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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誰的勝利?

熊貓書庫    宦海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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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朝結束前,德裕皇帝留下了一干內閣以及六部尚書成員,有事相商。

  “諸位愛卿,朕擬疏浚運河,以通南北,諸位愛卿有何建議?”德裕皇帝不緊不慢的說出這個議題時,一干大臣集體失聲了。說這話,皇帝的目光挨個看了過來,首先盯著的是戶部尚書沈應龍。

  前一段時間,德裕皇帝挑了楚王的錯,罰他在家面壁思過一個月。這不還沒到期么,所以楚王沒能出現在議政的小會上。至于齊王,最近乖的很,每天是吏部、坤寧宮、齊王府,三點一線。朝會上皇帝沒點他的名,自然不能進來參與。

  戶部和工部歸楚王李文監管,也是這兩個部門實際上的掌權人。眼下李文沒有就番,陛下也沒有逼著他就番,所以雖然是在家面壁,實際上的權利并沒有受損。

  現在德裕皇帝盯著沈應龍看,那就是讓他發表意見,可是沈應龍實際上是楚王的傀儡,他可不敢亂說話。所以皇帝看過來的時候,沈應龍低著頭做沉思狀暫時性失明。

  德裕皇帝的目光平靜的轉移目標,沈應龍的反應他一點都不意外。目光落在工部尚書全有禮的身上時,這位尚書實際上在工部就是個打醬油的,看見陛下看過來,一陣激烈的咳嗽眼淚都下來了。德裕皇帝露出一絲淡淡的苦澀,目光在周致玄的身上一閃而過。周致玄雖然貴為內閣成員吏部尚書,但是他下面的人基本都是茅調元的手下,在吏部基本屬于被架空的狀態。禮部尚書姚書成的情況也差不多,德裕皇帝對他也有點不爽,要不是看在雨妃的面子上,早讓人去姚家斥責一番了。刑部、兵部、也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神游化外的表情。

  “沒人肯出來做這個出頭鳥?”德裕皇帝淡淡的笑著問,一干大臣這會動作都快的很,紛紛站起稱:“臣無能!臣有罪!”

  德裕皇帝看著大家這個樣子,收起笑容看著沈應龍道:“沈愛卿,何罪之有啊?”

  這句話算是把沈應龍問住了,心道大家都這么裝模作樣的說,陛下您怎么就盯著我啊?想想沈應龍道:“臣身為戶部尚書,不能為陛下分憂,所以有罪。”

  “你們呢?又有什么罪?”德裕皇帝笑了,抬手環指一圈,眾人紛紛躬身答道:“臣等不能為陛下分憂,故有罪。”

  “不能為朕分憂,是啊,不能分憂!”德裕皇帝感慨著一聲長長的嘆息,抬頭看看天花板,好一會才低下頭看著一干大臣道:“朕這里有個奏本,乃是河間知府孟覺曉上呈的,大家都看看吧。”

  馬三拿著奏折給一干大臣看了看,奏折上說的是自籌資金疏浚運河一事。理由是上可交通南北,下可安撫流民。一干大臣看完后,個個臉色怪異。這疏浚運河可不是小數目,雖然只是疏通從河間府到武強一段的運河,那也是沒五六十萬貫別想辦成的事情。五六十萬啊,自籌資金?這小子吃撐著了?

  “全愛卿,你怎么看?”德裕皇帝先問全有禮,這一下被點名的全有禮不能再逃避了,左右孟覺曉揚言自籌資金的,所以全有禮淡然笑道:“臣以為,孟知府寫的一手好字。”說完了,全有禮還很得意的樣子。他為啥得意呢?就為了所謂文人的含蓄,不正面評價這個事情,只是夸了孟覺曉的字,可謂八面玲瓏誰也不得罪,當真是不改其醬油黨的本色。

  “沈愛卿,你怎么看?”德裕皇帝面不改色,接著問沈應龍。

  “臣以為,似乎不是那么妥當!疏浚運河是好事,但也該量力而行。”沈應龍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損一下孟覺曉的機會,這小子跟齊王有走動,對楚王從來不假辭色,楚王府的門都不知道朝哪開,再說了他不是還得罪了茅調元么?

  “大家暢所欲言吧!”德裕皇帝沒有再一個一個的問,而是提議大家自由發言。

  大臣們在此集體失聲,沒有人主動發言。德裕皇帝環顧四周,一手輕輕在大腿上慢慢的有節奏的拍打著,好一會才道:“各位愛卿,這樣好不好。先讓孟覺曉干起來,干的好有賞,干不好,朕下旨意罷他的官,讓他回家種田去。”

  “啊!”眾人一陣微微騷動,沒想到德裕皇帝居然不給孟覺曉留退路,這個實在是讓人大跌眼鏡。孟覺曉那小子,皇帝不是很喜歡么?

  這個時候一干與孟覺曉沒啥關系的大臣,都拿眼睛偷偷的看周致玄。那意思很明白,這可是你的學生哦?你不出來跟陛下唱反調保護學生咩?

  出人預料的是,這個時候兵部尚書林志全站了出來,朝皇帝拱手道:“陛下,臣以為孟知府年輕沖動是有的,但是其銳意進取之心,勇于為陛下分憂之舉值得鼓勵。”

  要說林志全與孟覺曉,那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系,什么時候輪到他跳出來為孟覺曉說話了?這個老奸巨猾的家伙,到底打的什么算盤?內閣里頭的楚王黨和茅黨人員,心里大致都這么想。

  林志全算是把周致玄以外的人都震了一下,有林志全出面做這個出頭鳥后,周致玄才不慌不忙的接著說:“陛下,臣以為,首先不妨先讓孟覺曉做做看,其次大可排除御史檢查其是否有借機搜刮之實。”

  周致玄這個話,可謂不偏不倚,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聽到這個話,沈應龍忍不住了,連忙站出來道:“陛下,臣以為周大人此言乃是周全之語,臣附議。”說著沈應龍偷偷的看了一眼周致玄的表情,暗道這可是你先說的,怪不得在下落井下石了。可惜讓沈應龍失望的是,周致玄始終是那張萬年不變的石板臉,一點表情都不帶有的。

  “臣等附議!”一干大臣見狀,也都站出來應和,其中未必都是干墻倒眾人推這種工的,但是這個事情再談下去,大家也都不愿意面對,修運河是要花錢的,這錢找誰要?大家又變不出錢來,于是紛紛附議不提。

  “各位愛卿還有事情么?”這個時候德裕皇帝問了一句,只見周致玄慢慢的上前道:“陛下,北大營中路軍指揮使一職,遲遲不能確定,內閣爭議不止,還請陛下圣裁。”

  眾人一聽這個事情,頓時臉色都變了。這個位置,正常的程序是兵部推薦,吏部審核,然后上交內閣討論,有了結果交給陛下。問題是內閣在這個人選上,一直在打嘴巴官司。原因很簡單,大家都想安插自己人。首先是兵部提名,別看林志全是兵部尚書,可是下面的侍郎有一個茅以寧,這家伙是茅調元的堂弟。其他的郎官什么的,也是楚王黨和茅黨摻了不少的沙子,因此兵部的內部提名是就先吵了一頓,吵架的結果自然是妥協,提供了一份大名單,羅列了七八個有資格的人名拿到吏部審議。吏部尚書是周致玄,別的能力沒有,通過林志全提名人的能力還是有的,所以吏部這邊很順利,提名的人全部通過,省的大家爭吵。

  拿到內閣的時候,矛盾激化了。老牌貴族代表林志全甚至打了沈應龍一頓,這事情最后陛下罰俸半年,不了了之。可是問題還在啊,這個職位總要有人去做的吧?于是乎,在大家互不相讓,原本互相合作的茅黨和楚王當出現了裂縫,都想為自己的人爭這個位置的前提下,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因為周致玄的突然提出問題,一下就掌握了這個人選的主動權。

  “周大人,此事內閣尚未議出一個結果,如此提出恐怕不妥吧?”平時不怎么說話的刑部尚書王德春,居然這個時候跳了出來,提出不同意見。言下之意,周尚書,你這是破壞規矩乃至破壞大家的利益啊。以前這種事情,都是內閣商議好了請陛下裁定的。文官集團最大的作用,其實就是限制皇權,當然清朝不算在內,這是一個除了主子就剩下奴才的朝代。

  王德春平時不吭聲,一出聲就銳利無比,一下就把周致玄推到了文官集團的對立面。

  “王大人,關于此事,當初陛下在朝會上是怎么說來著?你還記得么?”周致玄不慌不忙的反問,當著皇帝的面反問,明顯是有備而來。

  王德春一下就被問住了,這種事情皇帝的意見從來都不是主流意見,他怎么會記的太清楚。一時答不上來的王德春楞了楞,周致玄朝皇帝拱手行禮道:“陛下說的是,邊軍不可長期無帥,此事當從速議定。現在事情都過去一個月了,內閣為這個位置的人選,爭吵了半個月,茅相稱病不出,難道說邊軍無帥的現象,就任其繼續下去?”

  王德春無言以對,沈應龍見狀正欲上前答話替其解圍時,德裕皇帝輕輕的咳嗽一聲道:“諸位愛卿,邊關無帥一個月,原因是各位愛卿爭議不修。很好,朕要疏浚運河,你們表示有罪。朕的江山邊關長期無帥,爾等就知道爭吵。很好,很好,朕想問一句,你們就是這樣勤于王事的?”

  這話太給力了,一干大臣等于是被周致玄和皇帝聯了個措手不及,之前的疏浚運河的問題上,大家已經自稱有罪了。被德裕皇帝這么一問,周致玄第一個跪下道:“臣有罪!”

  周致玄這個舉動,搞大大家都很不情愿的跪下了。沒辦法,他是內閣次輔,眼下茅調元和楚王都不在,論地位他最高,他都跪下稱有罪了,別人只能跟著。

  “臣等有罪!”一干大臣紛紛跪倒稱有罪,這個時候德裕皇帝的臉色鐵青,咬著牙冷笑道:“你們有什么罪?你們又能有什么罪?”連著兩個問題,沒人敢出頭回答。

  見大局在握,德裕皇帝拿起桌子上的名單掃了一眼道:“御林軍左軍副指揮使高勛,就他吧,讓他去做這個指揮使。散了!”

  走出議事廳的德裕皇帝,嘴角掩不住的一陣微笑,腳下一陣輕快,大有春風得意之快。剛才的事情,可以說是一個經典的突然襲擊。多年來,在與文官集團的斗爭中,德裕皇帝還從來沒有贏的如此輕松過。高勛是林志全提名的人,德裕皇帝選他,就是要扶持老牌的貴胄起來去對抗茅黨和楚王黨,當然還有一個外戚黨姚書成的萌芽。德裕皇帝最大的愿望,就是內閣四分五裂成員們互相拆臺,然后一切都在掌握中,在他看來,這才是一個皇帝的最高境界。

  走在御花園的小徑上,馬三悄悄的上前低聲道:“陛下,卜盛有那個奴才的事情…。”

  “哦,這個事情啊,朕立刻手書一封,另外你準備一個密奏匣子,派個可靠的人送到河間府。就這樣吧,傳吳猛到書房等著。”德裕皇帝說著一揮手,心情愉快的繼續散步。

  相比起德裕皇帝的愉快,一干大臣離開時都苦著臉,各自匆匆離開。消息傳到茅調元的耳朵里時,不過是也就是兩刻左右的光景(半個小時)。

  茅調元穿著一身短衫,躺在樹下的竹躺椅上,享受著丫鬟的打扇,聽著身邊的人悄悄的在耳邊說這個話的時候,不過是微微的睜眼道:“知道了!”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楚王府里這個時候則是一片噤若寒蟬,最近脾氣越來越暴躁的楚王李文,手里名貴的茶杯被狠狠地砸在地上。指著沈應龍的鼻子,李文破口大罵:“廢物,給本王滾蛋!”

  堂堂的內閣大院,正二品的戶部尚書沈應龍,像條夾著尾巴的狗似的,灰溜溜的出去了。屏風后頭這個時候閃出一個拄著拐杖的中年文士,淡淡的笑道:“王爺,制怒!”

  “龔先生!您說本王能不怒么?這個位置本王勢在必得啊!”李文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對瘸腿的龔先生非常的客氣。

  “王爺,這個事情表面上看來是陛下勝了一籌,其實不然!”龔先生淡淡的笑著說,李文陡然一驚,看著他道:“怎么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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