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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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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你無須為我擔心,我裴家世代奉佛,才有父親今日之位。如此因緣就由我去了結吧。”

  書房之中,一個十五六歲的俊秀少年很是懂事的勸說著眼眶微紅的美麗少婦。在兩人身后,站著一個黑須溫和的中年人,身上帶著一絲莊嚴的沉凝氣度。

  “哎,文德啊,為父以你為榮!”

  黑須中年人看著兒子如此懂事,輕輕一聲嘆息,來到了書桌之前,提筆寫了一篇偈言。

  含悲送子入空門,朝夕應當種善根。

  身眼莫隨財色染,道心須向歲寒存;

  看經念佛依師教,苦志明心報四恩。

  他日忽然成大器,人間天上獨稱尊!

  “孩兒必定不負父親期望!”

  看著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的父親,俊秀少年也是心中微微酸痛,少小離家,不知何時才能歸啊。

  等到墨跡干了之后,中年人最后提筆在開首寫了三個字…,字字句句勸勉兒子勤奮學道,樸實而感人至深。

  第二天天一亮!

  俊秀少年與父親乘坐馬車,告別了母親,姐姐。歷經十數天的時間,終于來到了密印寺。

  “靈祐禪師,吾兒文德今后就交給你了!”

  從面容上來看的話,任誰都不會知道,面前這個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的和尚竟然是禪宗大名鼎鼎的高僧靈祐。

  “善!”

  靈祐禪師只是輕輕的一個字,一根干枯的食指點出,少年只感覺到自身的頭皮一輕,從出生以來就養著的一頭烏黑長發已經是隨風飄散落下。

  “禪師,不知吾兒法號為何?”

  入了佛門,除了梯度之外,最主要的還是這一個法號,這代表了禪宗的法度。

  “今日裴相與令公子一到。寺中法幢無風自動,心有所感之下,得到了‘法海’二字!”

  “法海?不知有何典故?”

  裴休作為當朝宰相,對于各家宗教典籍都深有了解,卻也不知道法海到底是佛門哪一經典中的說法。

  “恒河沙佛土,有一個佛國世界名叫法幢,有一尊佛名叫法海雷音如來,佛土清凈無煩惱,處處充滿光明,香氣芬馥。無諸惡趣三涂,也無男女欲愛,都是蓮花化生。希望令公子將來能夠證得甚深禪定,前往法幢凈土!”

  “南無阿彌陀佛,多謝師尊賜法號!”

  少年很是聰慧,一聽之后立刻對著面前這個面黃肌瘦的和尚雙手合十行拜師大禮。

  “文德啊,今后你要自己保重啊,為父…”

  裴休說道最后,看著眼前這個剃凈三千煩惱絲的俊秀小和尚。眼眶微紅,忍不住將自己的兒子擁入懷中。

  “父親,孩兒會在禪師坐下為皇子殿下祈福,參悟禪宗佛法。”

  當今世道。佛法盛行,而秉承大乘佛法正宗的便是禪宗。始于菩提達摩,盛于六祖惠能。在如今臻至最為昌盛的境地。

  高度的發展必然造成宗派分歧的情況,就和宋朝時期的道門一樣。禪宗也在傳承至第六代之時,分裂成了南北二宗。

  其中南禪宗之首便是六祖慧能,而北禪宗則是五祖弘忍首徒神秀大師。

  不過自從十數年前神秀大師入滅之后。北禪宗后繼無人,幾乎陷入斷絕。

  反倒是南禪宗,在六祖慧能蒙受心印,住般若寺之后,逐漸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興盛。座下弟子能人輩出,各自開創一方凈土傳承。

  其中最為著名的便是禪宗五家,分別是臨濟宗、曹洞宗、溈仰宗、云門宗、法眼宗。

  而靈祐禪師便是五家之中溈仰宗的主持,德高望重,佛法深厚。少年能夠拜在他坐下,除了他老爹是當朝宰相之外,更多的是因為他這一次是代替皇子殿下出家,身份尊貴。

  遠遠的看著父親的馬車消失在視線之中,少年輕輕的一聲嘆息,有點不習慣的摸了摸自己光潔的頭皮,回到了密印寺的大殿之中。

  面黃肌瘦,枯瘦如柴的靈祐禪師依然是端坐在蒲團之上,背對著他,面向釋迦摩尼金身佛像,緩緩的轉動著手中的佛珠。

  一陣陣無形的禪定氣機,混合著清圣的檀香梵氣,籠罩了少年,帶領著他進入了一個如夢似幻,沒有任何煩惱的極樂凈土。

  凈土之中處處充滿光明,地面平整,由玻璃寶所成,用帝青寶作成城廓,由金銀砌為八條寬廣大道,樓、宮殿、小樓屋上飛檐及窗戶、欄楯,都由各種寶石裝飾,處處天香寶樹,排列成行,樹枝上懸掛著天繒彩帶。

  少年置身于其中,仿佛證見了無上禪定,十方正覺。無知無覺之中,腳步輕移,以自身足跡印證這一方極樂凈土。

  隨處可見垂下的寶鈴在微風吹拂下演奏美妙動聽樂章,似乎都在贊頌佛法的無常、苦、空、無我。少年聽聞之下,只想要舍離糾纏,各種各樣的壞習氣逐漸消除,清凈禪定果位的奧秘逐漸向著他展開。

  美妙奇異香花憑空出現,紛紛落下,在他的身邊絢爛綻放,檀香清氣充盈耳鼻,令他的心境更加的平靜,好似化身成了高僧,一念而知億萬世界生滅。

  佛土四面有八浴池,底布滿金沙,香水彌滿。正當他想要進入其中去將自身的污垢洗滌干凈之時,凈土如同泡影一樣消失破滅。

  少年再次回到了大殿之中,枯瘦如柴的禪師依然是背對著他,手中佛珠輕輕轉動,陣陣誦經梵音入耳,仿佛在告訴他,剛才的一切只是夢幻空花。

  “請師尊賜法!”

  少年從小聰穎,立刻知道剛才所見的凈土景觀,是自己這個師傅以自身無上禪定境界將其靈魂帶入。立刻在大門口對著枯瘦的禪師跪下,雙手合十,恭敬異常。

  心中對于被送來的最后一絲怨氣也在佛門之下,煙消云散。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靈祐禪師背對著少年,看不清面容表情,卻是輕輕的說出了一句佛言。

  說來也奇怪,禪師在念出這句佛言之時,響徹大殿的誦經梵音卻是沒有絲毫的停歇,仿佛有兩個禪師一邊說著佛言,一邊誦經,神通無量。

  “這一本乃是為師當年在百丈懷海禪師身邊參佛之時所得,也算是我們這一脈的根基佛法了,你拿去好好參悟吧。”

  百丈懷海乃是傳承馬祖道一的法嗣。而馬祖道一更是六祖慧能坐下大弟子,可以說少年現在已經是禪宗最為嫡系的傳人了。

  一本淡黃色的經書從靈祐禪師的手中飛出,精準的落到了少年的雙手之中,期間沒有一絲一毫的氣勁波動,就像是神通術法一樣。

  少年也算是家學淵源,自小也是練武強身,自認為也算是江湖年輕一輩中的好手。但是今日見到眼前這個面黃肌瘦,好像營養不良的老和尚匪夷所思的佛法神通,心中的傲氣開始收斂。發自內心的對著這個便宜師傅行了一個大禮。

  經書只有薄薄一冊,紙張微微泛黃,有著無數不同手記的注解,幾乎可以說是禪宗歷史最為悠久的一本經卷了。

  簡稱。記載了禪宗最為經典的佛法真言。在當世流傳甚廣,少年家里也有一卷。

  內容相同,五千多字的真言,字字珠璣。蘊含了深刻的佛理。但是靈祐禪師傳給他的,卻是比世俗數萬卷加起來都要珍貴。

  因為上面的注解不僅是有百丈懷海,馬祖道一。更有六祖慧能的手筆。

  除了這些認得出佛號的禪師注解,還是十數個沒有名號,但是佛理精深的無名大師手書注解。

  這是一本見證了禪宗歷史的最珍貴古老,源遠流長,隱隱梵光從注解之中透出,映照在少年俊秀的面容之上,顯現出了一絲寶相莊嚴。

  “第一品,法會因由分!”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從旁邊百丈懷海的注解之中,少年明悟出這一篇章講述的是“穿衣吃飯即是道,平常心即是道。”

  一頁頁的翻閱,感受著無上佛言的熏陶,少年只感覺到平日里心中積蓄的各種雜念,隨著消散,整個人的心性逐漸的向著佛家清凈靠攏。

  只不過,等到他將整部通讀完畢之后,卻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因為,這一部經卷,只是講述了各種佛理,見聞!

  卻沒有一絲一毫關于修煉神通的法門,心境還沒有臻至禪定境界的少年,心中對于“佛法”的追求更甚于“佛理”!

  “師尊,弟子求法!”

  最終,少年將手中的經卷合上,對著依然背對著他的枯瘦禪師請求。

  “吾等禪宗修行,理為本,法為末。徒兒你確定要舍棄本源大道,修煉旁枝末節?”

  聽了這句話,少年微微猶豫了一下,但是想到了剛才一念之間執掌億萬世界生滅的至高感受,堅定的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么徒兒你首先要有足夠承載‘佛法’的‘境界’。”

  “敢問師尊,弟子該如何做?”

  “寺中有常住僧眾五百余,然而最近的水源都在五里之外,你可愿每天擔水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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