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這不可能!”
威利斯卡里爾高聲尖叫,聲音穿透力極強,吸引了眾多不明所以的游客,不少人注意到了斯諾電氣的展臺,不過這么小的展臺,逼仄的空間內,像是擺放著一排柜子。
甭管是參展商,還是純屬看新鮮的市民,對參觀一排柜子的,幾乎為零。
不過威利斯卡里爾的尖叫,倒是引起在遠處的杜蘭特的注意,他皺著眉頭,看著威利斯卡里爾嚎喪似的鬼叫,心里有些擔心。
但這種擔心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的被他忽略。
杜蘭特甚至在心里不懷好意的想到,大不了打官司,通用汽車跟斯諾電氣打一場國際官司,爭奪各自的技術專利。等到實在不行,官司沒有勝利的希望,就用庭下和解的辦法,大不了是給點錢而已。
而通用汽車旗下的弗雷基爾冰箱也大致占有了市場份額,到時候就無關大局了。
唯一讓杜蘭特感覺不爽的是,要讓王學謙得了不少便宜。
只要雙方的官司打起來,斯諾電氣想要不被注意都不可能了。
要說杜蘭特的運氣,這幾年就像是被用光了一樣,流年不利。要是他跟著威利斯卡里爾一起出現在斯諾電氣的展臺,后面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但他矜持面子,下不來臺,跟不愿看到王學謙在他面前有得瑟的嘴臉,所以他選擇了以靜制動,穩坐釣魚臺。
威利斯卡里爾像是傻子一樣,合上冰箱門,然后再輕輕的拉開。
這個過程讓邊上的羅賓可要笑歪了嘴,一個小設計,竟然提高了整個冰箱的吸引力。
“很抱歉,我沒控制好情緒。”
“沒什么先生。您是客人,對于客人,總是該有些特權的。”羅賓不卑不亢的樣子,似乎漸入佳境,這次比利時的電氣展,雖說籌委會很氣人,隨后斯諾電氣竟然成了比利時官方都不待見的客商,眼看著一場展覽之后,將顆粒無收。
還是來了一個撞上來的客人,看對方的表情。應該對這種設計新穎獨特的冰箱,非常好奇。
“你們是怎么做到的?”
“冰箱門嗎?”
“沒錯。”
“用一個很簡單的設計,先生您聽說過磁鐵嗎?”羅賓好心好意的提醒,但停在威利斯卡里爾的耳朵里,更像是一種無情的奚落,他作為一個工程師,怎么可能會不知道磁鐵呢?
心情已經糟糕透頂的威利斯卡里爾語氣不善的回答:“當然,這是一種有磁性的物資,可以對鐵、鎳、鈷具有吸力。最常見的是四氧化三鐵的粉末…”
“不,等等,你是說,用帶有磁性的密閉條對上鋼板制造的外殼。然后想成一種吸引力,使得整個冰箱內部在關閉之后,變成一個密閉的空間,隔絕空氣?”威利斯卡里爾吃驚的看向羅賓。最簡單的發明,有時候也是最偉大的發明。
斯諾的冰箱僅僅用一個非常廉價和常見的材料,就將通用汽車的冰箱給比下去了。
這還不是主要的。威利斯卡里爾回想起那個光可鑒人的巨大門鎖,早就沒有了原先的驕傲,就像是一根插在心頭的刺一樣,稍微動一下,就會讓他疼的呼吸急促。是諷刺,無形的諷刺。
但是威利斯卡里爾并不死心,他堅信,冰箱恒溫系統的關鍵,對方不見得會攻克。
其實,他現在更多的是一種僥幸的心里,而是不是對自己的能力的一種堅定不移的信心。更像是一個賭徒,在賭局沒有結束之前,他堅信手里的牌能夠讓他一挽狂瀾,將失去的全部奪回來。
“不對!”
羅賓已經有點習慣了威利斯卡里爾的一驚一乍,似乎不發出點讓人耳朵受刺激的噪音出來,眼前的這位,就心里不痛快似的。
“怎么了,先生。”羅賓禮貌的問道。
威利斯卡里爾指著雪花冰箱,唏噓的抖動著嘴唇,打開冰箱,卻又冷氣從冰箱里冒出來,很直觀的一種感受,甚至冰冷的寒氣化成的白色霧氣,連眼睛都能看到。但是威利斯卡里爾想不透的是,為什么沒有冷卻系統?“為什么你們沒有冷卻系統?”
“冷卻系統?”羅賓驚訝至于,不明白眼前這位客人好像很懂行的說出了冷卻系統這個專業名詞,卻又像是一個從鄉下進城的土包子,一驚一乍的尖叫。
不過涵養不錯的羅賓還是沒有顯出哪怕一丁點的不耐煩,反而笑道:“您是說壓縮機吧?”
“冰箱的后面。”
兩分鐘之后,威利斯卡里爾終于看到了他所得冷卻系統,做的很巧妙,嵌入冰箱下方的底步,趴在冰箱邊上,還能聽到電機轉動發出的嗡嗡聲,抬起頭看著羅賓:“這不安全。”
威利斯卡里爾很開心,終于找到了雪花冰箱的致命弱點。
熟悉冷卻劑行業的人都知道,冷卻劑中含有大量的氯和有害物質,一旦泄露的話,輕者會造成室內的污染,房間內的人頭暈眼花,有不適的感覺。
可要是嚴重起來,是會死人的。
把這個危險的部件放在了室內,這是斯諾電氣的工程師的愚蠢,還是他們為了招攬客戶而出的昏招?相比之下,通用汽車生產的冰箱,就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將冷卻系統放在室外,通過管道接通冰箱內部,這樣就會最大限度的減少冷卻劑泄露,而造成的傷害。
羅賓呵呵笑道:“先生,這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冷卻劑不安全,是因為冷卻劑中擁有很不穩定的氯化物,但是這些問題都已經解決了,溶解于水的冷卻劑,能夠最大限度的將冰箱內的溫度降低到適合儲存食物的溫度,不僅能夠增加壓縮機的工作效率,還無毒無害,是一種安全的冷卻劑,為此。我們也申請了全球專利。”
“這…”
威利斯卡里爾遲疑了一下,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們在冰箱上一共有多少專利?”
羅賓謹慎的看著威利斯卡里爾,他也開始懷疑了,眼前這個家伙,像是從精神病醫院逃出來的神經質,眼神也透著病態的通紅,讓人有種敬而遠之的擔憂。
不過,雪花冰箱的專利數量,確實是每一個銷售人員的驕傲。
羅賓挺胸道:“包括外觀,內部循環系統。壓縮機系統,外部的保護系統等等,加起來有132項專利。”
“什么?132項專利?”
威利斯卡里爾驚恐的看著羅賓,不知覺得后退了一步,喃喃不語的看著周圍的人,目光卻有種天旋地轉的眩暈,良久,這才緩和過來,卻失神一樣的滿滿的往外走…
斯諾電氣的員工。沒有像對其他客人那樣死纏爛打,反倒是讓開了一條路,讓威利斯卡里爾離開。
面面相覷之下,懷特沮喪的說道:“好不容易來了一個懂行的。卻是個精神病人。”對于精神病人,斯諾的員工也不得不留出一點理智,給與優待。
威利斯卡里爾傻不傻估計沒人知道,但他離開的時候。失魂落魄的樣子,確實真真切切的,不似做假。
和杜蘭特站在通用展臺。像是一個鮮明的對比,王學謙和艾倫躲在人群之中,不是的關注一下斯諾電氣的情況,跟做賊似的。
說實在的,他們的行徑確實跟做賊有點像。
艾倫剛剛對無良律師尤金做完了最后一次的動員,尤金就像是一個郁郁不得志的配角演員,總是喜歡在艾倫說到關鍵之處,發散性的加入自己的想法,然后要求更改劇本。
面對振振有詞的律師,尤金的嘴皮子可是跟無數的對手,在法庭上下歷練出來的,可不是艾倫能說的過得。
果然,在艾倫快要崩潰的時候,尤金選擇了閉嘴,但這種選擇不僅不會讓艾倫心懷感激,而是讓他充滿了郁悶和不快,但是艾倫也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道理,只有一再忍耐。
等到把所有的事情交代完,這才松了口氣,逃也似的跟尤金分開。
對于艾倫來說,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這個靠替人打離婚官司,爭奪財產的家伙為伍。
“我剛才好像看到有人去公司的展臺了,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有成功的好消息。”艾倫口是心非的張望著周圍的展臺,目光似乎被琳瑯滿目的新型電氣展品被吸引住了。可心里還是一個勁的狂跳不止,像是做了一件暴露在眾人目光之下的虧心事一樣,讓他無從遁形。
“沒戲。”發現目光追蹤下的威利斯卡里爾竟然一轉眼不見了蹤跡,這讓王學謙有點奇怪,明明是看到從通用汽車展臺走出來的威利斯卡里爾,還看到這個人跟杜蘭特交談過幾句,像是在接受囑咐一樣,要說兩人毫無關系,王學謙是打死也不信的。之后還鬼鬼祟祟的佯裝成普通的參觀者,按理說,在斯諾的展臺上有所收獲之后,就應該馬不停蹄的去跟杜蘭特匯報啊!
就像是一個拙劣的探子,在獲得了情報之后,應該回去跟主子邀功,怎么就離開了呢?
王學謙還在糾結于威利斯卡里爾的突然離開,在他看來,如果能夠在和杜蘭特在臺下和解,是最理想的情況,真要把阿貝爾一世拉進這個是非圈,就有點不好收場了。
雖說,表面上國王不能把他怎么樣。
但此舉無疑是得罪了整個歐洲的頂尖貴族階層,雖說皇室的榮耀已經漸漸的褪去光環,但是貴族還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勢力。
總不能乘一時之快,得罪整個歐洲的上流階層吧?
但是正如王學謙糾結的是,杜蘭特的固執也是出了名的,能讓這個倔強的老頭低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也是他不得不違背本心,用一種在商業上不常見的手段,來讓杜蘭特徹底驚醒,也只是讓他明白一個道理,他沒有機會了。
“說說那個尤金吧?他的心態如何?你跟他交談的時候,是否看到過這個家伙有猶豫的意向?要是這家伙不出場的話,到時候只有我們親自出馬了。”王學謙看了一眼略有所思。一臉凝重的艾倫。
艾倫苦笑道:“恐怕就是國王的衛隊阻攔他,他都不會允許喪失這等好機會。這個家伙已經鉆到錢眼里了,幻想著能夠走出比利時,成為全歐洲都享有盛名的律師。我倒是不擔心尤金會臨陣脫逃,就是害怕,這家伙會突然發揮,說些不該說的話。”
眼眉一跳,王學謙心中一動,按理說,在這么關鍵的時刻。很有可能還要針對國家的君主,緊張才是正確的心態,如果表現的太活泛,是否表示?
“我倒是更愿意相信,他在害怕。”王學謙仔細掂量了一下尤金前后的表現,雖說對錢有著狂熱的向往,但很可能是因為出身的原因,他不是貴族,能夠接受已經是吃了千辛萬苦。幼年的不幸經歷,讓這一類人對錢有著超乎常人的偏好,這不是貪婪,而是窮怕了。
“怕了?這怎么可能?”艾倫相信他的眼睛看到的都是真實的。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觀感受,而不是胡亂猜測。
王學謙坦然一笑道:“這很容易解釋,經歷過過饑餓的人,會對食物有著瘋狂的追求。他們或許根本就不是為了裹腹,而是囤積起來,以待不時之需。貧窮跟饑餓一樣。也是一種病,甚至更甚饑餓對人的影響。”
“雖然聽起來很有道理。”艾倫頓了頓,語氣一轉道:“但是我還是堅信我的眼睛,它是絕對不會欺騙我的。我堅信,即便給尤金一把尖刀,他也是會毫不猶豫的沖上展臺,讓所有人都記住他這個人。”
“一個離婚專家?”
艾倫嘴硬道:“離婚專家也是律師,他或許不會做出違法的事來,但是我堅信,為了名他是不惜犯險,對于一個律師來說,只有名氣才是他一切的源泉。”
“好吧,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尤金的表演了。”王學謙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展廳入口處,一群穿著紅色和黑的衛隊,鮮明的禮服顯示著皇室的氣派。
雖說比利時是一個成立還不到百年的小國,但是國王的儀仗跟其他大國相比,一點也不遜色。
遠遠的就能看到高頭大馬的騎兵開道,隊伍中間是一輛豪華的敞篷汽車,相比美國總統已經習慣了凱迪拉克的豪華體驗,歐洲的皇室更加青睞于英國的汽車。
這不是對英皇拍馬屁,而是一種習慣。
講究的英國人總是能夠生產出最昂貴,最體面的奢侈品,這是隨便的美國人絕對辦不到的。
當然,如果比利時國內擁有汽車工業的話,或許阿貝爾一世就不會選擇英國的汽車了。而是首選本國工業的驕傲。但可惜的是,這一切都是夢想而已,能否實現,還要看應邀參加展會的通用掌舵人杜蘭特的心意。
威風凜凜的騎兵在戰馬上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地下的步兵和警察像是一群呼來喚去麻雀,在人群中飛快的疏通了一條通道,軍樂隊在其后,奏響了雄壯的樂曲。
不斷的有人高呼:“國王萬歲——”
至于是否是托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一陣高過一陣的歡呼,確實能夠說明,阿貝爾一世在比利時國內的呼聲很高。最容易讓人聯想到的就是,國王堅貞不屈的帶領國家,在一戰中,擊敗了德國人的入侵。
當然,這話說的水分很大。
真實情況是,比利時的軍隊在抵擋強大的德軍,數天內全部崩盤,國王逃到法國接受政治避難,還不忘時不時的發表一些反對德國人的演講。
最后在德國人潰敗之后,乘機收復了被德國人占領的領土。
表面上看,阿貝爾一世帶領國民戰勝了幾乎不可能戰勝的敵人,然后在戰爭結束之前,凱旋而歸。但實際上呢?他不過是堅定不移的對皇權不放手的堅持,讓他笑道了最后。
國王的汽車在展廳門口停止了下來,牽著皇后的手,走下了汽車。
在人們的歡呼聲中,走上了提前鋪好的猩紅色地毯。
莊重的樂曲,就像是海浪拍打大壩一樣,簡單的重復著曲調,但卻給人一種難以平靜的感受。
在歐洲,皇室是一種介乎于政治家和富豪的階層,資產階級革命之后,國王的權利一再被削弱,真要說影響力的話,還真的不好說。但一個皇室的家族,數百年的光環之下,總是會讓人產生一種自覺形穢的氣餒,那種從小就養成的貴族理解,甚至能用標尺丈量的微笑尺度,都是讓一個出身平民家庭的小子學不來的。
有人雀躍,有人羨慕,當然也有人躲在陰暗的角落里,嫉妒的渾身發抖。
“我的目標是他…我的目標就是他…阿貝爾一世…”
一個瘦小的身體,包裹在厚實的風衣之中,激動的渾身發抖起來,尤金,他不敢想象,有一天他也有機會從到國王的面前…
當尤金雙眼放光的盯著阿貝爾一世的時候,似乎忘記了,他不過是一個傳聲筒,而不是一個刺客。還真以為他把國王羞辱到了無地自容之后,他就能取而代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