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被杜曉梅這個電話嚇懵了。誰說我競選副縣長?汪溪漾,肯定是她打電話給了杜曉梅。
不過,李響猜錯了。競選副縣長的主意,始作俑者恰恰就是杜曉梅。
李響說,杜姐,別開玩笑了,咱比不得你,你身價幾百億,到哪里都財大氣粗,沒人敢對你怎么樣。可是,我是啥?螻蟻。杜姐,你知道螻蟻啥結果?兩指一擠,“啤”,血水都沒有,死了。
杜曉梅咯咯地笑,說,李響,沒志氣是吧?
李響說,這不是有沒有志氣的問題,現在自己正在低谷,哪還敢瞎折騰?能過了這一關就不錯了。李響說的不錯,他遇到了克星,高恕來了,他和蘇敏都得緊緊夾著尾巴,哪能夠自己還跳出來咋呼?
不過,杜曉梅并沒有被他說服。
她對李響說,世界上沒有過不了的河,現在,你正在困難的時候,如果你在最困難的時候也能往上一跳,跳上去了,一片新天地,沒跳上,最多又回到谷底,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說,李響啊,世上的事,并不是可控的,明天是咋樣誰也不清楚,所以說,籌劃今后的事,那只是一廂情愿,明天的事明天做,今天把今天的事做好。
說了一通道理之后,她知道李響并沒有被說服,所以她又接著說,李響,從縣一級開始努力,上到一個像樣的職位上,就必須珍惜每一分鐘,每一次機會。這次,代表們對你的印象不錯,你得抓住這一次機會,上了再說。上去了,誰會吃了你不成?關系、感情慢慢再補火,這叫做先結婚后戀愛。
李響還猶豫。
杜曉梅把一個有力的例子搬出來。她說,劉翰清就是例子。本來,他完全有希望在上次的調整時進入江都市委,但沒進去,說明什么道理?說明人算不如天算,天有不測風云啊。所以,李響,你不能再猶豫了,努把力。
“好吧,杜姐,我聽你的。”李響終于答應了。
杜曉梅又說,李響,這不僅僅是我的意思,孟谷龍也過問了你的事。他認為,你應該發力了,三十而立,不是講的,而是應該做到的。一個科級干部,在縣城,確實是個人物了,但是,在省廳,科級干部只能算是個人,不能算物。你現在,你自己說,你能算得上“立”了嗎?我說,什么也算不上,李響,你趕緊努力吧!
“好的。”
李響很感激孟谷龍的感懷,但他憤怒,憤怒自己三十歲了還只是個小小的科局級干部。他狠狠地對著電話機說,好的。他是咬著牙說的“好的”,這兩字,讓他有股復仇的快感。他決心已定。
但杜曉梅似乎很清楚李響此時的心情,她繼續說,李響,你別違規,我知道你的鬼點子多,孟谷龍也擔心你做得太過。其實,你什么也用不著做,就等著,等著就行。
等著就行?李響想,她的意思是說,她安排了人在運作?
沒等李響想透,杜曉梅接著又說,你上去之后,肯定會有些困難,但是沒關系,我知道,你擺平上面關系很有兩下子的,當然,這話是孟谷龍說的,到時,你再發揮你的長處吧,難關總會過去的。
李響很想說說高恕的事,因為李響并不十分擔心蘇瑜和曾鞏,這兩個人遲早有辦法搞掂,但他非常擔心高恕,擺平高恕這種人,李響沒半點信心。
正準備說說這事,李響突然改變了主意,他決定不說。他問了另一個問題。
“杜姐,你認識傅娟嗎?”
“傅娟?建鄴公司的副總?”
“對,原來你認識呀。”
“只聞其名,未識其人。有名的美女企業家,久聞大名。你問她干嘛?”杜曉梅問。
“她在梅州投資,手筆很大,一次就投了七個億。”
“哦,七個億呀?”杜曉梅淡淡地說。李響聽出來了,杜曉梅對七個億不感興趣,似乎七個億并不算什么大錢。她接著說,“你是問她怎么和汪溪漾長得很像是吧?告訴你,我也不知道。”
原來,汪溪漾也問過杜曉梅這個問題。
正聊著,小吳進來了。他見李響在打電話,沒有和他打招呼,進了浴室,準備洗澡。李響見有人來了,不好多聊,就和杜曉梅匆匆結束了這次談話。
小吳在浴室里洗澡,李響也無心情看電視,想著剛才杜曉梅的話,他和劉睿都參與競爭副縣長,假如夢想成真,那不是顛覆了整個安排嗎?劉翰清怎么收得了場?
突然,李響為劉翰清感到難過。劉翰清的克星正在打壓他,高恕在全力掐著劉翰清的七寸要害處,可是,偏偏就在這個困難的時候,他過去的秘書,李響,準備造反啦!這正是所謂的后院起火。
李響知道,這場火,會很大很大。選舉那天,這火一旦燒起來,李響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滅得了這場火。
一會,小吳洗完澡出來,笑著說,主任,你知道劉坤億嗎?他剛才被劉翰清狠狠訓了一頓。
李響問,什么事?
小吳說評書一樣,有聲有色地描述了一陣,手舞足蹈的,似乎,最開心的事莫過如此了。
原來,劉坤億奉龍佩賢之命,請示劉翰清一件事。按理,不應該有這種事情的出現,縣長有事和書記商量,要親自前去,至少也應該打個電話,但是,他卻叫劉坤億去問。他劉坤億傻里傻氣,去問也就罷了,他問小曹,要小曹轉達一下也許還沒什么大事,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就找到了劉翰清。劉翰清像是發現了一個怪物,打量了好一陣劉坤億,問,你是龍佩賢縣長的秘書?劉坤億反應遲鈍,說,是呀。是不是龍佩賢的秘書,劉翰清還需問?劉瀚清問完之后,又說,劉秘書,你回去吧,公事呢,你就別管了,好好服侍縣長,你跑這里來是擅離職守。劉坤億還沒反應,解釋說,我就是龍佩賢縣長派來的呀,怎么說我是擅離職守呢。劉翰清說,干部屬于縣委組織部管,你是不是擅離職守,項伯部長會給你一個說法的。劉坤億到這時候了,竟然還沒醒悟過來,他堅持說,我是縣長的服務員,也就是公仆,給縣長跑腿,應該的。劉翰清冷冷地說,公仆?你說你是公仆?劉坤同志,你再努力一百年吧!公仆倆字,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你還說不上是人民的公仆呢!劉翰清說最后那句話時,語氣很重,這一次,劉坤億才突然清醒過來,趕緊走了。
至于劉坤億本來是準備對劉瀚清說什么事,是個秘密,沒別人知道;龍佩賢為什么要劉坤億去找書記,其原因也沒人知道。反正有一點是明確的,兩位正式開戰了。
小吳說完,又問李響,聽說有代表準備投龍佩賢的反對票,這代不代表劉瀚清支持這種行為呢?
李響說,小吳別亂猜,政壇上的事可以看,但最好少講,至于劉瀚清會不會支持代表投龍佩賢的反對票,用腳指頭都想得出來,他不支持。并且,他不但不支持,還會阻止這種事情的出現。小吳,劉翰清支持代表投龍佩賢的反對票,那就違背了基本的官場規則,劉瀚清又不是傻子,他不會做這種蠢事的。
小吳一聽,有些氣餒,他非常想看熱鬧,如果選舉都按照既定的方向走下去,哪有屁看頭!年輕人就喜歡看熱鬧,最好有點什么事發生才好。這種心態的人很多。
不過,才過了三天,小吳興奮起來了,他發現,這次選舉有看頭。李響也驚訝地發現,劉瀚清對代表團異樣的議論基本上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態度。劉睿開始了活動,他見人就笑嘻嘻的,親切得像故友重逢,很顯然,他是在拉票。劉有才像斗雞公一樣,憤怒地在各個代表團里亂撞,他似乎聞到了不祥的信息,他不得不挽回頹勢。丁啟軍好像也著急了,他又在代表中塞紅包。人大主任彭大可還是笑瞇瞇的,好像即將要發生的地震與他無關。
龍佩賢的臉變得青色的了。
市里聞到了梅州的異常味道,以徐根昌為首的督導小組來到了梅州。
為什么劉瀚清會以消極的態度應對這次選舉呢?李響很不解,按理,劉瀚清必須保證這次選舉的正常舉行才行,他輸不起呀。
這個答案一時間是很難弄明白的。但有一絲蛛絲馬跡可尋,那就是龍佩賢的臉越拉得長,劉瀚清就越是滿臉春風。這說明,這兩位大人真的是真刀實槍地干起來了。只是,李響想不透,劉瀚清在這個時候與龍佩賢開戰,有什么理由呢?
江都市督導組以徐根昌為首,一行共有五人,三個是組織部的,兩個是紀委監察局的,市人大的領導早就到了這里,兩起人馬加起來,江都市總有十位領導在為這次選舉保駕護航。
“鬧情緒可不行啊!”
徐根昌在找劉瀚清單獨談話。他對劉瀚清那副不以為然的表情很不樂意,他說:“翰清,你有情緒我理解。沒能進市里領導崗位,不但你有情緒,程旌也有,還有不少的人也有呢。你想想,難道蘇瑜、曾鞏他們就沒有?他們也希望自己挪挪位子了,可是,他們都沒動,你以為他們就樂意?我本不應該說這話,這話忌諱,因為我們是老朋友了,所以不該說的話也說了。這次選舉,輸不起呀你!”徐根昌苦口婆心地說。
劉瀚清笑著說:“我沒有意氣行事,再說,我本來就沒機會贏了,還有什么輸與贏的概念?”
徐根昌大聲說:“諾諾諾!還不是意氣行事?你是有智慧的人,有智慧者,小不忍責亂大謀,你翰清書記年紀也不輕了,難道還要我教你嗎?”
劉翰清微微一笑,說:“正想聽聽徐部長您的教誨呢。”
“惡心!翰清,你別惡心了好不好?誰不知道,你劉翰清一貫自命清高,我徐根昌在你眼里,只怕還沒有掛上號。”徐根昌笑罵道,“翰清,如果選舉出問題,別說蘇瑜、曾鞏,就是我徐根昌,也不會答應你的。哎,翰清,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劉翰清沉思片刻說:“部長,如果事實恰恰與表面現象相反,你肯定不會相信是吧?所以,我真的不想多解釋。”
“什么?”徐根昌驚愕地問,“你說什么?龍佩賢在攪局?他在破壞選舉,你不會是這個意思吧?”
劉翰清笑而不答。
“是不是嘛?有這種可能?難以相信啊!翰清,這事可是真的?”
劉翰清說:“這就是事實的真相,可是,我不指望被領導認同,因為,我相信,龍佩賢這么做,有恃無恐,有人指使他這么做。”
徐根昌并不是輕易相信別人的人,他瞧著劉翰清,心想,別急,你老謀深算江都市有名,別輕易進了你的圈套。徐根昌的心目中,劉翰清是個很厲害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