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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進的夫人楊氏帶著女兒薛凌華終于到了長安。
這日,大太太便邀了沛國公夫人、柳夫人還有這位剛到長安的薛夫人一同賞花。
名為賞花,實則是相看薛姑娘。
涵因也是第一次見這位準嫂嫂,一早起來,便費心思打扮了起來,心想打扮太素了,丟了哥哥的面子,打扮太華麗了,又恐有炫耀之意,于是左挑右選,皆不滿意。
祈月笑道:“知道的,是要見準嫂嫂,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天相看的是姑娘。”
涵因啐道:“趕明兒我就叫張媽媽給你相個小女婿回來。”
祈月臉一紅,嗔道:“姑娘又編排上我了。”說著,又從箱子里搬出一疊衣服讓涵因挑選。
涵因最后揀出一身淺草綠上儒,配了六幅縷金蔓藤紋深草綠羅裙,顯得整個人膚光勝雪,清爽宜人,既不太出挑,又不太沉悶。
慕云給涵因疏好頭,涵因挑了綴珍珠的蟲草簪子插上,和衣服很是相稱。
剛妝扮停當了,徐媽媽便過來了,看了她的裝扮也夸贊了起來。
“姑娘不論什么場合,打扮都是這么恰到好處。大太太讓我看看姑娘好沒好,幾位夫人這會子已經到了,太太請姑娘過去呢。”
“好,我這就去。”涵因又照了一下自己的妝容,看沒什么問題就跟著徐媽媽一起去了。
進了老太太的正房,屋里傳來一陣說笑之聲。
涵因在簾子外面就看見一個女孩子,正偎著老太太坐著。
大太太正好看見她,招呼道:“涵因,快來見見你薛伯母和薛姐姐。”
涵因進屋,一一行禮。
薛夫人四十上下年紀,許是在邊關久了。兩鬢間染了風霜,眼角幾縷笑紋,倒是顯得和煦親切,見了涵因,笑瞇瞇的給了見面禮。
薛凌華也站了起來,和涵因見禮,互道萬福。
涵因趁機觀察這位準嫂子。
薛凌華明眸皓齒,身材高挑,一襲嫣紅素縐緞上襦,一條銀絲牡丹郁金裙。襯得面如嬌花含露,體似白雪團成,聲音清澈悅耳。恍若銀鈴,有一種出自武將之家女兒的大方爽利,對著這些婦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盤問,也不故作忸怩羞澀,回答很是干脆痛快。到讓涵因心生好感。只是心里暗暗有些擔心,西北民風淳樸,薛姑娘會不會不適應與這些貴婦人言語里的機鋒。
果然不知說起了什么,顏氏有意無意的說起河東薛氏以武勛起家,言語之中有輕蔑之意,一旁的柳夫人聽了也有了不滿之色。柳家也是河東世家,族中多出武將,她聽這話自然不快。只是這個場合又不好跟她分爭這些,又把話忍了回去。
薛凌華并不著惱,笑道:“文武相佐,方是家族興旺之道,崔家以書香繼世。卻也出了崔巨倫、崔延伯這樣的名將。”這兩個人是博陵崔氏北魏時期的名將。
顏氏看她拉上了崔家,不好再說什么。只好訕訕的笑了笑。
涵因低下頭喝了一口茶掩住唇間的笑意,心中安定了不少,看來這個嫂嫂也不是個好欺負的。她和兄弟們從此單過,家里內外都要靠長嫂操持,若是嫂嫂太過懦弱,難免被人揉捏,但若是嫂嫂太過驕橫,又恐平白得罪了人。但現在看來,這位薛姑娘倒是個妙人兒,不似長安的高門姑娘們那么多彎彎繞繞讓人膩歪,也不似那些武將家胸無點墨只會舞刀弄劍的野丫頭叫人厭煩。
薛凌華也在看涵因,她未來的小姑子,她常聽母親說,嫁人之后最難應付的是婆婆,其次便是小姑子。
她倒是用不著應付婆婆,小姑子便是她最關注的人。
故而暗地里打量涵因,見她這樣一個玉人,難得卻沒有半分嬌蠻之氣,也不并倚仗自己姓鄭就對她擺世家大姓的架子,待人親切,言語安詳,看來是個好相處的,也漸漸放下心來。
待薛夫人走了,涵因來到哥哥那里。
“怨不得哥哥成日家惦記著,生怕薛姐姐許了人家。”涵因捂著嘴偷笑。
鄭鈞臉“唰”的一下子紅了:“說什么呢,你這小丫頭,都被慣壞了。”
“呵呵,我早就說吧。”鄭欽本是在一旁親手收拾書籍的,聽見涵因打趣哥哥,也插了進來。
鄭鈞重重咳了一聲,又瞥著涵因問道:“你覺得怎么樣?”
涵因故意逗他:“什么怎么樣?是茶怎么樣還是花怎么樣。”惹得鄭鈞一陣白眼,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
鄭欽笑仰了過去,手里把著一根狼毫筆,顧不得塞進匣子:“你再不說,小心他急了。”
冷不防,鄭鈞轉過來給了鄭欽一個爆栗子:“你這臭小子!”
鄭欽捂著腦袋大叫:“哥,你偏心眼兒,涵因這丫頭故意糗你,你怎的打我!”忽地又發現筆的毛峰戳在桌沿上,心疼的直嚷嚷:“哎呦,哎呦,我的筆…”
涵因笑嘻嘻對鄭鈞翹起大拇指:“哥哥好眼光。”
“另外告訴你的秘密,咱們嫂嫂燒得一手好菜,以后咱們可有口福嘍。”鄭欽笑著對涵因說。
兄妹三人熱熱鬧鬧的說了一陣,鄭鈞也不似往常那副沉悶的樣子,說話也帶著些志得意滿的神采。
說著說著,涵因忽地想起來:“哥哥們都帶什么人走?”
鄭鈞說道:“安和是要跟著我的,我問過了棲霞和檀香,棲霞是要跟咱們一起走,檀香家是這邊的,還是想回大太太身邊。至于二弟,他一直住在書院里,只有安泰一個人伺候,考中了之后回來住,沒過兩天又回了滎陽,身邊也一直沒有安排人。只帶著安泰便是了。”
倒不是崔家小覷他們兄弟,而是鄭鈞一早就沒準備在這里長住,因此再三央大太太千萬不要因他們兄弟多添人手,大太太才從皓軒、皓輝兄弟身邊各抽了一個丫頭臨時調過去。
涵因笑道:“這樣也好。等嫂子來了,想必是要帶人來的,到時候讓嫂子挑幾個稱手的,豈不方便。”
棲霞給他們端茶來,就一直側著耳朵聽著。
涵因知道她是跟定了鄭鈞的,笑著對她說:“你放心,我看你那新奶奶人倒是不錯,不像那種容不下人的。”
棲霞臉色緋紅:“姑娘說什么呢。”一打簾子出去了。
這次相看,兩家都很滿意。親事就算訂了下來。
鄭家三兄妹也便開始準備搬出靖國公府。
搬家前一天,涵因你把自己院子里的丫鬟都叫了過來。
“大家也知道。再過些日子,我就要搬出去了。老太太已經答應我可以挑幾個人跟著我一起走。我現在就問問你們的意思,誰想跟我走。誰想留下來。我們主仆情分這么多年,你們想要去哪個主子那里,或者想要放出去的都可以跟我說,我會盡量成全。
慕云、祈月、盼晴、沁雪早就思量好了,要跟涵因一起走。
乘風猶豫了一會兒。咬牙說道:“姑娘,我愿意跟您走,不過聽說咱們家二位公子伺候的人手不夠,我想去三公子身邊伺候。”
涵因上下看了乘風一遍,想了想點點頭:“好,就這樣吧。”心里卻詫異。平時小瞧了這個丫頭,她從不跟慕云、祈月爭功,也不似沁雪那般伶俐。沒想到心里卻是個有主意的。
崔家這兩位公子身邊,釵裙環繞,早插不進去手了。自己這兩個兄弟雖然眼下貧寒些,卻已經是官身了,以后未必沒有好前程。
鄭鈞跟前有了棲霞。如今又要娶妻了。新奶奶必然會帶自家的丫頭過來,她若是這時候過去。想必也不受待見,因此不如到鄭欽身邊,倒是個不錯的去處。
涵因不由高看了她幾分。
凝霜是家生的,家里也給她定好了婚事,因此她便求涵因把她放出去,涵因也答應了。剩下的小丫頭要么早尋好了去處,要么家里想要接回去,涵因都讓慕云記下,準備臨走前回了大太太。
涵因讓慕云、祈月收拾好自己的細軟,屋子里的擺件裝飾,都讓核對好了還到庫里面去。
大太太親自來檢看了一遍,笑道:“你這孩子也忒老實,怎么把那些物件都還回去了呢,用慣了的,人也好,東西也好,盡管都帶去。”
涵因忙推辭:“哥哥們也置辦了不少東西,那邊院子小,也擺不下那么多。”
大太太聽她這么說,也不再相強,笑道哦啊:“往后有什么不方便的,吃的、用的若是缺了,盡管跟我說。還跟從前在家一樣。有空常來看看老太太和我,住的遠了,也別生分了。”
涵因答應了,又說:“這是自然,以后兩個哥哥的婚事,少不得還要麻煩舅母。”
大太太點點頭:“是了,這些大事你個小女孩家又不懂得,我們自然是要管的,過兩天,你在那邊安頓好了,就過來一趟,我把這里面的事情給你好好交代一下,再找幾個老成知禮的媽媽幫著你們。到時候,我再親自過去一趟,一定讓你哥哥的婚禮體體面面的。”
“我就代哥哥謝過舅母了。”涵因笑得甜甜的,讓大太太很是舒服。
涵因又去跟皓寧、皓華一一作辭。
皓寧還是懶懶的,不怎么說話,聽她說要搬走的事,才坐直了看著她。
涵因拿過一個食盒,笑道:“這里頭你愛吃的點心,我都做了幾樣,還有幾種新鮮的樣子,你也嘗嘗。往后,你要想吃,就到我家來。”
皓寧把食盒撥到一邊,冷笑道:“用不著。”
旁邊的彤玉有些看不下去,忙對她使眼色,對涵因笑道:“我們姑娘素來和姑娘要好,姑娘要走,她心里不自在呢。”
涵因剛要說話,只聽皓寧笑道:“反正不久,姐姐還會想辦法回來,對吧,涵姐姐。”
涵因笑了笑,并不因她的話動怒,跟彤玉寒暄兩句便走了。
皓華則是對涵因很是不舍。
“也好,你走了,我這里越發清凈,我以后也就可以專心修行了。”皓華眼圈紅了紅。
涵因趕忙握住她的手:“姐姐,往后我也會時常來看你的。”
兩人敘談半日,直到晚間慕云來找,涵因才走。
次日一早,三兄妹就辭別了老太太、大太太,搬入了自己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