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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去,太陽高高升起,今天又是的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經過一夜的審訊,該得到的重要信息都已盡在掌握。
厚厚一摞罪行條陳可謂詳盡,其內容囊括陳蟜穿開襠褲那會兒到案前干過的所有壞事,這小子有個奇怪的癖好,喜歡把干過的壞事記下來,簡直是個人形犯罪字典,還有一份長安城內和附近陵邑花街柳巷,半掩門的詳細地址和招牌,讓負責審訊的北軍都尉一臉無語。
“不睡一會兒?”張歐問道。
曹時搖搖頭,用涼水洗把臉振作精神,張歐年紀大了半夜頂不住還瞇了會兒,為了突擊審訊他一夜都沒睡。
“吃點東西去參加廷議,我想他們一定已經等不及了。”
張歐笑了。
他原本是個中立黨,但是最后時刻選擇支持曹時,天子劉徹出的詔令起到重要作用,沒有詔令他也不能調兵。
他是安丘侯張說庶子,現任安丘侯張欣是他的侄孫,他是功勛列侯集團的成員從未變過,只有衛綰和直不疑等人會天真的以為他會站在公卿那邊搖旗吶喊。
張歐和條侯周亞夫年歲相仿,出身也同樣都是不被重視的庶子,所以兩人從小玩到大鐵哥們,這層關系被掩蓋了幾十年,只有經歷過呂后稱制時代的老人還記得有這么回事。
絳侯周家被滅的只剩下周建德一個光桿司令,他也生出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覺。功勛列侯倒下對他有弊無利,于情于理他都不會支持衛綰。
可笑的是三公九卿還以為他是衛綰的鐵桿。
只因為衛綰上的折子推薦中尉,幾個可以代替寧成的選擇里。張歐的排序始終是第一位。
丞相衛綰自以為是的推薦以為會得到回報,可他沒想到天子看到奏折時是不滿意的,曹時出面勸說小皇帝認可中尉張歐,因為他是功勛列侯子弟出身。
衛綰低估了張歐的影響力。
他不曉得張歐的資歷深厚威望很高,早在漢文帝時代就位列二千石,漢景帝時代長期擔任廷尉,他治理天下刑獄訴訟名氣很大。百姓們都知道張廷尉為人厚道體恤囚徒,無論罪大罪小從不虐待,從不會讓囚犯缺衣少食。
要不是受到周亞夫罷相影響。他早就已經位列三公了。
他做廷尉那會兒,衛綰只是秩比二千石的中級官僚,直不疑還在秩比千石上混日子,他怎么也不會對兩個出身、資歷、威望、能力都遠遜自己人感恩戴德呢?即使感謝那也要算上曹時那一份。表面上保持中立兩不相幫已經是極限了。
一旦涉及到功勛列侯存續的大事。張歐是從來不會打含糊,衛綰那點情誼和曹時的抵消掉,他還是要代表功勛列侯的曹時。
兩人早在羽林騎軍訓那會兒就有過秘密接觸,賽馬場一鬧促使他下決心正式倒戈。
“那邊都準備好了?”
“嗯,這會兒應該在路上,朝會開始時全部就位,該抓的該抄的都開始行動。”張歐笑著說道。
曹時笑道:“那咱們也走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未央宮大殿。
今天百官公卿的精神格外好。一個個全神貫注興致高昂,圍觀者睜大眼睛等著拼個你死我活的大戲開演。
衛綰的表情很淡定。他的準備非常充分,幾位上卿連夜制定的幾套方案,囊括了平陽侯曹時的所有弱點要害,每個人謄抄一份藏在袖子里,需要時一人念一段也足以讓曹時措手不及。
“太皇太后很快會過來,今天咱們要給曹時來一場狠的!”廷尉牛抵興奮的搓著手掌,干好這一錘子買賣指不定能殺入三公行列,他的積極性也是最高的人之一。
大農令惠眉頭深鎖,憂心忡忡:“會不會有意外?少府到這個時候還沒過來。”
“曹時一定感到非常害怕,面對咱們憤怒的攻擊露怯,不過這樣也挺好的,兵不血刃拿下少府是大功一件。”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曹時主動和咱們撕破臉實屬不智,臨陣脫逃更是蠢上加蠢愚不可及,經此一役天下還有什么人敢小瞧咱們的力量。”
三公九卿多半自信滿滿的侃侃而談,根本不在乎少府是否有精心準備,一個人再厲害精力也是有限的,面對一大堆敵人從旁窺伺,平陽侯曹時的狀態絕對不會比他們好。
“那個膽小鬼真的不敢來了?”
“不會真的失蹤了吧?”
“畏罪自殺?”
“別瞎說,或許是逃回平陽侯國躲起來痛哭流涕。”
“那可真夠慘的,一個列侯混成那樣,還不如死了好。”
“事實證明牙尖嘴利是沒用的,只要我們集中精神認真起來,平陽侯曹時只是個跳梁小丑。”
“畢竟只是個乳臭未干的黃口孺子,十七歲連毛都沒長齊,有什么資格和咱們斗。”
“我敢打賭,他一定瘋了。”
御史大夫直不疑四處打量忽然道:“你們看到中尉張歐了沒有?”
“沒看到。”
“奇怪,今天的廷議那么重要,他怎么沒有來?”
“會不會吃壞肚子,不能來開朝會了?”
三公九卿們議論紛紛,太常許昌、太仆王辟方、衛尉莊青翟等人,將作大匠張預猶如雕塑面無表情,心里也在焦急的等待著殿外傳來的消息。
昨夜收到消息,讓他們一夜都沒睡安穩。
北軍掌握長安城宵禁巡邏,南軍掌握宮禁的出入巡邏。
南軍衛尉莊青翟是列侯,只要他點頭放人,午夜進出宮廷都可以照常通行,做完曹時獨自一人進宮與天子密談。
莊青翟分明看到他走出未央宮時,手里握著一只調兵的虎符,那是北軍的調兵虎符,調兵去做什么事?沒人知道。
“少府曹時,中尉張歐到!”
上卿們精神一振向外看過去,只見兩個人并排走來有說有笑神態輕松,兩位上卿的關系似乎很好。
曹時笑著向文武百官點頭致意,兩側的人百官公卿們一臉錯愕,想躲開不是,不躲也不是。
“這是怎么回事?”
三公九卿一臉警惕。
當初踢走寧成,乃是滿朝文武達成的共識,一方面寧成做事不留余地得罪很多人,另一方面中尉掌徼循京師,統率十八萬北軍鎮守關中,在太尉空缺的今天,中尉就是天下兵權最重的軍事統帥。
中尉太重要,重要到大秦帝國時代,皇帝都要把他排斥在九卿之外,反而把相對弱勢的衛尉和郎中令提為九卿作為掣肘。
因為重要,所以更小心。
衛尉莊青翟是列侯派的主力,郎中令賀則屬于三公九卿派,雙方激烈爭奪的恰恰是長安三軍里的北軍中尉,倘若三公九卿掌握住中尉,將來鏟除列侯的影響也會很方便。
于是三公九卿們想選個可靠的人接替中尉,張歐是衛綰精挑細選的可靠人物,可眼下的局勢又讓眾人非常值得懷疑。
朝堂議論國事的重地,上卿們也不便嚴詞質問,只好壓下心頭的怒火:“中尉,這邊來!”
張歐笑了笑,對曹時遞了個眼色,轉身站入班子里。
一聲唱名。
文武百官垂低頭俯身,天子劉徹和太后王娡分別站在兩旁,攙扶著太皇太后竇漪房的左右手走上朝堂,今天的廷議毫不例外是太皇太后的專場。
百官公卿行禮唱聲,禮罷分置就坐。
太中大夫韓嫣高聲宣布:“陛xià有令,有事則奏,無事退朝!”
上卿們扯動嘴巴露出笑容,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結束這場廷議。
“陛xià心急了,眼看斗不過太皇太后就想鳴金收兵,實在太天真了。”
“太皇太后壓住陛xià還不容易?幾年前,先帝(漢景帝)還不是作出讓步,封梁孝王(劉武)五子為諸侯王,天子是嫡孫,怎么能與祖母相斗?”
“曹時沒有人保,就如甕中之鱉,待宰羔羊,砧板上的肥肉。”
“那幾個列侯的表情很有趣,如六月的天氣變化多端,看久了還能有益身心愉悅心情。”
“快看平陽侯還在笑,到現在還敢笑出來,難道是在給自己壯膽?”
勝券在握,三公九卿表情輕松,閑話的語氣很自然,到有點指點江山的味道。
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們有理由相信太皇太后必將勝利,只要天子頭上還有太皇太后壓著,三公九卿們就可以從容的磨練天子的脾性。
磨練個三五年,天子的性格日趨成熟,知形侍識大體尊重三公九卿,就像太宗孝文皇帝那樣的明君,能夠從諫如流接受批評指導,即使他們被天子厭惡了也沒關系。
想當年,先帝做太子那會兒,還不是被張釋之教訓過一頓,先帝登基記著張釋之的舊怨將他貶謫,導zhì張釋之沒幾年病死了,但那又如何?
世人夸贊張釋之剛正不阿,潛臺詞是先帝當初做的不對。
只要能磨掉少年天子的棱角鋒銳,留下為官的好名聲,他們一點也不怕被貶謫。
中尉張歐詭異表xiàn所產生的一絲不快轉眼消散,只要能取得朝堂上的勝利,張歐的些許動搖不足為慮。
形侍比人強,他們有理由相信,聰明人會懂得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