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邊郡,來自極北之地的寒風咆哮著,裹挾著冰冷氣流橫掃大漠,一夜之間草原變成北國冰封之地。+
雁門郡西北的云中郡邊境,陰山腳下茫茫敕勒川。
暴風雪中一支騎兵在默默前進,他們穿著黑色長袍猶如雪中的幽靈游蕩在大漠草原上。
他們身披厚厚的氈袍,內襯夾層是鐵片榫卯固定的鎧甲,兩層厚厚的皮手套,沉重的牛皮靴,還有猙獰面罩的黑色狼頭盔,面罩是鬼怪的模樣,只露出兩只眼睛和口鼻的出氣孔。
這支騎兵領是個黑甲騎將,他的鎧甲制式與眾不同,胸膛前套著整塊黑漆鎧甲,識貨的人都知道那是最罕見的板甲,僅僅一塊胸板甲價值千金難換。
黑甲騎將背著一石七斗戰弓一把,腰間挎著兩柄還沒開刃的戰刀,胯下坐騎也是北方邊郡罕見的高頭大馬青海驄。
五百黑甲騎兵,每人三馬攜帶七天口糧,從雁門郡乘著夜色出關繞行,一路躲開幾股匈奴部落的活動區出現在敕勒川下,目的就是要執行一場有計劃的突襲行動,目標是敕勒川下的部落,那個部落是樓煩王配屬的裨小王,趙信。
趙信是雁門人的生死大敵,沒有人會忘jì漢景帝后元三年的那場焚城之火,不僅把善無城燒成白地,不僅死了太守和都尉,不僅是城內上千名漢人軍民死亡,馬邑被擄掠一空,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那股恨意從來沒有消除過。
每個人生活在雁門的人心中都銘記著那一刻。期待報仇的時刻。
大雪中前進非常危險,稍有不慎很容易迷失方向。只有最老練的牧民帶著老馬才能尋找到正確的方向,黑甲騎兵們不缺老馬識途。只缺短暫的偷襲機會。
趙信非常狡詐,就像草原上的孤狼,總是游蕩在毫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當黑甲騎兵的名聲遠播草原的時刻,趙信的部落就遠遠的避開雁門郡躲到陰山腳下。
近三年來,黑甲騎兵多次動突然襲擊,掠奪掃蕩漠南邊境的大部分草原部落,但惟獨就沒抓到趙信的小尾巴,反倒給他創zào絕佳的擴張機會。收羅吞并逃難的匈奴小部落,趙信的部落膨脹到一萬五千多人,一躍成為裨小王里很有實力的人,樓煩王對他也要客客氣氣,在左賢王帳下的名次略有提升。
趙信是非常難對付的人,正常對抗需要觸動上萬大軍硬碰硬的討伐,但是那樣顯然是不可能的,大漢與匈奴一天沒撕破臉,雙方就不能承受輕起戰端的風險。
幾年前。左賢王躲在草原上遙控指揮那場入侵戰爭,他要避諱的恰恰是匈奴單于的嚴令,小規模入侵是雙方協定的底線,左賢王不敢動用王帳騎兵。漢軍同樣也不能出動邊軍,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黑甲騎兵。
采用少量騎兵精銳進行反向攻擊,雙方的默契并沒有因此打破。匈奴人吃了虧也不便撕破臉,他們抓不到黑甲騎兵。只能搞邊境的放血戰,漢人的財產的土地。匈奴人的財產是牛羊,搞放血戰匈奴人扛不住多久。
黑甲騎將想起幾天前,途徑云中郡邊境的時候,云中郡的商人成群結隊到邊境送來補給品,鼓勵他們打出漢軍的風采,不要給漢人丟臉。
漢人還是太死板了,撕不下臉皮用漢軍騎兵做盜匪突襲匈奴各部,容忍半官方的黑甲騎兵是最高限度,還是看在背后有車騎將軍做擔保的緣故,普通勛貴列侯的商隊當當馬賊可以,搞大規模成建制的軍事力量是不可容忍的。
五百騎兵對抗一萬五千人部落,黑甲騎將并不感到害怕,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孤軍作戰,另一支五百人騎兵在相隔幾十里外的另一條路上艱難跋涉。
風雪阻擋了前進的度,原定中午抵達目標地點,被推遲到傍晚才看到雪白的山脈,銀裝素裹無法改變起伏的山巒相貌,那就是匈奴人最引以為豪的陰山。
陰山腳下就是此行的目的地,趙信的匈奴部落。
“進樹林,下馬扎營,休息。”
五百騎兵悶聲不吭鉆進落葉林里,冬雪覆蓋的樹林光禿禿的,遠遠看去灰撲撲沒有一絲生機,枝杈上白色的積雪堆的老高,密林中時而看見兔子和麋鹿在樹林里快穿行。
站在樹林外,遠遠的看見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在跳動,那是匈奴部落生火做飯的火光。
他們不敢用火做飯,取出冰冷的肉干和像石頭一樣硬的饃鏌吃,幸好馬隊里允許裝備小壺燒酒,高度酒是用來防寒取暖的飲品,也是受傷時清洗傷口的重要軍需物資,隊伍的紀律非常嚴格,每天只允許喝水壺瓶蓋兩份的量,可以少喝,不允許多喝。
吃過東西,騎兵們拽下攜帶的厚氈毯在雪堆里合衣而睡,手腳是四肢末梢,臉頰脖頸是最容易裸露在外的皮膚,每個騎士都必須在手腳和臉頰脖頸擦上動物油脂,油脂可以有效隔絕寒冷的侵襲,封住毛孔抵擋熱量向外散,因為寒冷和饑餓是最大敵人,活下去就必須學會忍耐痛苦。
慢慢黑夜降臨,草原上星星點點的火光主見消失,預示著那個部落正在陷入沉睡。
靜靜的等待不知多久,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黑甲騎將不以為然,黑夜是他們最好的伙伴,吃慣肉食的人沒有夜盲癥,習慣冰雪的北方人沒有雪盲癥,
就在這時,空曠的原野上隱隱約約傳來一聲鷹哨,遙遠的聲音劃破寂靜的草原。
黑甲騎將跳起來,三兩步躥出樹林對著聲音的來源地吹響鷹哨,過了許久對面也傳來一聲回應哨,哨音的長短是判斷暗號的手段,回應意味著雙方匯合了。
沉睡的黑甲騎士們被喚醒,抓起冰冷的積雪在臉上擦了兩把,刺骨的冰寒瞬間驅走睡意,老練的騎士打開酒壺喝了兩大口,在雪地里輕輕蹦跳讓全身迅熱起來。
黑甲騎將罕見的并未出言喝斥,寒冷的冬天在雪地里睡覺是很危險的,即使有完全的保護身體也很容易凍的關節僵硬,沒有充分的時間活動開全身筋骨,喝酒和簡單的活動是最好的辦法。
整軍的度非常快,兩刻鐘不到全員齊備,精神抖擻的騎在馬上等待號令,沖鋒時每個人只攜帶一匹主力坐騎,每個人的主力坐騎都是最強壯的,而且必須是人馬護甲齊備,人有重甲罩袍遮身,坐騎也披著厚厚的氈毯。
北方的風似乎全部吹散,在茫茫黑夜中一絲風沒有,漫天的鵝毛大雪悄然飄落而下。
黑甲騎兵策馬緩緩前進著,相隔幾里外還有一支看不到身影的騎兵與他們一樣,迎著那一萬五千人的部落前進著。
火光越來越近,隱約間看的到守夜的匈奴人在冰天雪地中瑟縮在火堆旁取暖,更近了。
守夜的匈奴人抬起頭,他們似乎聽到空曠的草原上有聲音,那聲響就像馬蹄踩著積雪的咯吱咯吱聲,寒冬大雪的壞處顯露無疑,即便匈奴人也聽不清馬蹄聲。
匈奴人非常警惕,幾個人迅站起來放眼四望,可是他們卻忘jì前一刻對著火堆呆的瞳孔,無法適應黑漆漆的晦暗夜色,白茫茫的雪地,黑黢黢的夜晚什么都看不到。
“奇怪了,難道是我聽錯了嗎?”
守夜的匈奴人正要走回去,無意中看到一個小黑點迅襲來。
噗嗤!
鮮血四濺,匈奴人捂著喉管不可思議的倒下。
余下的匈奴人全部驚了,大喊道:“敵襲!漢人的黑甲軍襲擊我們啦!”
與此同時另外幾處守夜崗哨同時遭襲,凄慘的叫聲打破寂靜的部落,不過片刻間匈奴人動起來了。
匈奴人的反映度出乎預料,遠遠出計劃前的準備,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黑甲騎兵們雖驚不亂,依照原計劃有條不紊的向部落營地里起沖擊。
另一邊已經開始接戰,匈奴人面對鐵塔似得黑甲騎將毫無辦法,沉重的鐵鞭隨手橫掃,輕者賞金斷骨皮開肉綻,重者腦袋開花當場斃命,鮮卑與烏桓的披甲騎兵,手持戰刀興奮的見人就砍,從營帳里沖出來的匈奴牧民像割韭菜似得放倒。
一記橫掃擊飛擋路的匈奴牧民,眼見騎兵陣型松散脫節,召孟當即下令:“不得孤軍深入,中軍直沖匈奴大帳擒殺趙信,披甲奴護衛兩翼不得隨意浪戰。”
短促的哨聲吹響,砍翻人正要繼續收割的鮮卑人勒住坐騎,滿懷不甘的掉頭回陣,漢軍的軍法嚴苛無比,不聽號令當場斬殺,沒有講清的余地。
召孟側耳傾聽,匈奴部落另一側也傳來喊殺聲,心道斬行動執行非常成功,只差最后一步擒殺趙信即可功德圓滿,可就在這時傳來不好的消息。
匈奴大帳方向起火,趙信帶著心腹逃了!
“狡詐的狐貍逃走了?”
召孟怒聲道:“我就不信他不要一萬五千部眾了,所有人聽令絞殺匈奴殘部反抗者,所有高過車輪的男丁一個活口都不留!趙信在馬邑召孟對待我們,我們就怎么報復趙信,以血還血,以牙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