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陸文龍的身體非常吃力,小白和余竹就在兩邊伸手,曹二狗跟阿光蹲著扶他的腳,周圍擠著的弟兄都下意識的往中間圍了一下都想協助,卻都被陸文龍搖搖頭拒絕了。
兩邊才擔心的撒手,陸文龍額頭上的汗水立刻滲出來,咬緊的牙關也顯然很疼,但所有人驚訝的看見,陸文龍搖搖晃晃的居然撐在輪椅上把雙腳落地站起來了!
曹二狗和阿光的雙手分明握住了陸文龍的小腿,扶住的大腿上都感覺到肌肉在用力繃緊的狀態,就算有一邊還有厚厚的繃帶,但能站起來,就是絕對的不同!
但陸文龍搖晃了一下就往后倒,楊森和小白反應快,一伸手就扶住他的腋下,只聽見陸文龍低聲咒罵一句:“特么…拉個巴…”忍住了,嘶的吸了一口涼氣之后,抬頭,看著大家都驚詫莫名的表情,露出點汗水包圍下的輕笑:“有沒有人覺得我騙了你們的感情…”
騙什么?!
江小船一下就咧開嘴要大笑,陸文龍伸手指住他,猴子眼明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
阿光蹲在那抱著陸文龍的腿更想大笑,結果卻先流出眼淚:“你沒事…,沒事?沒事就好…”索性就在陸文龍的褲腿和毯子上抹臉。
曹二狗想嘲笑他,可自己不爭氣的也紅眼:“騙得好…騙得好…沒事就好…”估計是語無倫次。
其他人就使勁就近抱個人相互使勁的搖,阿林興奮得使勁抹自己的大背頭:“沒癱瘓!沒…那就好,只要能養傷!”
楊森和小白干脆就近抱住陸文龍。死死的抱住。那一刻。陸文龍分明聽見小白的喉嚨有點哽咽,只有含含糊糊的:“好…”
周杰李萬機就使勁的原地手舞足蹈亂跳!
余竹最冷靜,挨個拿手警告這些要大笑大叫的家伙,可自己滿口齙牙不也搓開了花的笑:“你這么做…六兒是有自己的道理的,我們懂,我們懂…”
洪景明也突然覺得自己心頭剛才壓得死死的情緒一下敞開了,看著這幫年輕人喜怒哀樂的紛亂表情,好像自己也年輕了幾十歲。也咧開嘴笑起來。
陸文龍使勁閉了一下眼睛,似乎在把眼睛剛才看到的感情保存起來,又似乎在摒棄這些情緒,好一會兒才冷靜的開口,帶點嘲弄的開口:“有人勸我,就這樣癱瘓的回來,一直靜靜的看所有人會怎么做,看那些后腦勺有反骨的家伙遲早跳出來,觀察個一兩年,再一一收拾…可我做不到。我們是兄弟,我現在這副模樣是給別人看的。不是給兄弟,所以我還是要跟大家說明。”
不知道有沒有人背上是涼颼颼的,總之陸文龍這番話讓廠房這個角落安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見,當然陸文龍的聲音很虛弱很低,也必須要保持安靜。
似乎只有絕對的安靜,才能保證大家每個人都聽得格外清晰,生怕錯過了一個字。
陸文龍示意一下,阿森和王猛趕緊架著他坐下,陸文龍用手小幅度的指指:“大腿一槍傷了肌肉,小事情,但再打奧運會不太可能了,腰腹部兩槍,其中一顆卡在了脊椎上,但是很幸運,是由下往上數第二椎,再高兩厘米,我下半身就癱瘓了,另外一發打穿了我的脾臟,所以現在我整個人都很虛弱,腰無力嘛…但彈頭取出來,只要靜養半年就行。”
寂靜的場面,還是忍不住有人要鼓掌,冷靜點的伸手抱住,但臉上的喜色是人人都有了。
陸文龍還停頓休息了一下,才繼續開口:“是我自己要求夸大事情的,到現在,除了你們,小蘇她們都還不知道…”阿剛就使勁點頭表示證明。
眾人臉上剛剛的喜色立刻變得嚴肅,連大嫂都瞞著,可見陸文龍有多小心,洪景明下意識的看看左右,居然也往前走了兩步,靠近點,幾乎所有人就把坐著的陸文龍圍擋住了。
陸文龍自己倒輕描淡寫:“老洪的事情,大家都明白,說收就收了…我們的生意,其實也一樣,一朝天子一朝臣,多了不說,只換個市委書記,都能把我們收拾得干干凈凈,阿聰明白這個道理么?”
林聰趕緊點頭:“養肥了的豬,想殺就殺!”
陸文龍輕笑一下:“也許沒這么倒霉,但真有這樣的苗頭就一定有這么狠,我們自己的屁股都不干凈,要找點理由容易得很。”拿手隨意的指:“小白你的賓館賣淫嫖娼,阿林你的廠偷稅漏稅,喵喵就不用說了…”阿光主動:“我詐騙!還流氓罪騙小姑娘!”
眾人頓時從嚴肅到有點笑,余竹就給了阿光一巴掌在頭頂:“別打岔!聽六兒說!”
陸文龍臉頰抽抽輕笑:“這些年,家里的基業是大家齊心協力做出來的,所以我說誰要帶走,不是假話,但未來我有信心帶大家走得更穩更好,因為你們在家努力,我在外見識了更多東西…”
鴉雀無聲的兄弟們專注的看著陸文龍,看他有些蒼白的臉上也許都因為激動或者興奮有點點潮紅:“花無百日紅,沒有誰敢說自己一直都走順字,我這次的確就有點背,但我是心甘情愿的,因為這兩年我一直都在考慮這個事情,我們以后該怎么辦,怎么才能不樹大招風的惹出殺身之禍,怎么才能不被運動下去,怎么才能徹底把手洗干凈做正行!”
“都說一入江湖身不由己,金盆洗手起碼也要留點東西,我這挨兩槍,希望就能把手徹底洗干凈,把所有兄弟都洗干凈!”周圍的呼吸聲都重了,這倒是,當年跟彭俊割袍斷義,陸文龍也是有自傷的,日本要退出社團據說就是切掉尾指!
陸文龍攤開手:“明天開始,國立大廈的項目就是阿清獨立承擔,小白你的酒店跟她一起操作,但名頭掛在你老婆名下,你跟我走,跟我和小蘇到附近的縣里去,阿剛,阿杰,猴子,你們也跟著去,我們到周邊的縣市挨個搞商業地產,這方面我已經做了勘察準備,以我們的資金和實力,在一個縣城搞出來的東西還是能有地位的,做一個換一個地方,挨個做下去,我要從周邊包圍大城市,在周圍形成平均厚重的基礎實力!阿竹明白不?”
余竹笑著點頭補充:“這樣我們各地的產業也不顯眼,對不對?也分頭掛在不同的人和公司頭上!”
陸文龍指自己:“我是最打眼的那個,現在徹底倒下了,以后就會銷聲匿跡了,因為現在我們不是當年一無所有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了,我們現在手里有現錢,就是時候消失了,跟我一起,把能移到周圍去的產業都移走,還在渝慶的改換門庭切斷關系,十八樓也清空賣掉…”
洪景明終于有機會參與:“我也跟你們走?只把公司放在渝慶,生產廠交給下面打理,以后隨著銷售推廣展開以后,分廠都建到外地去?”他才是最危險的那個逃犯呢。
陸文龍搖頭:“我給你三年的時間,你能把飲料公司做大,就把公司放到香港去,不然就還是蹲在這里小敲小打…”
洪景明意氣風發:“那就看我的吧!”
陸文龍提供了一種改變當前狀態的思路,所有人自然就能按照這種思路結合自己的產業去調整。
如果在之前,可能有些人會計較自己的得失,可能會猶豫,但現在,所有人都好像屁股被燒得旺旺茶壺一樣,漲紅了臉熱切的點頭,激動思緒。
飯館一樣可以開到各處去,這里一家那里一家,比都在渝慶裝大戶可低調多了。
賣手機的,賣建材,修房子,開舞廳…也許會跟各地固有勢力產生矛盾,但現在挾渝慶最強橫的風氣,只要不硬碰硬的大干,大多都能擺平吧,更何況這些江湖上的規矩,大家已經很熟悉,只要不在各地搞壟斷,讓人眼紅得天怒人怨,分散經營顯然更容易。
因為這么多兄弟,就是一家很有凝聚力的集團化公司。
而這中間的關鍵,就是陸文龍,把所有兄弟都緊緊聯系在一起的這個團體中心。
幾乎就是一呼百應,陸文龍只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和大方針之后,細節都是余竹帶著眾人去完成的。
只是稍微艱難的反而在打開廠房大門,已經喜形于色的大家必須拉長臉,慎重的把陸文龍送上車以后,開始分頭管理自己的兄弟。
關于陸文龍身體的秘密,就只能關閉在這十來個人耳里。
因為這幾乎騙過所有人的消息,原本是連這些兄弟都不能說的,陸文龍江湖氣還是有點重,怎么都做不到這樣的地步。
當然這一切,都源于那部大飛把他從澳門送上香港以后,當維克托心急火燎的安排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的那一程…
當維克托把手激動的摁到陸文龍手背上時候,一直裝昏迷的陸文龍看看維克托的確沒留醫務人員在車上,才睜開眼,把自己的思路向他表明,畢竟從醫院的證明到對外宣傳,都需要有完整的配合。
也許唯有通過香港這樣一個特殊的渠道,發放出來的這種消息,然跟陸文龍跟該見的人都在病榻上見過,才不會有任何人懷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