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濱江公園,匆匆而來的鄭佳一上了劉漢東的路虎車,看一眼手扶方向盤的劉漢東,不禁有些心酸,這個男人面容憔悴,幾天沒刮臉,絡腮胡子都生出來了,眼睛更是熬得通紅,身上一股壓不住的戾氣,如同出山的餓虎。
“你沒事吧?”鄭佳一有些擔憂,“千萬別做傻事。”
“我好的很。”劉漢東說。
“馬凌怎么樣,我幫你聯系了國內最好的燒傷科專家,如果需要,可以包機去北京治療,還有整容科的醫生,我也認識幾個…”
劉漢東打斷她說:“本來馬凌那天是休息的,我們約好去拍婚紗照。”
鄭佳一愕然,半晌才道:“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劉漢東苦笑,“如果不是我放她鴿子,她就不會調班,就不會出事。”
鄭佳一說:“馬凌不去,就是別人遭殃,乘客一樣會死傷慘重。”
劉漢東點頭:“你說得對,這場慘禍是人為的,他們為了吞并青石高科,不惜采用這么卑劣的手段,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法律一定會嚴懲他們的。”
鄭佳一冷笑:“劉漢東,你說這話言不由衷吧,法律只對民眾有用,對他們這種權貴階層而言,就是個工具而已。”
劉漢東說:“難道這么多人白死了么?”
鄭佳一說:“不白死,劉飛做事有原則,他會給死難者足夠的賠償,用錢堵住悠悠之口,當然這錢不用他出,他不是有個慈善基金么,這筆開支正好走賬,拿出去一百萬,開一千萬的,多余的錢不就進自己口袋了?”
劉漢東愕然:“慈善基金是這么用的?”
鄭佳一嘲諷道:“要不然呢?”
劉漢東憤憤然:“難道沒人管他們么?”
鄭佳一說:“誰管?誰敢管,鐵三角的背景超乎你的想象,他們三個是北清大學的同學,關系相當好,馮庸和姚廣是大院子弟,從小玩到大的死黨,馮庸的爸爸是發改委的領導,媽媽在國資委,姚廣的娘是總政文工團的行政干部,他舅舅是中將,幾個表哥都在軍隊工作,這兩個貨上北清大學都是托關系進的,劉飛卻不一樣,他是貨真價實考進去的,而且是省文科狀元,可以說毫無背景,卻在大學里把姚廣和馮庸這兩個不可一世的家伙給收服了,畢業后就成了徐家的東床快婿,順便說一句,那時候徐新和還在坐冷板凳,可見劉飛的智商、情商乃至眼光、手段、魄力都是一等一的。”
劉漢東道:“看來關于劉飛的傳聞都是真的了。”
鄭佳一撇嘴:“半真半假,劉飛身邊有個團隊,都是他搜羅來的專業人才,擅長運用各種手段進行炒作,這樣的政客在國外很常見,但在國內就是奇貨可居了,他最拿手的就是作秀,忽悠頭腦簡單的老百姓,中國人其實最好哄,別看皇帝沒了一百年了,骨子里還是封建傳統那一套,期盼明君、清官來給他們做主,劉飛就是利用了這種心理,才獲得了極好的官聲,當然,老百姓也是得到了一些實惠的,總體來說,這個人是個很有能力的干部,中央一些領導對他很賞識,只要不出大的政治錯誤,比如站錯隊什么的,他的仕途會一帆風順。”
劉漢東冷哼一聲。
鄭佳一扭頭盯著他:“劉漢東,你千萬別想著匹夫之怒血濺五步,來硬的你也不是他的對手,我聽朋友說,最近劉飛加強了安保,把他的司機安插到了公安局做警衛處長,他的警衛力量甚至比正部級官員還強大,你還沒接近就會被抓起來,捏死你這樣的人,對他來說易如反掌,他之所以到現在沒動你,一是瞧不起你,二是不想和我家鬧僵,畢竟你救過我奶奶。”
“打狗還要看主人么?”劉漢東依然嘴硬,“我會讓他知道,我不是狗。”
“你現在難道不是一只狗么?”鄭佳一毫不留情,“雖然你不愿承認,但你充其量就是條狼狗,在劉飛他們眼里,弄死你和弄死一只狗區別真的不大。”
“別說我,說劉飛,我對這個人很感興趣,他當初追過你?”劉漢東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狗,他的目的是搜集情報。
“都是過去的事兒了,那時候我年紀小,不懂事,以為他是我命中的真命天子。”鄭佳一自嘲的笑笑,“不能怪我,劉飛長得很帥,人又體貼,傳說他上高中的時候當班長,把全班女生的生理期都記在小本子上,到了日子又是暖水袋又是紅糖茶什么的,照顧的無微不至。”
劉漢東氣笑了:“這貨簡直是個變態。”
鄭佳一也笑了:“女生就吃這一套,我也差點上當,不過發現我腳踩幾只船,還把一個女生逼得懷孕臥軌自殺,就堅決不理他了,他現在的老婆徐嬌嬌,比他大三歲,兩人大學畢業就結婚,婚后那幾年,劉飛一心撲在工作上,倒沒鬧出什么緋聞,直到根基穩定,心才活絡起來,尋芳獵艷,玩的很過火,對了,你們青石高科的安馨,不就是他的獵物么。”
劉漢東想到了大興安嶺林中別蘇的香艷一幕,又想到夏青石的死,不禁擔心起舒帆來。
鄭佳一說:“你別擔心,安馨沒問題,否則劉飛也不會使用這些歪招來打壓青石高科了,這也是當初我不愿意向青石高科注資的原因,肉包子打狗啊,被鐵三角盯上的大肥肉,一般來說是逃不掉的。”
“這么說,青石高科在劫難逃了?”劉漢東心里涼了半截,鄭佳一所處的位置,可以平視劉飛,清楚他們的手段和能量,她說青石高科逃不掉,那八成是要落入虎口了。
“告訴安馨,留意納斯達克,我聽說馮庸調動了幾個億的資金,八成是要打壓青石的股票。”鄭佳一想了想,“還有什么要問的,別藏著掖著了。”
劉漢東自嘲的笑笑,自己的小心思根本瞞不過鄭佳一。
“鐵三角難道沒對手、敵人么?”
鄭佳一贊道:“你終于找對路子了,政壇上不可能一家獨大,徐新和不過是個省委書記而已,再過幾年退休,他護不了女婿一輩子,劉飛樹敵太多,過于高調,恨他的人比比皆是,遠的不說,江東省就有不少政敵,近江市委書記曹斌,金沐塵在的時候就跟透明人似的,現在又被劉飛壓得死死的,他能甘心,還有江北市長周文,那更是劉飛的勁敵,兩人將來少不得要掰腕子。”
“姚廣和馮庸,有具體的工作單位么,我是說,關鍵詞什么的,可以在網上搜得到的。”劉漢東繼續問。
“恐怕沒有。”鄭佳一搖頭道,“姚廣身份是保密的,據我所知他是軍方情報口的人,馮庸在國資委下屬的對外投資公司擔任高管,具體職務不清楚,這種人也不會正兒八經上班的,可能今天在北京,明天就到歐洲,后天就去美國了,居無定所,行蹤詭秘,你想找他們,根本不可能。”
劉漢東陷入思索,敵人比想象的要強大的多,自己根本連下手的機會都沒有,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戰爭。
“想打倒敵人,必須自己先強大起來,我相信你,你不是狗,你是虎,蟄伏在山林中的猛虎。”鄭佳一說完,留給劉漢東一個燦爛的笑容,下車走了。
劉漢東的雄心如同干燥的稻草,被鄭佳一點燃,對,我不是狗,我是虎,我要保護自己的女人和幼崽,我要笑傲山林,我要獵殺劉飛姚廣馮庸這些狼狽犬豚。
時間尚早,劉漢東驅車前往青石高科,劉飛不惜制造爆炸,顛倒黑白,用盡骯臟手段的最終目的就是吞下這家企業,劉漢東偏偏不能讓他得逞。
青石高科此時正處在風雨飄搖的不安氣氛中,自打夏青石去世以來,不好的消息就一個接一個,公司出產的電車發生爆燃,死傷無數,有關部門行動迅速,已經叫停了所有電車的運行,甚至連青石出租車也嚴禁上街,本來簽訂的合同也紛紛被取消,國稅稽查局的人員再度進駐公司,據說要提請檢察院查封公司的賬戶…
劉漢東走進總裁辦的時候,安馨正拍桌子發脾氣,因為技術部門一個主管于今天早上離職,并且接受了記者采訪,以爆料者的身份宣稱青石高科的高能電池組確實存在安全隱患,在某些情況下會發生爆炸,他曾經多次提醒公司高層改進,但是卻被故意忽略。
“這是造謠,污蔑,無中生有。”安馨說,“我要起訴他!”
“這個人被劉飛收買了,起訴也沒用。”劉漢東說,“冷靜一下,盡量別在近江的戰場上和他們斗,這是他們的主場,咱們贏不了。”
安馨點燃一支女士香煙,狠狠抽了兩口,掐滅,說道:“我已經向國家安監總局提出申訴,請他們檢驗我們的電池,紙包不住火,黑的永遠也洗不成白的。”
頓了一下,安馨又說:“大不了魚死網破,把青石高科獻給國家,他們誰也別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