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已經快六歲,翻過年就要去念小學。
瓜瓜比哥哥小半歲,估計是一起入學。
倆孩子的學齡到了,似乎才是這一家人從偏遠地區回到渝慶的最大原因,當然一起回來的還有那個洛洛和她的母親,跟豆豆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也要念小學。
三個一般大的孩子,平日里都是共進共出,用湯燦清別有用心的話來說,就是豆豆這小王八蛋從小就跟女孩子一起長大,日后跟他爹一樣也不是個什么好東西。
不過她要操心的肯定還是自己的女兒,湯云裳這受到黑道荼毒的小姑娘,太過于粗魯了!
這中間的原因很多,她私底下給陸文龍歪嘴說是蘇文瑾故意的,陸文龍很不以為然:“粗魯就粗魯,老子的女兒粗魯點也不出奇,都長了這么些年,從來都不覺得?你還真是屁股越翹,怪話越多!”他就夠粗魯。
湯燦清忍不住打他:“以前是在鄉下不覺得,也沒有比較,看瓜瓜成天跟孩子們瘋也沒什么出奇,可現在有了洛洛,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那倒真是,張志強的這個女兒,估計前面幾年是真有點顛沛流離,點不大個年紀,一見面就雙手合十乖巧的行禮,還會用泰語說薩瓦迪卡,糯糯的聲音別提多溫柔了,正好遇見陸文龍這雙年紀差不多的兒女一起長大,前所未有的開心,連她那個神秘的母親,都忍不住給蘇文瑾說。躲到內地來。看來才是讓女兒健康成長的最佳選擇。
陸文龍一家有點迥異于其他道上人物的溫馨氣息。也讓這個姓羅的女子稍微觀察了一段,就徹底放下警惕性,成天跟蘇文瑾一起搗鼓幼兒園,連回到渝慶以后,也把幼兒園給遷過來,儼然就是這個家庭的編外成員。
所以言傳身教也許就是用來形容這對母女的,沉默淑靜,知書達理的特點在洛洛身上體現得格外明顯。所以三個孩子在一起,彪悍自主的瓜瓜,沒什么主見成天傻不拉幾哈哈笑的豆豆,加上一貫不聲不響只在背后指揮豆豆的洛洛,就成了最親密的組合。
點點還小了點,哥哥姐姐除了偶爾帶他當玩具,大多數時間都不帶他玩,所以這孩子倒經常趴在陸文龍身上跟個小壁虎似的,湯燦清暗自得意。
于是當陸成凡帶著自己的小兒子過來以后,家里簡直就鬧成一片!
就因為豆豆和瓜瓜無論如何都不相信。眼前這個只比自己倆大了一歲左右的家伙是叔叔,隨便怎么教育就是不開口喊。況且笑瞇瞇的洛洛就能直呼其名叫一聲小陸哥。
這都是什么世道?
瓜瓜一貫站在哥哥面前,略微胖乎乎的臉皺成一團:“敢打大班的男生么?敢打老師么?寒假作業做完沒…只要給錢!我就敢幫你做這些!”
豆豆立刻撐著腰給妹妹扎場子,做出自己覺得兇神惡煞的樣子扮打手。
洛洛從這個時候就能看出點美人胚子的長相,文靜靜的站在這倆背后,伸長脖子看,偶爾幫瓜瓜準備臺詞提示。
總之大名陸文峰的小朋友給嚇得連連后退,只想找自己的爹媽撐腰,這更讓瓜瓜瞧不起:“男子漢大丈夫,出來混的,哪有這么沒卵蛋!”
聽得湯燦清只想捂住自己的臉!
其實陸文龍也對這個跟自己兒子一樣的弟弟有點叫不出口。
陸成凡倒是呵呵笑,盡量對幾個一般大的孩子擺出父親和爺爺的不同態度來:“看來還是要同齡人多親近,才便于孩子成長,阿龍這幾個孩子就明顯很活潑。”
的確是活潑,活潑得過分,成天就山呼海嘯一般的帶著一大群孩子沖殺來去,陸文龍不管,有時候還跟著胡鬧,他從自己的成長軌跡來看,就覺得盡量多陪陪孩子就行,至于孩子成長什么樣,那就看自己的造化,爹媽只是領進這個世界來的門,修行還得靠各人。
譬如他現在跟父親之間就沒有那么多親昵的成分,寒暄幾句,看自己的后媽跟湯燦清也能說上話,就給父親做個眼色,兩爺子慢慢踱著步子在院子里走開去。
這塊當時陸成凡選中的風水寶地,按照他那半吊子發散性文人思維,是要修一棟鎮山宅的,現在郁郁蔥蔥到處都是濃密的松樹林,反而舍不得砍了:“依山望水,風清木秀,這里的確是個不錯的地方,沒想到你還是把這里保留下來了。”
陸文龍熟悉規劃:“這里整個都會修成低密度的住宅區,您也搬過來一起住?”
陸成凡有些感慨的看看搖頭:“我就不影響你的工作生活了,有空多走動就行,你這幾年沉下去,我感同身受,周邊區縣的發展會是一個趨勢,大城市的發展已經進入了一個高速和瘋狂的階段,下一步就在周邊區縣了,你有這個前瞻性,我很欣慰,你的人在我那邊發展都不錯,對我的幫助也不小。”
陸文龍沒覺得多前瞻:“我只是覺得在市里面樹大招風,到周圍去避風頭。”
陸成凡苦笑一下:“避風頭…這也許就是你那兩個師傅給你灌輸的東西吧,你始終沒有把自己完全看成一個商人,而是一個跟政府捉迷藏的對立者,你對官家始終有很強的戒備心,這…是壞事也是好事吧。”
陸文龍把父親單獨約出來就是詢問點這種事情:“您跟上面還有聯系么?”
陸成凡略微驚訝的看了看兒子,搖搖頭:“我在關注各種公開消息,但從未與以前的任何關系網有聯系,我算是看清了,這張網能撈到魚,但也很容易把自己網進去,特別是其中牽扯到各種各樣的利益集團,我們這種小線頭子很可能就在網中變成犧牲品,這也是我對你不愿意借助已有關系比較認同的地方。”
陸文龍也就是隨便問問,看能有什么小道消息沒,畢竟父子之間才是最沒有防備的,小聲把自己得到的消息描述了一遍:“汪書記確實要走,但我的生意跟他沒關系,我甚至都沒有請他幫過我半點忙,但他隱隱有點提醒告誡我的意思,加上我在平京的朋友也私底下提醒,我就覺得需要重視未來跟官家的關系,有點如履薄冰的感覺。”
陸成凡能提供的信息很有限:“你去給袁教授拜年沒有?他才是最近幾年對政局比較了解的人,我知道他在國家黨校去帶研究生了。”
陸文龍不解釋自己為什么不問袁哲:“有安排人每年去拜年,我也打電話,不送厚禮不送錢,主要是表達個心意,就是因為他接近政局,我才避諱。”其實那都是次要的,他肯定不怨袁哲給蔣琪找了一條出國求學的路,畢竟兩人之間的問題是自己形成的,不能怪別人,但看到袁哲,多少都會提到蔣琪,陸文龍做不到心平氣和。
陸成凡就極力推薦:“去給老袁拜拜年吧,聽聽他的建議,他現在就類似領導人們的高參,起碼能知道點風聲。”
陸文龍的確是覺得形勢有這個必要,咬咬牙,抽了個時間,還是去政法學院了。
說是時間可以淡忘一切,但有些銘刻在心底的東西,哪里是可以隨便抹去的,學院外的小飯店,那灑滿落葉的林蔭道,樹旁似乎都還能看見紅色小跑車的身影,陸文龍下意識問開車的釘子:“以前…那部紅色的跑車呢?”
司機頭子嫻熟:“保養得好著呢,林哥一直保養在車庫里,秋秋姐借去用過兩次,平時我們都會檢修的…林哥說沒準兒就會物歸原主。”說這話的時候,偷偷從后視鏡看了一眼陸文龍。
后排的陸文龍笑笑,把目光投到外面。
原來都還是記得。
結果略微有點失望,GL8開到宿舍樓下,一問袁哲兩口子沒在家,他現在一直都還掛職在這邊,已經升任副院長了,卻還是住在原來的宿舍樓里,倒是沒有什么飛黃騰達的跡象。
撥打袁哲的電話,那邊很快接通,原來他最近一直在首都,就索性把愛人接到平京去過春節,兩人稍微寒暄了幾句,陸文龍察覺袁哲有點欲言又止的意思,他就覺得似乎是什么有關蔣琪的事情,有種本能的逃避,三言兩語就拜了年掛斷電話。
居然有點慌亂的收起電話,回到車上就逃離這個氣壓有點大的地方。
話說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有些人在處理感情這個問題上的確是殺伐果斷,取舍的當,也很干凈利落,但陸文龍自問自己做不到,其他任何事情他都能揮斥方遒的不在意,唯獨在這個問題上,他顯得相當弱勢幼稚,這也許就是他最大的命門。
當然也錯過了他也許最后一次能躲避災禍的專業提示。
畢竟他跟袁哲之間的這種關系,是很多方面都不知道的,而袁哲這種非公務員體系的學者,也很容易被人忽略,但他對當今很多重要人物的了解,卻是非常直觀深刻的。
陸文龍就有點恍然未知的把所有心思放到了這個春節上。
也算是這幾年來難得熱鬧的一個春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