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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4章 【浙商一哥】

熊貓書庫    大世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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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治紅利,在西方世界可能并不會太過重要,但也不容忽視。可是在華夏,在民國,官僚資本是獲得市場和豐厚利潤的唯一方式。也是小商人成為大商人必須要經歷的一個過程。

  盛世才和胡雪巖,都是紅極一時的商人。

  前者是李鴻章的商業代言人,后者是左宗棠的商業代表。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沒有官場的支持,他們什么都不是。

  前提還是官場的代言人是否擁有足夠的權勢,一旦官場失去依靠,商業必然陷入困頓。這是清民時期商業的一個特征,官僚制本橫行的一個原因。浙商在左宗棠之后,就一直沒有太多的發展機會,原因就是政治上失去了庇護。

  張靜江的政治投機,其實就是源于此舉。如果他的投資獲得成功,南潯張家立刻就會升格為浙商之首。回報太過豐厚,以至于就算是風險極大,張家也會不遺余力的支持張靜江的政治投機。

  可惜,張靜江的投機似乎再一次宣告失敗了。

  商場如戰場,勝了就是勝了,輸掉了很那有機會重來。這讓張靜江難以接受這么一個結果,吞下自己釀下的苦果。尤其是看到孫大先生為了他而發出的那份‘低聲下氣’的電報,讓他一下子內心崩潰了。

  “張某不才,但絕對不會向王學謙低頭,讓他有本事來抓我,槍斃我…”

  可能是內心的宣泄,也可能是自暴自棄的絕望。總之,張靜江的反應太過激動,讓準備過來勸說的宋子文和胡漢民極為被動。相比之下,宋子文對張靜江的行為是反感的,是鄙夷的。是憤恨的。正因為張靜江的一意孤行,讓‘國黨’陷入了被動的局面。

  好不容易和浙商之間的默契,將因為一場不成功的兵變。蕩然無存。

  胡漢民多少還顧及一些同志感情,委婉的表示:“人杰。浙江的事很復雜,一時半會恐怕也理不清楚,不如這樣,我們先去上海,大先生在上海也非常關心浙江的局勢變化…”

  張靜江是一個政治投機客不假,但他也年輕過,并對孫大先生的信仰非常崇拜。同時,也并非是一無是處的浪蕩公子。而是一個有才學,心中有抱負的人。

  他身上最大的悲哀就是那場家里的火災,直接導致了他身體的殘疾,以至于性格上過于偏激。不過也要看人,對胡漢民他還不至于不明事理的胡攪蠻纏。可要是面對王學謙,那就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了。

  好在,王學謙并沒有見張靜江的打算,更貼切的說,王學謙沒有拘捕張靜江。審問這位‘造反’頭子的險惡用心的心思。

  可張靜江并不傻,他從胡漢民頗為婉轉的語調之中,似乎覺察到了他不為知的隱秘。如果是孫大先生的妥協。他倒不是太擔心。因為,事情已經鬧成這樣了,孫大先生再表示強硬的態度,王學謙就要面子上不好看了。

  王學謙畢竟是一方的封疆大吏,在東南的勢力已經屬于第一個等的強悍。對話孫大先生也不會有任何不妥,雖說這種結果讓‘國黨’不少內部成員非常不習慣,但勢比人強,就算‘國黨’上下不承認王學謙的地方政權,但真要站在這位民國最年輕的督軍面前。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展堂兄,你們是不是有什么話沒有說清楚?”張靜江表情警覺的盯著胡漢民。對了。人品飽受爭議的胡漢民,有一個頗為俠義風的字。叫展堂,不過和白展堂沒有什么關系。

  胡漢民偷偷的看了一眼邊上的宋子文,心中有些不忍。

  可是宋子文本來就看不上張靜江,站在他的角度,民國政界還真沒幾個人能入眼。王學謙除外,這家伙在宋子文的眼中已經不是凡人了,是上天派來打擊凡人的妖孽。

  不過,能夠讓宋子文都要仰望的妖孽,肯定不包括張靜江,你以為他哈佛博士的頭銜是假的?

  以前,宋子文最多將張靜江當成一個人手,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手,但是杭州兵變事件失敗之后,張靜江的能力從正數銳減到了負數,已經被宋子文開始質疑起張靜江的智商來了。都什么時候了,還在矯情,就這份眼力,已經讓他看輕了人品。

  至于才華,抱歉,宋子文真沒有看出張靜江的與眾不同來。還有他和張靜江接觸不多的原因。

  正因為宋子文對張靜江沒有絲毫的好感,他就根本不在意張靜江的反應,或者是內心的承受能力,反而從兜里將孫大先生發給王學謙的那份電文拍在了茶幾上,這一幕,讓胡漢民有些不忍的臉頰上的肌肉顫動了幾下,頗為明顯。

  張靜江遲疑的看了一眼胡漢民,顯然,這份已經不像是電報紙的電報,厚厚的摞起來,足有十幾張。

  而這份電報,肯定是能夠解開他心頭疑惑的關鍵電報,舔了舔嘴唇,他還是拿起了電報,不過伸手的那一刻,有些抖。

  一張。

  接著一張翻閱。

  很快,張靜江的眼眶變得濕潤起來,雙眼也通紅起來,仿佛心頭的傷心事被勾起,無限的放大開來。

  “我…”

  “…對不起大先生啊!”

  張靜江還沒等看完,就氣地有種想要找人拼命的架勢,可惜胡漢民不方便解釋,宋子文不屑一顧。

  而當看到最后一頁的那一刻,張靜江的情緒徹底失控了起來,因為他在電報上看到了‘頓首’、‘五內俱焚’、‘無地自容’之類的詞語,這些話都是孫大先生一個將近六十歲的政壇名宿,對王學謙這個毛頭小子的愧疚的語氣。

  尤其是最后那醒目的圈閱紅字,讓張靜江徹底憤怒,張狂,暴虐起來。如果王學謙站在他的面前,他甚至有將對方撕碎的沖動。

  “…大先生。張某人對不起您啊!”

  胡漢民暗暗嘆氣,他和張靜江的關系不錯,可惜這時候幫不上什么忙?

  “…張某人愧對大先生的期望啊!”

  這家伙還挺會來事。做戲的樣子表情豐富,感情豐滿…宋子文純屬胡思亂想。加上他先入為主的觀念,肯定不會對張靜江有正面的評價:“張先生,我記得大先生當時可沒有答應你在浙江暴動。說愧對倒是情有可原,可是期望,不見得有。”

  宋子文干巴巴的語氣,就像他的面向那樣,固執地讓人無法忍受。

  張靜江這時候已經哭的像是一個淚人了,站在他的立場。這場兵變是沒有錯的。張家需要一個政治靠山。而任何靠山哪里比得上自己人在政壇高位上?

  而張靜江卻對孫大先生的信心史無前例的高漲,并不為孫大先生因為廣州兵變避禍上海,而表現出任何的不信任和懷疑。反而堅定的認為,未來的民國肯定是孫大先生主政。

  原因很多,最關鍵的是他看到了北洋軍閥內部的矛盾越來越突出。

  隨著張作霖的崛起,北方對南方的壓力將越來越弱。而‘國黨’只要能夠控制南方比較重要的省份,潛心發展幾年,北伐并非是一句空話。到時候,他作為‘國黨’元老,謀求一個入住浙江政府。也不是沒有運作的空間。

  在歷史上,張靜江背靠的張家也正是因為張靜江主政浙江,才一躍成為浙商之首。

  而在他沒有主政浙江的時候。張家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

  張家這個時期的掌舵人,是張靜江的堂兄張石銘。擁有張家祖產的鹽業公司、東南信托公司、絲綢公司、還有錢莊。可在浙商之中,張家的主業只有鹽業,但是缺乏上層高官的庇護,實力在同行之內只能算是中上。而信托公司因為受到‘信交風暴’的印象,實力跌落谷底。絲綢業被英國人控制,只能做源頭的收購和轉手…沒有實體經濟的張家,已經從江南豪門之中變成了二流家族。

  在民國,第一等的商人是貿易商人。也就是買辦商人,而且還是大買辦才算。因為這些商人做的不是商品買賣交易。而是替代洋行做國家和國家之間的生意。

  比如蘇州席家,清末民初在華夏修建的一半以上的鐵路都有英國人投資的影子。或是部分,或是全部。而撮合這些國家工程的就是匯豐銀行的首席大買辦席家。

  這才是第一等的商人。

  而第二等的商人,是擁有龐大實業產業的商人,包括地產商人。這一等的商人,張家也比不上。

  算起來,張家只能算是第三等級的商人,中間貿易商。

  像席家這樣權勢滔天,在民國壓根就不用看政府眼色的商人,張家只有仰望的份。

  加上張家的家主,長房長孫張石銘對做生意毫無興趣,一心撲在金石古玩上面,這樣一來,張家就更不可能成為浙商之中嶄露頭角了。這位在商界并不出名,自己家的生意都不見得愿意去打理,但他的理念已經超越了時代,經理人替他管理。所以,張家的生意除了沒有大的崛起契機之外,并非一落千丈,反而每年的利潤還是非常可觀的。

  但張石銘在文化界可是大大有名,著名的西冷印社的頭號金主就是張家的大公子張石銘。

  杭州對于張石銘來說并不陌生,但以前來都是充滿興奮和期待。這一次的行程卻過于的沖忙,甚至稱得上慌亂了,匆匆趕到杭州的張石銘看到弟弟張靜江要死要活的樣子,頓時氣的臉色鐵青:“糊涂!”

  “大哥,您怎么來了?”

  “出了這么大的亂子,我能不來嗎?”張石銘反問的口氣,卻帶著包庇兄弟的關切。

  他并不是真的要罵堂弟,作為張家的大少爺,其實他也知道張靜江對張家付出的要比他這個大哥要多得多。

  但在外人面前,他不得不讓犯了錯的張靜江認識到‘錯誤’的嚴重性,這也是一種變相的保護。當然,張石銘的心里也挺沒底的,這次來杭州,他是準備等著讓王學謙宰一刀的。可惜王大少似乎看不上張家的千萬家財。

王家的鐵路公司股票就價值數千萬,還有投資銀行、完全獨資的遠東銀行、浙江商業銀行、浙江實業銀行,六七家大銀行的股東。加上港務公司、造船廠等等  原本隱藏在浙商之中,并不出眾的王家。剎那間竟然是如此的龐大,讓張大少內心非常憋屈和受傷。尤其是王學謙已經是浙江督軍,未來的浙江等于是王家的浙江…想起兄弟這輩子的奮斗目標,他開始恍惚了。張靜江希望將張家帶領到浙商第一的位置上來,完成這個目標,必須讓他成為浙江的政府當家人。一旦成功,張家就會一躍成為浙商一哥。

  不過,這個可能性在兵變之間。他似乎自信滿滿,但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看好自己。

  “人杰,王家已經不是我們張家能夠追趕的了!”張石銘的語氣多少有點無奈,在看到胡漢民和宋子文相繼出門之后,語氣隨意了很多,帶著無奈的口吻。

  張靜江苦笑道:“大哥,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用?”

  “不,你已經做的更好了。”張石銘激動的反對:“其實有些事情我們根本就無法改變,而王家也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我們無力對抗了。”

  “我…”

  張靜江氣惱的握著拳頭。用力的捶打他受傷殘疾的腿,臉上的表情猙獰兇狠。

  張石銘連忙阻止兄弟的自殘行為:“人杰,你這是干什么?張家一直是團結的張家。我們都沒有要怨你的意思。再說了,你做的事本來也是為張家著想。”

  “王學謙要多少錢?”在張靜江的眼里,當官的沒有一個不貪的,可問題是王學謙很不幸的是民國首富,他的錢似乎比曹錕要多很多,比北洋的國庫…更多。

  張石銘一臉奇怪的道:“他沒要錢。”

  “他怎么可以不要錢!”張靜江氣惱道,似乎王學謙不貪財,不是一個好官似的,讓他無法接收。

  張石銘:“人杰。你糊涂了,他沒要我們張家的錢。”實際上。張石銘準備了一張五十萬兩白銀的存單,可惜王學謙看不上。壓根就沒要,只是提出了一個要求。

  而這個要求在張石銘看來沒什么,保住兄弟的命要緊,于是很爽快的答應了:“他甚至說人杰你是受到了蠱惑,是不明真相的參與者,只要將背后的人說出來,然后他給了我一張名單。別說,當哥哥的也納悶,怎么都是米商的名單。不過你的性命重要,我就沒有通過你當時答應下來了。”

  張靜江就是這次兵變的策劃者,他就是最大的后臺,可張石銘帶回來的消息,讓他都納悶,他怎么背后還有人?還是米商?這是瞎扯嗎?

  一連幾個問題,讓他有種一頭霧水的迷茫。

  “你簽字畫押了?”理智告訴他,這個要求的背后一定有他不為所知的陰謀,但可恨的是他一時間看不出來。不過張石銘絲毫沒有發現兄弟臉上的疑惑,反而寬慰道:“大哥覺得沒什么,死道友不死貧道,保存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大哥當然要簽。”

  張靜江突然想起來,浙江的米商大部分都屬于北部平原地區,主要在太湖平原的湖州和嘉興,而這些商人和寧紹商團之間有著天然的分歧,一旦張家指正背后的謀劃者是這些人的話,作為湖商一員的張家必然會被本土勢力排斥…

  張靜江想到這里,頓時臉色巨變:“糟了,大哥你中計了?”

  “不會吧?他連錢都不要…”張石銘心中惴惴不安道,在他看來五十萬白銀的吸引力,遠遠要超過名譽。

  張靜江突然坐起來,瘋狂道:“大哥我不同意。”

  “可是認罪書已經寫下來了,從輕發落的令王督也已經簽署了。這件事已經和我們張家無關了。”張石銘輕松道。

  “這沒用。”張靜江固執道:“我沒有寫認罪書,也不會指認同謀和幕后的人,這個條件我不答應。”

  張石銘無奈道:“不答應也沒辦法了,我已經寫了。”

  “字跡不同,我絕對不會承認的。”張靜江反抗道。

  張石銘反而坦然道:“反抗也沒用了,胡漢民寫的認罪書,那字跡連我分辨不出來,估計也只有你本人能看出來了。”

  胡漢民是誰啊!

  替考專業戶,他要是連模仿張靜江的筆跡都做不到,他怎么去給人替考掙錢?

  聽到這個消息,張靜江飽受打擊,癱倒在了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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