如今亂戰已起,而吐蕃依舊不動如山,柴榮不知道他們在打甚么主意,但他不喜歡吐蕃的這種安靜,他想撩撥撩撥這跟所謂的虎須。
可惜,遼人不肯給他機會,今夜斷翅嶺之戰打起,想必原州也便教遼騎圍住了罷?
狗日的!
背著手送周泰走后,柴榮破天荒地爆了一句粗口。
夜風讓他思緒翻滾的厲害,很快的,柴榮的心思跳到了張澤帶來的“羊苴咩城使團到了長安”的訊息上。
大理段氏,坐羊苴咩城,在南漢的扶持下建立了大理國,那該是先帝時候的事情了,如今的大理,該是段素英做主罷?
柴榮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這大理段氏還真有些眼光,雖為南漢扶持,與大唐的關系卻親密的多,這個段素英,當年還在大唐的國子監里學過一段日子,柴榮任渭州刺史之前赴長安面君述職,曾見過這個文文靜靜很能體察人間疾苦的年輕人。
此人當政,大理百姓有福了,只不過,南漢該跳腳了吧?
想到這個外表柔和內心卻似蘆葦般的年輕人,柴榮少有的對敢稱王制霸的諸侯正眼地展顏了。他知道,若南漢覆滅,大理是擋不住大唐兵鋒的,段素英也不想螳臂當車。
也不知這個頗為自己待見的年輕人作了諸侯,他是否還會如當初長安論戰肆里時候那樣的固執,認定大唐才是天下的共主?
神色一冷,柴榮心泛殺機,若段素英變了,他會毫不留情一點也不顧念當初的看好,但凡有一絲這樣的苗頭,平陽交付他掌握的那支利箭將沒有一丁點由于地刺入這個年輕人的胸膛。
有夜風飄過,卷起一地冰寒,渭州南門大開,使團衛隊明火執仗地簇擁著身著深紅袍,腰懸三尺劍的張澤出得門來。
老頭兒沒有聽柴榮的勸貼身穿上軟甲,高頭大馬上,老頭兒枯瘦的軀體坐地筆直。
他對柴榮失望了,自見到李繼隆與尹繼倫的那一刻,便徹底失望了。
這一番樂州去,老頭兒打定了主意,他要在路上先發覺吐谷渾的侵略軍,而后用這老身子去沖擊他的千軍萬馬。到時候,倒要看這個大名在外有名將之稱的柴榮到底還會不會將吐谷渾重視起來,在守衛原州的同時,看他還會不會想方設法將達延芒結波給弄死嘍!
高坐馬背上,沖肅容立在門洞外恭送的柴榮與秦重哼出一鼻子氣。
“若能活著返京,定將這兩個大草包好好參他一本!”見那兩個對自己的吹胡子瞪眼居然垂著頭不看,老頭兒愈發惱火,他年輕時也是擊劍的一把好手,馬背上能比尋常老卒,揮鞭時,那馬潑刺刺地一溜煙給柴榮與秦重丟下一臉的灰土。
秦重將寬大的袖帶揮舞著擦拭臉上的土,悻悻罵道:“這老兒,恁地可惡!”
柴榮若有所思,他總覺著這個傳言里死犟的老頭兒,總是在提醒著自己甚么。
是在警告自己不可擅啟戰端么?
好像又不像!
管不了那么多,待使團衛隊走出三五里之后,柴榮即令滿城燈火盡滅,黑暗里城內開出尹繼倫的三千鐵騎,說是鐵騎,實際上與鳳翼衛比起來,這只是民夫。
尹繼倫將黑面罩在兜鏊里,提著大刀向柴榮與秦重拱拱手,一馬當先追著前頭尚能見火把光明的使團衛隊趕了上去。
柴榮即令探馬來回飛奔于原渭之間,斷翅嶺戰事至此已布置妥當了,是勝是敗,只能坐等結局,而原州與契丹偏師的大戰,至今尚沒有眉目,雖原州有沉穩厚重的李鈺在,柴榮依舊不甚安心。
倘若不能使原州與前線的運輸道路通暢,半月之后洪德寨里發來的糧草軍,將自何處取糧草供應前線?
不多時,斷翅嶺方向殺聲起,那是尹繼倫的鐵騎在斷翅嶺下突襲注意力都教張澤的使團衛隊吸引的吐谷渾前鋒發出的聲響。
身在渭州城,柴榮并不知到底戰事如何,我軍傷亡幾多,只從聲響來聽,戰事在膠著,這便教他安心了。
吐谷渾畢竟七萬人馬,滿山遍野里都是敵軍,我軍一萬出頭的人馬,能將戰事拖入膠著的狀態,說明我軍正在步步緊逼,而吐谷渾尚未組織起有效的抵擋。
不出柴榮所料,尹繼倫的騎軍殺出之后,吐谷渾前鋒措手不及,平地里上萬人竟教這三千騎軍一個突擊打了個措手不及。使團衛隊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尹繼倫的騎軍已殺入山內去了——那廝打定的主意是,將潰兵留給使團衛隊,左右戰事已開,就不信張澤會固執到面對來挾持他的潰兵竟然不令精銳的使團衛隊下手。
張澤哪里會頑固腐朽到那個程度,尹繼倫陡然自使團身后殺出時,他豁然心情開朗,故作陰沉的面目下,險險沒忍住一個“柴榮果然不負重托”的贊嘆。
至于潰軍?戰事已起,打誰不是打?到底這老頭兒明知臨陣指揮不是自己的強項,乃令衛隊將軍率軍緊隨在尹繼倫之后往斷翅嶺山內殺入,明著看是來阻攔尹繼倫的,可衛士們的刀槍可沒個準,瞄準了教騎軍殺了個措手不及的吐谷渾人,端得下手又快又狠。
尹繼倫回頭一瞧心中大喜,本只當衛隊能不添亂便好,這明情是來幫忙的。
合兵足有五千,將張澤喋喋不休的斥責過耳風似,尹繼倫再令強突嶺上。
就在這時,李繼隆的步軍到了,這人好眼毒,瞧準了吐谷渾慌亂的當兒,自左右山路上攀援而上,因吐谷渾戰馬與人數同而未曾往山頂上去,教李繼隆居高臨下只一波突擊,數倍于唐軍的吐谷渾大軍竟立刻潰敗,霎時間往來路上敗了回去。
吐谷渾將領值此已明白了,渭州對吐谷渾的偷襲早有準備,看那滿山遍野的唐軍,怕不下兩三萬了,能出兩三萬人來襲,以中原人的習慣,守城的應當更多。
那么,面對早有準備的唐軍,失了先手的吐谷渾能怎么辦?將這不知只剩下幾萬人的力量帶回去,便是為吐谷渾立下功勞了。
兵退不過十里,前頭到了分岔路口,往西北去便是來的原路,往偏東北去,那是婆娑谷。
潰軍不及整頓軍心,來路處突然有不甚明顯的腳步,分不出大約模糊,只原先的后軍,如今的前鋒探馬回報,前頭路邊山林里有旗幟搖晃,約有百人的斥候模樣唐軍,分作兩股一撥往西北去想是報信,領一撥奮不顧身竟銜尾追來。
來路上,唐軍有埋伏了!
于是,吐谷渾人不得不踏上了不情不愿的往婆娑谷去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