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龍的辦公桌上放著兩份不同的文件單據。
左邊是國立大廈工程部提供上來的設備采購清單,參與工程的幾家電梯公司都交出了不同價格的報價表,從渝慶本地的電梯到進口品牌,總造價從兩千多萬到五千萬不等。
關于這個,陸文龍是打電話咨詢過維克托的,那邊的回應就是建筑這東西幾乎沒什么可以偷工減料省下來的東西,一分價錢一分貨,日子一長就見分曉,電梯更是如此。
如果要矗立一座渝慶市最高最有地標性的建筑,配備的電梯三天兩頭出問題或者晃晃悠悠吱吱響,那這種大樓不修也罷。
陸文龍自己這個國立大廈項目部公司辦公室的電梯就是老式的,給他的印象很不好。
按照他的思維慣例,回想一下自己在香港和國外接觸到的高樓大廈電梯,哪個不是光鮮亮麗。
右邊是余竹簽字附過來的一張銀行存單復印件,原件當然保存在蘇文瑾那里,只要林聰備檔以后的存單銀行卡最終都交到蘇文瑾那,所有財務公司的會計出納還能按照一般流程走,但最終的錢串子都交到小蘇那里,這是個相當具有袍哥風范的金融結構。
三百二十六萬元帶零頭。
所有在那個淫窟保險柜和各人身上搜出來的錢。
是那些可憐女子的血汗錢…
左邊急需錢用,右邊是不義之財。
陸文龍稍微考慮一下,就打電話表達自己的意見:“刨掉那些亂七八糟的費用,剩下的錢給二十二,不。加上呂四,一共二十三個人均分,可以現在就跟寨子那邊說一聲,只要重新做人,給錢自己去生活。但前提是要確實改造好離開,這段時間就算我們借的,按銀行利率結算利息。”
余竹在那邊猶豫一下才好嘞一聲,陸文龍補充:“邢三的撫恤金算我們自己的,這是我們弟兄的事情,各算各…但劉沛東那個老子…算了。既然劉沛東已經洗心革面,我們跟他之間就了清,老劉也不關我們的事,放過吧…”
余竹沉吟一下:“我手里還是…好,你說了就行。”
這就是陸文龍的簡單思維模式,看著是個龐大的集團公司。他一切都按照仗義與否來抉擇,下面的人就不會有任何異議。
經歷過那樣場景的人,一個兩個好像呂四這樣也許能相信幡然悔悟,二十多個人呢,難保出現什么亂七八糟的情況,陸文龍這個處理方案雖然很義氣,但難免有些過于理想主義。但余竹還是答應下來,因為夠義氣。
可劉沛東那邊…
老實說,弟兄們下來有人還是悄悄討論過,會不會是劉沛東在公路上搶方向盤之類的行為才導致翻車,沒人敢質疑陸文龍,但對于空子他們是沒什么好氣的,找劉沛東那個貪官老子要點補償是私底下的想法。
不過陸文龍說了,余竹就正式的傳達,下面的弟兄除了拱拱手覺得大哥仗義,也就不吭聲了。
而不做死就不會死。顯然也是用來形容那位電視臺劉滄海臺長的,但都是后話了。
等陸文龍安排完手里的各項事情,就提前出發去香港,比原定的五月初提前了大約半個月,表面上說起來原因是早點到香港。等維克托的婚禮完成以后,陸文龍和楊淼淼就抓緊時間返回國家隊備戰奧運。
但實際上的原因是呂四私底下給陸文龍打來電話,她覺得那邊合作炒樓的幾個人不太對勁!
這是呂四第一次在陸文龍的板塊中顯現出自己的能力。
也許商場經驗還很欠缺,也許操作技巧更是一片空白,但爾虞我詐跟察言觀色,這位苦水里浸泡的女子可算得上是爐火純青。
給陸文龍傳遞的訊息很清晰:“我一共跟他們吃過兩次飯,其中那位程先生和朱老板臉色不對,他們之間好像有什么矛盾,但強叔就不聞不問這個關系,只關心我們的投資會怎么樣,要看到收益…私下他要我也故意加強語氣要看收成,我照做了,程老板和朱老板說時機要到了,就在這幾天,我有點吃不準,還是您來?我覺得朱老板臉色很不對!”
其實這單炒樓業務,陸文龍純粹就是個投資者,跟著一起打秋風的,技術層面什么都不需要他插手,也插不上手。
但感覺呂四還是真的花了心思,陸文龍就覺得很高興:“好,我提前過去。”
全家都去,楊淼淼得了湯燦清悄悄的好幾次敲打,現在也不公開提蔣琪了,稍微糾結了一下,就決定把孩子留在家里,三個孩子都不帶,點點是還沒上戶口,而豆豆和瓜瓜才一歲多,正是鬧騰麻煩的時候。
于是阿剛等以前跟維克托在工地上比較熟的十來個弟兄小崽子成為這次到香港獎勵旅游的家伙,蘇文瑾點了幾個表現好的姑娘也一起,湯燦清就覺得自己不能輸了陣仗,把自己的助理啥的帶上倆,還叫了上次已經獎勵過的顧硯秋,誰叫這姑娘一直都是她的優秀員工呢。
其實是小主播比家里那些縣疙瘩姐妹要時尚得多,和大城市的密斯湯共同話題更多一些,以前湯燦清都是跟蔣琪一塊…
但二三十人的旅行團到機場的時候,才發現多了個編外團員,程思思。
人家是自己有錢,香港也去過好幾次了,關鍵是平時跟顧硯秋一起玩的時候比較多,這次可憐巴巴的說自己自費去香港購物,能不能一起,蘇文瑾似笑非笑的瞟一眼陸文龍揮揮手同意了。
飛機降落在香港機場,陸文龍就注意查看了一下那個什么電子資訊設施,就是甘紅波指使唐海搞的那個東西,以他那假大學文化水平實在看不出什么端倪來。
來迎接他們的只有呂四。
陸娜去法國了,到了四五月份以后,就是時裝模特最為繁忙的時間,全球各地為今年秋冬季服裝巡演走秀的機會非常多,作為冉冉升起的新星,陸娜背后的香港經紀肯定要竭盡全力的把她往巴黎和倫敦推,也只有在那里才能好像讀書去哈佛、劍橋鍍金一般,換做以前,這妮子估計都心不在焉的想盡辦法推脫,這次卻神奇的不聲不響自己孤身前往了。
在這邊有了自己的據點和人手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一輛福特面包車和一輛豐田轎車,后面還跟著兩部小巴,兩個大哥和家眷們上面包車,優秀員工們上小巴,陸文龍跟呂四單獨坐進那部轎車。
一身藏青色筆挺中長西裝,下擺都到呂四的長褲大腿中部了,帶著標準的中性美,颯爽而干練的掩蓋了大多數女性特征,頭上的齊肩短發卻在額前留了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半張臉,不過在迎著走出機場的昔日同伴時,呂四卻主動的撥開了右邊的頭發,把整張臉朝著所有人。
所有人幾乎第一時間就注意到這張臉,略顯淺褐色的臉龐,一點不符合白皙為美的傳統審美觀,反而有點接近陸文龍那種曬得黑乎乎的感覺,但就是這樣,也不能掩蓋臉上的傷痕,幾乎朝著同一個方向拉過去的各種大小傷痕,立刻就破壞了臉頰、眉眼之間的風情,甚至連嘴角邊都有粗粗的痕跡,就好像可怖的把嘴擴大到腮邊一般。
如果光看身材,也許跟劉宓格外熟悉的樓里面姐妹或許會聯想到什么,但先看見這張臉,估計就沒人有任何聯想,而且現在的呂四也顯得格外削瘦,加上估計搭配的高跟鞋,就更是高挑。
蘇文瑾和湯燦清是認真看著的,她們知道底細,當年還更是蘇文瑾主持了家法,呂四對她們輕輕點頭示意,只有楊淼淼給嚇一跳,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湯燦清的手,又忍不住伸手去摸呂四的臉:“這位…怎么?”
呂四穩重的輕笑:“四嫂好!六爺您來這邊,我把事情給您匯報一下。”
等陸文龍和呂四消失在有司機的豐田車上,湯燦清才跟蘇文瑾對看一眼,做個小鬼臉,表示耳聞不如見面,這真的看見,還是有點震撼的。
楊淼淼要再問那是誰,蘇文瑾就打馬虎眼:“我們放在外面的兄弟姐妹多了…記得叫呂四就好,別亂了輩分。”
楊淼淼似懂非懂,可程思思就伸過頭來:“是我們自己的人?我能不能請她做我的模特?我覺得她現在的感覺好有型!臉上刀切斧砍的更有滄桑氣息,我在學著做人像雕塑呢!”
湯燦清就咽下那句本來調笑那一對狗男女坐到一個車干嘛的話,轉而調笑這姑娘:“你什么時候進我們家來的?”
程思思的年紀可不跟她差不多,又是藝術家的底子,絕對臉大不害臊:“早就是了!六哥人不錯,在平京可幫了我不少忙!”
這下連蘇文瑾都轉過頭來笑瞇瞇:“哦?他在平京干了些什么事情,你說來我們聽聽?”
就算有顧硯秋偷偷在背后拉衣服,程思思可沒經歷過那些家法什么的,膽大包天把自己跟陸文龍在平京的那些事兒就娓娓道來,最后小主播都坐在后面聽得聚精會神。
陸文龍還不知道自己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