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1章逃亡之于詭夜 (四)
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
＂嗚......＂艾爾伯特慢慢睜開眼，現自己身處于一片幽暗之中。
他身邊卻有一個又軟又溫暖的東西在緊挨著，那東西在呼息，出特殊的香甜的氣味。
女人的體香。
＂香奈兒？＂艾爾伯特于是低聲問：＂你還好喵？＂
＂嗚......嗯嗯。＂香奈兒也醒過來了，她低哼了兩句才回話：＂還沒死。嗚......可惡，我扭傷了腿。＂
＂我們在哪兒？＂艾爾伯特不禁好奇地問。他們似乎被擠進了一個頗為狹窄的空間里，現在的艾爾伯特用一個接近于懷抱的動作抱著精靈少女，二人緊挨在一起。老虎這才想起剛才他們是從一個通風口般的通道中滑落的，在這個過程中艾爾伯特下意識地抱住了香奈兒，為了讓少女不在落下的過程中受傷。不過事與愿違，香奈兒似乎還是扭傷了腿。
＂我可以告訴你這兒是哪里，但你可不能慌張。＂香奈兒說。
＂嗯。＂虎人青年低哼道。經歷過這一切之后艾爾伯特覺得不管再遭遇到什么都無所謂了，即使他現在就身處于地獄，似乎也并沒有什么差別。
＂這是那些人用來處理尸體的通道。他們在基地里進行過大量的人體實驗，死去的人都是經由這種通道被拋棄到地下掩埋區的。所以我們現在實際上是在......＂
艾爾伯特只聽了一般就覺得背脊涼。他總算明白到自己背后那種略帶柔潤又頗為冰冷的觸感到底是什么了。原來那根本不是地洞里的泥土，而是裝著死尸的塑料袋！
他和香奈兒一起落入了尸體堆里，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被一大堆尸體掩埋。
眼下的情況不能更絕望！
＂呼。那喵，我想這就是最后了。＂艾爾伯特不禁苦笑道：＂我使不上力，更不要提從這尸體堆里爬出去，找到逃生的路。距離我們窒息而死還有多長時間？＂
香奈兒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們昏迷了多久？＂
這個問題就連艾爾伯特也回答不上來。
他們所在的這個空間本來就很狹小，小得幾乎連活動的空間都沒有，四周似乎是由無數尸體組成的天花和墻壁。那些長年累月被掩埋在這里的尸體既沒有臭，也沒有分解，反而變成了一種穩定的結構，也是奇怪。
按道理他們在這種狹小空間里，不夠半個小時就會窒息而死的，不管他們有否因為落下時的沖擊而失去知覺（人昏迷的時候耗氧量并不比平時低多少，除非陷入特殊的類冬眠狀態）。按道理他們在昏迷的時候就應已窒息死去了，根本連醒過來的機會都沒有。
除非......
這尸體堆里有通風的渠道。或者至少是一絲可以通風的小縫。
身在地底深處尸體堆里的他們，看似被接連不斷的絕望所包圍，但同時卻也是被接連不斷的奇跡所包圍。
＂我不明白。為什喵這尸體堆里沒有腐爛的臭味？＂艾爾伯特于是低聲問道。
＂所以說，尸體都是他們進行人體實驗的產物。＂香奈兒答道：＂好像是在人體內注射特殊的高濃度光子，進行某種人強化的實驗。很多人都因此而死去，但他們的尸體內還含有大量的光子，那光子濃度高得可以防腐。＂
＂就像龍武那樣。＂艾爾伯特記起各種龍武也是利用龍類的尸塊制作而成，龍里的幾乎每一個部分都帶有魔力，魔力的高低會影響尸塊腐化的度。如果徹底地進行過防腐處理，打造成龍武之后，這些龍類尸塊制作而成的特殊武器，甚至可以保存到永遠。
看來這里堆積著的尸體也是一樣的道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就在地底堆積起來，卻永遠不腐爛，它們以某種奇妙的形式堆砌成這個地下的尸海。艾爾伯特和香奈兒就被困在這尸海之中。
＂好處就是，那些混蛋應該徹底放棄了我們，不會再追殺過來了。＂艾爾伯特于是苦笑道：＂壞處就是，我們得困在這里一輩子......即使不因為缺氧而死，最終也一定會因為饑餓與干渴而死去吧。＂
＂那可不一定......嗚......！＂香奈兒試圖轉個身，但她失敗了，扭傷了的腳動一動就產生劇烈的疼痛，讓她不得不知難而退。
＂既然知道有空氣從某種地方傳過來，也就是說，一定有通往外面的路。＂她于是道：＂即使只是一道小縫也好，只要能擠出去......我們就有機會逃離這個地下尸海。＂
＂不可能的。＂本來就已經虛弱到了極致的艾爾伯特，馬上否定道。
＂不......不到最后一刻也別......
別放棄希望，笨老虎。＂香奈兒卻說。
＂這已經是最后一刻了......＂艾爾伯特卻低聲呢喃道。他實在想不出有什么辦法逃離這種絕對的絕境。
＂即使能逃出去，又能怎樣呢......＂他用幾乎只有他自己能夠聽見的音量嘀咕道。
＂這個遭透了的世界里，沒有半點的好事在等著我......＂
＂一切都爛透了......＂
＂什喵都無法期待......＂
＂所有東西都沒有半點意義......＂
＂現在就連我這副身體......也............＂
＂聽著......笨老虎......＂沒有理會艾爾伯特的埋怨，香奈兒一直在低聲喘氣，氣息愈來愈微弱：＂不要放棄......即使是......為了我......＂
＂活下去的話......一定會有好事生的......＂
她湊了過來，努力捧住艾爾伯特的臉，吻了上去。
＂嗚......！＂老虎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盡管在這一片黑暗之中，沒有人能夠看見。
嘴唇與嘴唇對接，那一吻，是虎人青年平生以來經歷過的最長久的一吻。
少女濕潤的嘴唇上留著余溫，那種余溫像是寒夜中一團飄忽將熄的火焰般，溫暖著瑟縮的虎人青年。她緊緊地擁抱著他，仿佛在用她即將消逝的生命，在給艾爾伯特打氣。
她讓他知道，即使在這種爛透了的世界里，還有人在乎他。
＂嗚......＂深情地一吻過后，香奈兒似乎已經支持不住了，她抱住艾爾伯特的手松開了，她的臉蛋也從旁邊滑落，就這樣依靠在艾爾伯特的胸口上。她再次暈過去了。這時候艾爾伯特才嗅到一股隱隱約約的血腥味。香奈兒不僅僅是扭傷了腿那么簡單，她摔下來的時候實際上是摔斷了腿，此刻的她腿上有頗為嚴重的傷口，正在滲血。因為持續的失血，她陷入了休克，正在加死亡。
＂香奈兒？香奈兒？！＂艾爾伯特緊張地搖了搖少女，但她沒有辦法醒來。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她的情況可熬不過一個小時。在渴死餓死之前，她會先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去。
她本來是來救他的，可是她卻陷入了生命危險，全是因為他沒有保護好她。
而在這之前他竟然還在一直埋怨著，失卻了希望。
而她竟然還忍受著極大的痛苦，過來安慰他。
艾爾伯特突然眼眶濕潤了。
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的身體依然劇痛難當，因為被玩弄過，搗鼓過，他從內到外都被疼痛所支配，動一下都難受到了極致。
盡管如此＂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爾伯特仍然挪動起他的手臂，奮力蹬著腿，試圖從這絕對絕望的尸體堆里逃離，掙脫死亡。
他必須帶她從這鬼地方出去。即使只有她逃離也好。
筋肉在瘋狂地撕裂，他感覺到自己的內臟都在出血。
血脈在沸騰，生命在燃燒。
盡管如此，他也僅僅是，在尸體組成的海洋之中，挪動了十分之一英寸。
無數的尸體相互堆積著，擠壓著，緊挨著。想要強行推動這些尸體，在其中找出一道可以鉆出去的小縫，也是難比登天的事情。
＂嗚......！嗚......！！＂艾爾伯特既絕望又吃力地掙扎著，固執地驅動著他接近崩潰的去爬行。他在懷里保護著昏迷的香奈兒，自己則承受著來自四方八面的尸體的萬噸重壓，一點一點地向前擠。
那黑暗，那孤寂，那絕望，那無助。仿佛置身于深海。
腦中一片空白的他卻繼續固執地用著蠻力，希望憑借著這身蠻力，在自己生命徹底消逝之前，尋到一條生路。
他沒有可以去祈禱的神，他不需要。
他被命運過無數次，是時候變得堅強了。
啪啦！
他左臂的臂骨因為過度用力而斷了。又或是在萬噸尸體的重壓之下被壓斷的，他永遠不得而知。
＂嗚......！＂他忍著痛，卻繼續向前爬行，挖掘。他斷了左手，卻還有右手。
＂香......奈兒............香......奈兒！＂心神恍惚的他重復地呢喃著他懷中的女人的名字。
卡啦！他用作支撐自身的右腿大腿骨，也斷了！上面的尸體堆正要塌下來，把他和黑暗精靈少女一同壓扁，但他強行用另一條腿支撐起自己，勉強避過了這一劫。
＂等這一切......都結束......我們就去......看海吧......＂氣若游絲的他用似有若無的聲音呢喃道，仿佛是說給昏迷的少女聽的，也仿佛只是說給他自己聽的：＂這次......要認真地約會一次......＂
啪啦！！他的脊骨斷了。
尸體堆從上方坍塌下來，那已經不是他可以承受得住的重量，他被壓扁了。
艾爾伯特和香奈兒一同被埋葬在尸體堆中，他感受著自己身上的骨頭一點點碎裂的劇痛，他能聽到骨頭斷裂出的嘎嘎吱吱的響聲。
（啊，這就是最后了吧。）
他低嘆道。
（對不起，香奈兒。）
就在艾爾伯特快要完全失去意識之際，一道白光卻從他身上緩緩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