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回到縣城已經是晚上了,很多人吃了晚飯又來圍觀,黑壓壓的人,真有幾千人,真有些嚇人。
也許是沒有等到真正處理事情的領導來,南門阻工的居民很有耐性,他們還一直在工地上堅守著。
李響心里怦怦直跳,知道今天遇對手了,他知道,真正的高手在指揮這場阻工。烏合之眾是最沒耐性的,阻工幾個小時就會急躁起來,何況沒人出來處理?按理,他們早就應該沖擊縣政府了,哪還會在這里耐心等著!現在,他們一不打、二不砸,很文明,只是占領工地,可見,整個組織都很嚴密。所以,李響心里開始打鼓,他告誡自己,今天的對手不簡單,千萬急躁不得。
橫幅是白底黑字,特別的刺眼,一些老人坐在推土機上,大吊車上還爬上去了幾個年前人,嘴里叼著煙,嚼著檳榔。在工地的出入口,堆滿了大石塊,還有幾根廢棄的電線桿。
李響只好下車徒步進去。他的秘書翁輝和李響同年,大月份。但是,翁輝顯得很緊張,他說話時都有些打哆嗦。但是,李響往前走,他不能落后,這一次,他應該要勇敢地承擔起保護李響的重任。他雖然哆嗦,但還是昂首挺胸走在李響前面開路。
警察懶洋洋地站在人群外面,他們沒有劃出隔離帶,應急辦主任對他們說,你們別激怒了民眾,等處理這事的領導來了再說。
其實,處理這事的領導并不一定就是李響。城南辦事處、公安、維穩辦、分管綜治的副縣長,甚至政法委本身,都可以出來處理這事,領導,誰出來都是代表縣政府、縣委的領導,但是,今天他們一致地認為,處理這事的領導只能是李響。
他是“點長”,分管這個項目。建鄴公司的這個項目,投資幾十個億,這是塊人人流口水的肥肉。這肥肉在李響嘴里,現在,肥肉里有點骨頭,他不能吐,他得啃,分管項目可不能光吃燒烤不做事。有困難了,自然得由李響出來處理。
李響吃了一次燒烤也被他們知道了。
李響來到工地指揮部,奇怪,竟然沒人圍上他來吵鬧。阻工的民眾有人認識他,可都沒圍上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進指揮部與縣里的領導匯合。李響進了指揮部,與在場的公安干警,以及辦事處的領導,應急辦主任等見了面,他們簡單地說了說情況。李響問辦事處領導,補償款到了多少。辦事處的一位副主任說,補是補了,但不到三分之一,被財政挪用了。
現在用不著問財政了,龍佩賢沒表態,財政局也不會承諾什么,特別是李響處理的問題,丁啟軍難得有機會報一報仇。所以,現在的李響只有一條路可走,他只能做無米之炊。
李響沒有和全體阻工的人談判的打算,他還沒有狂妄到以為自己可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他要他們推出三五個人出來做代表,和三五個人談,現場容易控制。
可是,那群烏合之眾就是沒法子推出三五個代表出來,誰都覺得,自己才是最行的,應該做代表。
搞了半天,李響火了,對辦事處的人說,你們辦事處的人每天都吃屎去了?辦事處就應該對各家各戶有所了解,和他們打成一片,現在好,推幾個代表出來都推不出,你們辦事處自己去處理!
辦事處現在在場的只有一個副主任,他被李響這么一說,慌了,忙出來解釋。李響說,你們的主任書記呢?
“主任來了,剛才還在,現在突然不知去哪了。書記嘛,沒來。”副主任回答,“我找找。”
主任來了。李響這才想起,南門辦事處的主任是茅德詠。李響一看到他就頭痛,他能處理什么事?
“上上上廁所去了。李縣長你好,對不起,今天拉肚子。”茅德詠屁顛顛跑來,誰都明白,他哪是上廁所,肯定是在哪里喝酒去了,一臉通紅的。
“沒事,只一個任務,你讓阻工的居民選出三五個代表來就行,選不出來,那你就沒必要回來了,自己去處理。”李響說這話也是沒法子,他一見茅德詠,心里早就涼了一大截,茅德詠也能處理這事?南門的書記是比較有能力的,可是這家伙比泥鰍還滑,據說,今天一天他都不見人,不知他哪去了。這人精肯定是和其他人一樣,躲起來偷偷樂去了。
茅德詠回過頭,找到了一個副主任,一個司法所所長,他拿出架子,說:“聽到沒?李縣長指示,要他們推出三五個代表來,你們還愣著干嘛?去呀!”
副主任、司法所所長兩個苦著臉出去了。他們不是畏難,他們是明知完不成任務,甚至可能要被圍攻。但官大一級壓死人,沒辦法,硬著頭皮也要上。
他們才出去,左涼來了,他后面還跟著個黃見習。
左涼還是那個不茍言笑的臉,很酷,但也很淡然。見到李響,他還是笑了笑,這算是他打招呼的方式之一。李響注意到,左涼根本就不著急,他神情淡定,似乎眼前發生的一切與他們無關。他身后的黃見習臉上保持著職業的微笑,她和左涼一樣,好像根本不關心那幾百個阻工的人。
李響心里罵道,你們都他娘的撂擔子,以為是我李響家里的事,一個個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老子等會也把擔子一撂,看你們怎么收場。
李響撂擔子,這事最終誰來收場?還不是劉瀚清,龍佩賢!
不行,你龍佩賢既然撂擔子了,那我李響就接著你這擔子挑起來,沒你們的支持,老子真的就挑不起這副擔子嗎?
李響下定決心把這事處理下來。
“左兄,給你們添麻煩了,損失不大吧?”李響向左涼道歉,“你們傅老總沒有生我們的氣吧?”
“哪能呢?這小事,沒告訴她。”左涼說。
小事?幾百人阻工鬧事,你說小事?太狂妄了,太囂張了,太目中無人了。李響對他們這種態度,鄙視的很。但又想,他們沒錯啊,他們不必急呀,因為,阻工的原因是政府造成的,別人不敢向政府索賠,他們敢。李響想到這,越發氣惱。
李響問:“左總,這事情對你們來說,確實不算大事,你們見多識廣,大場面、大陣勢見多了,這區區幾百人,對你們來說,確實不算人多。可是,你知道,我李響初次處理這種苦活,沒經驗,有些棘手呢,你認為怎么處理好?幫我出出主意行不行?”
左涼說:“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足額發給他們補償款啊。當然,李縣長你會說我白癡啊,有錢補償還要想辦法?李縣長,我知道,貴縣經濟緊張,別的都不缺,只缺錢。其實這種現象不光是你們,其他大地方也差不多,黑眼珠子見不得白銀,都一樣缺錢。所以我是理解你們龍縣長的。李縣長問我有什么辦法,要制止阻工,辦法多的很,文的,武的,你想哪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