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來了!”王明山帶領著一眾省委干部在省委大院里面列隊,見到韋澤的車隊進來,他上前迎接。
左宗棠看著這些干部按照個頭高低整整齊齊站的列隊,心里面很是佩服。這些干部們都有從軍經歷,光看這隊列就比左宗棠手下的部隊要整齊的多。
沒有復雜的跪拜,韋澤上前與省委同志一一握手。然后他大聲說道:“走吧,咱們去開會談工作。”
左宗棠本以為大家要吹噓一番自己的工作成績,沒想到在會議室剛坐下,省委書記王明山就說起上海的興起對廣東的影響。“陛下…,都督!上海這兩年可是起來了,造船廠還有手工企業都在和我們爭,這幾年廣東也就是重工業還能撐得住,輕工業可就不行了。都督,你這可不能偏心啊!”
這些韋澤的部下其實也知道該叫韋澤為陛下,但是左宗棠發現大家更喜歡叫韋澤都督。與陛下這個稱呼相比,都督明顯親近的多。而韋澤是從來不在乎別人用什么稱呼,也不知道該說他寬容還是不在乎。
王明山說完,一眾廣東省委干部們紛紛表示贊同。各個行業的負責人都提出與之類似的問題,從紡織到茶葉,從鋼鐵加工到玻璃生產。以上海為中心的江南地區開始崛起之后,這些地區的日子都感覺不好過。
“向南海的移民不已經開始了么,你們廣東作為距離南海最近的工業中心,你們有什么好擔心的?”韋澤問道。
“都督,廣東和福建移民出去上百萬人,那都是年輕人。就這么一個移民的辦法,我們也頂不住。”省長龐聰聰開始叫苦。
王明山接著說道:“原本想著移民的確能夠緩解廣東的人口壓力,現在我們才知道移民太多也是個大問題呢!我們已經和廣西那邊聯系,讓他們多出點移民。”
左宗棠聽的都傻了眼,人多地少乃是巨大的社會問題。可光復黨在南海開辟領土,竟然出現了移民導致的問題。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左宗棠會覺得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糧食問題怎么樣?”韋澤沒有直接接這個茬,而是問了他比較關心的事情。
龐聰聰答道:“糧食還行,人少了,糧食自然吃的少些。現在從越南和暹羅運來的糧食基本都運去呂宋和蘭芳。呂宋那邊開始往廣東可著勁運椰子,蘭芳的棕櫚籽的供應量還是不足,開辟這些東西畢竟需要時間,我們也就認了。”
說到這里,龐聰聰微微咬了咬嘴唇,她思忖了一陣,鼓起勇氣說道:“都督,最近那邊的移民提出了個建議,我想說給都督聽聽。”
“嗯,說來聽聽。”韋澤說道。
“大家想租南海的地。地還是用來開辟橡膠園和棕櫚園,但是大家不太想給國營的橡膠園與棕櫚園干,他們想租用一部分,每年我們收購橡膠與棕櫚籽,他們交稅。剩余的收益都歸他們自己。”龐聰聰說話的聲音不大,看來她也知道這個土地國有的問題。
韋澤知道此類提議遲早會出現,卻沒想到這么早就出現了。所以韋澤忍不住嘆口氣說道:“你說的我能理解,我現在甚至可以告訴同志們,這些事情的利弊,以及各種可能的發展。”
“我們現在為什么不能接受租地的方式,首先這片地是我們政府與移民一起到達的。為了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每一股勢力都會做出自己的嘗試。作為政府,我們要做的很簡單,這塊土地上的一切都必須在政府的管制之下,這是政府的選擇。作為私人資本,他們的態度就和我們不一樣。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就膽大起來。如果有10的利潤,它就保證被到處使用;有20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50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砍頭的危險。”
韋澤的聲音清亮,態度從容。周圍的省委干部們被這種自信從容的態度所吸引,都聽了進去。除了記錄員的鋼筆在紙上劃過的聲音,會議室里面鴉雀無聲。
“在政府職能強化到一定程度之前,我不會同意土地租賃。當然了,這不等于說我就永遠贊同國家管控一切,因為國營企業也有國營企業的問題,人浮于事,分配的制度很多時候因為政策問題,未必就那么合理。但是政府的監控不能弱化,一旦政府的監控弱化,就會出現國營企業內部出現碩鼠集團,他們會瘋狂的把國營企業變成他們自己的撈錢機器,吃著國家的飯,敗著國家的產業,把這些東西想法設法的撈到他們口袋里面。這種人一定會出現,而且我也絕對不會放過!”韋澤描述著他很了解的事務,雖然語氣里面飽含了嘲諷,但是卻遠沒有到恐懼的地步。
只是這種描述聽在廣東省省委的耳朵里面,大家的臉色都微妙的發生著變化。
“既然都督不同意,那這件事可以往后再推。”龐聰聰答道,說的爽快,但是龐聰聰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韋澤也不想現在就說那么多,歷史早就證明了這些管理上的問題一定會出現,只要是資本營運的社會制度,在出現工業企業的同時,這些難題就開始誕生發展。他笑道:“我這次來呢也主要是看看廣州的城市建設到底怎么樣了。現在要建設的城市這么多,廣州是最有經驗的,這些團隊可是要拿出他們的經驗和教訓,更要在人員上支援其他城市。我們對大家可是非常有信心。”
提到了廣州的城市建設,龐聰聰他們的臉色都好看了不少,建起這樣的一座新城,對大家來說真的極有成就感。
白天很快過去,晚上大家吃完了飯,龐聰聰自豪的說道:“陛下,晚上到鐵塔上看風景更好。”
“那就請龐省長前面帶路嘍!”韋澤大方的接受了龐聰聰的邀請。
一到了省委的院子里面,左宗棠就傻了眼。他見識過電燈,但是他卻沒想到鐵塔上布滿電燈之后會是那么壯麗,那么璀璨。整座塔都在閃閃發光,夜空中的星星與之相比也黯然失色。當目光落到那座鐵塔上之后就再也無法離開,那是如此夢幻,又是如此的真實。
親自攀登的時候左宗棠才發現,這些燈不算多,縱向每隔四五米才有一盞燈,橫向雖然近些,也得有一米多距離。可在夜色中,遠遠看出這座鐵塔通體都在閃爍著美麗的光芒。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韋澤笑道。
這話雖然是用了古詩,與當下的情況又極為貼切,大家紛紛點頭贊賞。的確,隨著越爬越高,整個廣州城的夜景逐漸出現在大家眼前。一條條的街道上都有路燈,每個小區也都有燈火。白天看倒也未必有這么醒目,可夜色掩蓋了房屋的普通外型,只能看到璀璨燈火的時候,所有人都真正感受到了其中有些驚心動魄的美感。就算是把天河搬到地面上來,也沒有這樣的感受。
左宗棠屏息凝神的觀看著,他從來不知道一座夜色中的城市竟然能有如此魅力。每一點燈火都意味著一個家庭,而這個城市中有著數以十萬計的家庭,上百萬的人口。在數十米的高空居高臨下,令左宗棠無言以對。
而已經到了塔頂的韋澤哈哈大笑,他背著手慨聲念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左宗棠讀過辛棄疾的詞,他也知道那是描述南宋時期臨安繁華的詩詞。聽韋澤念出之后,左宗棠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比這更合適的形容當前美景的詩詞來。
“都督做的好詩啊!記下來,記下來!”龐聰聰湊趣道。
韋澤搖搖手,“這是南宋的辛棄疾的青玉案,可不是我做的。”
左宗棠早就懷疑韋澤的出身了,從情報上來講,這位從百色走出來的男子沒有任何功名,更沒有讀書的記錄。韋澤或許認字,可他所展現出來的對詩詞對歷史掌故的程度,只可能是自幼就飽讀詩書。如果沒有良好的教育,沒有反復誦讀品味詩詞的經歷,沒有任何可能在看到景色的時候就背誦出最適合當下局面的一段來。
青玉案的后半段是,“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與前一段激進奢華的風景相比,后半段才格外顯出了孤高之意。若是簡單的只會背這首詞,那定然會忍不住全部背誦。但是韋澤卻提都不提與眼前風景毫無關系的這段,可見他不是不知道,而是很清楚這段說出來只會大煞風景。這群高官里面可只有龐聰聰一個女性啊!
韋澤越是個真正的文化人,左宗棠就越是高興,心甘情愿為一個泥腿子效力的確超出了左宗棠的承受范圍。可韋澤的學問到底從哪里而來,左宗棠對此越來越有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