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人很多,從分散在各處的大哥,還有有幸把兒女送到蘇香門第念幼兒園的小弟們,陸陸續續從各地自己開著車,相互聯絡著一起回來渝慶,跟陸文龍一家過年。
這事兒是先得到了陸文龍和蘇文瑾同意的,大家才敢興高采烈的一起動。
說實話,好幾年都沒有這樣了。
但就是這樣,也僅限于部分人,六七十號而已,加上孩子老婆什么的,百多個人,住宿不是問題,集中住在那家北郊的賓館,不是小白舍不得自己那四星級酒店的客房,實在是國立大廈太顯眼,大家已經把低調這個詞灌入到了自己的日常生活中,習慣了。
其實是真沒什么道上的氣息。
余竹兩口子也有了孩子,再牽著來的時候,正好遇見搭乘飛機返回的呂四和陸娜,這幾乎是甜甜蜜蜜這些年第一次重新相聚,一直在家相夫教子的田恬和呂四有種難以言表的情緒,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任何知心話來,無論心態還是眼光都天差地別,余竹能感覺到那種詭異的氣氛,故意找個理由就去跟阿林他們廝混在一起。
只留下兩個女人相對,四只手把無辜的小齙牙妹抱來抱去好一會兒,田恬才勉強開口:“沒…打算找個人?”
呂四輕輕搖頭:“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田恬是聽丈夫說過昔日姐妹現在掌管了多么大的產業,卻出奇的沒有羨慕:“有個…孩子,還是很滿足的。”
呂四就笑了,也對對方的生活沒嫉妒:“我這樣也挺好。”
僅此而已,目光稍微放遠一點,曹二狗和阿光照例還是在過那種天天新郎官的快意生活。帶著青春貌美的小姑娘來,見了誰都煞有其事的讓小姑娘喊大哥嫂子,自己油頭粉面的樣子讓余竹都忍不住敲他們的頭,更何況這倆還很招搖的一個開跑車。一個開悍馬。實在是違反了要求低調的原則,成了余竹的反面典型。
阿林和阿剛就樸實得多。他們一個專營摩托車廠,一個操控施工項目,論身家估計除了小白就是他們了,可除了手腕上的手表高檔點。看著不哼不哈的樣子,裝足了憨厚模樣,給余竹當打手,捉弄曹二狗和阿光,更是招呼小孩子們來看狗叔跟光叔的糗樣,結果這倆根本不在乎,樂呵呵的要給下一代灌輸泡妞絕招。這才是最得小孩子們歡心的。
小白兩口子把酒店是立起來了,可真的忙,結果就真沒小孩,這會有點眼饞。聽了蘇文瑾的批評,決定來年一定要把這個打靶的事情提到正式議程上來。
楊森算是唯一一個還跟道上有點名聲關聯的,高大威猛一臉冷酷的模樣很彪悍,湯燦清就跟他提有好幾個姑娘表達的意思,如果他愿意安定下來,三嫂是一定能保證九哥家庭美滿的,楊森就皺眉:“六兒的事情沒搞平,我…還是不牽連好人家了。”
他給自己的定位還是準確,其實楊森也是最了解陸文龍那些暗地里事情的,這么多弟兄,這么多事情,總得有人干陰暗面的,所以他才是最低調的一個,大多數時間都躲在所有人的后面。
王猛跟他走得比較近,畢竟有時候做點見不得人的事情,王猛的人手和楊森的經常交叉混著用,但他的兒子是年紀最大的,都十二三歲了,加入這幫人之前就有了,現在就鼓吹自己山寨里面的婆娘:“二花是現在最水靈的姑娘,做事勤快又聰明,叫你過了大年就跟我去寨子看…”
楊森就只笑不說話。
江小船大方,帶著阿芬來給陸文龍報告,姑娘已經挺著大肚子,這個名字是要陸文龍來取的。
原本屬于唐震那幫人里的滬海姑娘阿芬也是個異數,原本專搞電腦和數據分析的這個姑娘就算對唐震一行始終游走在冒險詐騙的生涯感到厭倦,應該怎么都不可能看上老實巴交的江小船,那一夕之歡也不過是露水夫妻。
結果這一露水,江小船卻給了她說不出的安全感,而且在最終脫離唐震一伙人的事件中,如山一般踏實屹立的江小船,硬撼了唐震一幫成天吹得天花亂墜的空殼子,徹底贏得了姑娘的芳心。
這件事陸文龍當然沒參與,但聽弟兄之間早就津津樂道的講過,無非就是唐震一伙人在渝慶空手套白狼的做地產策劃也就罷了,最后急功近利的搞起了一房多賣,也就是利用賣樓花時候的政策漏洞,搞一女多嫁,不但收了人家的買房款,還辦理了很多違規房貸,最后拍拍屁股跑了,差點全部栽贓在已經隱隱離心的阿芬頭上。
是江小船出面,阿光等人幫忙,不但把躲在周邊縣市的唐震等人揪回來給地產商換得阿芬的自由,更是從中咬了一筆當成阿芬的嫁妝。
這有過留學經歷的滬海姑娘終于對那些亂七八糟聰明過人的大城市朋友們徹底心寒,死心塌地的跟了江小船。
現在江小船的物流公司發展的很有現代化企業的味道,就全靠這個賢內助在指揮幫忙,江小船就做個成天跟弟兄們在一起的江湖老板。
所以陸文龍對這兩口子有點另眼相看,沒少叫其他人跟阿芬學習:“名字?我又沒多少文化,我還指望阿芬給我三個王八蛋取洋名呢。”
阿芬真是洗盡鉛華呈素姿,沒了之前白骨精一般的氣質,心滿意足的挽著江小船:“跟文化無關,讀書多的人就心眼多,還是六哥…”江小船別看憨厚,心里卻明白,聽了讀書人這句就使勁拉自己老婆,怕六哥想起那讀書最多的二嫂來。
陸文龍就快刀斬亂麻:“我取小名好了,小船現在生意做得穩當,阿芬是最出力的,所以有船還得有帆,你們的孩子就叫小帆。”
江小船就鼓掌:“好!有帆還得拉纖,就是弟兄們一起拉纖,才能行船呢。”這川江船道上,拉船的纖夫的確是逆水行舟,齊心協力的象征,江小船當然熟悉這個了。
阿芬卻聽得懂陸文龍這中間的告誡跟提醒,笑顏如花的點頭:“六哥取得好,那大名就叫江大纖。”
嗯,這名字還有點響亮。
陸成凡陪荀老頭跟龐爺喝茶,他們坐在馬路對面道觀高處的亭子里,沒捐什么香火錢,可荀老頭那江湖氣息,多輕而易舉的就跟人家稱兄道弟成了道友,現在還有個老道長也跟他們坐一起。
天已經黑了,這山頭也比荀老頭剛搬上來時候繁華多了,背后山巔已經有了一條熱鬧的街道,雖然不能跟山下的城市相比,但已經有了煙火氣,依山而建的道觀高處,就能看見那推杯換盞的院子里的年輕人們歡樂場景。
陸成凡有書生氣:“打攪道觀的清修了,等這一片住宅區修起來,估計這里就更紛擾。”
老道士倒有點扮世外高人的氣度:“入世既出世,真離了紅塵紛紛擾擾,我這道觀可不就變得沒了人氣?”
龐爺是衰老得最厲害的,很少說話,靜靜的看,就好像他曾經在茶館關二爺的雕像前,也喜歡坐在太師椅里面看著蕓蕓眾生般的世態炎涼。
只有荀老頭精瘦矍鑠:“打麻將不?阿龍的事情有他自己的定數,需不著我們操心,我最滿意的就是這個徒弟,不驕不躁,沒有陰謀詭計的城府但也不迂腐愚笨,所以我這幾年才是最省心的。”
陸成凡從這次兒子敘述的詢問中,多少嗅到點氣息,他畢竟也曾是這個國家最早的那批弄潮兒,經驗和敏感是有的,看著陸陸續續又上來幾部車,只能心中輕嘆:“明天還是請道長給我做個道場祈福…”
來的是念大學的十六弟他們,遠在靠近渤海邊的省份做地方村官,難得借著春節回家探親,阿杰他們開車去機場接回來,再加上林聰、李萬機等人,就基本到齊了。
去年打了奧運會的麻凡原本打算退役,畢竟連續兩屆都止步決賽的華國隊似乎就只有陸文龍那一次破天荒的拿到金牌,現在沒了那股子勁,連趙連軍都說要不是陸文龍有自己的事情,就算不能打,也想把陸文龍拉回去當教練。
所以在老趙的再三勸說下,麻子還是決定再跟著帶兩屆新人,差不多自己三十出頭,就徹底退了,這一次回來他還帶上了張九歌等人,不過陸文龍有點觸動的肯定是那個站在他身邊的林曉梨,當初陸文龍和麻子到省城參加青運會時候牽上關系的姑娘,最后更是為了麻子到平京念書,現在也算是功德圓滿了,這次看見湯燦清這當年的帶隊老師,還很親熱。
可當時跟陸文龍依偎在一起的蔣琪呢,林曉梨不敢問,估計也是麻子再三叮囑過。
滿滿的一院子人,熱火朝天的端著酒杯,有些人還是端的酒碗,在洪景明老成持重的建議下,安靜下來,一起朝著陸文龍舉杯,他今年終于偷偷把家人都接過來,但放在了周圍縣城,總算是團聚了。
所以,今天的一切,包括這些來自天南地北的兄弟姐妹,都是陸文龍一手帶出來的。
陸文龍笑吟吟的把這碗酒喝了。
就憑這份信任和尊敬,前面有再多的艱難險阻他也會擔當了。
這也許就是當大哥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