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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改委主任最終還是沒能見到。李響心里罵了十八遍發改委主任的十八代祖宗,并且鼓勵自己說,那天,自己要把他的位子搶過來。不過,鼓勵歸鼓勵,他也知道,即使用一輩子時間,也別指望坐上他那個位子。
科級干部離副省級,有十萬八千里之遙。
不過,沒見到發改委主任并不等于他的事就泡了湯,農業廳、科技廳都基本搞掂,就剩下一個發改委了。孟谷龍答應他,此事由他來周旋。所以說,雖然不說五千萬進了腰包,但應該沒多大問題了。
離開清江市時,李響打了個電話給杜曉梅。此次清江之行,杜曉梅是出了大力氣的,她在幕后運作,要不,沒半年一年的時間,哪能辦得如此順利?
估計五千萬不久就可以批下來。其實,只要是能夠批下來,遲一點早一點都無所謂,德州卷煙廠的資金足得很,他們的五千萬可以先用,并且,很快就可以打到賬上。
也就是說,“黃金葉股份公司”可以正式運作了。
從李響被任命麻石鄉書記到現在,已經整整兩個月,他在鄉上露面的時間加起來不到一周時間,并且還沒每天在鄉上,還有些人沒見過李響書記的面。
今天,他要召開全體鄉干部會議,并且規定,誰也不能請假。
可是,偏偏有個人就是要請假,他就是曹二葆。
“可以,不過,有理由嗎?”李響問。
“沒有。”
曹二葆當然有理由,沒有理由就是他的理由,他就是想殺一殺李響的威風。一開始不把他制住,今后就困難了,因為,職位上李響占據了制高點。所以,第一仗,在第一時間就開打。曹二葆以拒絕參加會議來攪局。鄉上召開全體干部會議,沒鄉長參加,那至少也算不得是全體會議了,并且,這樣會給其他人一個強烈的印象,那就是曹二葆鄉長不聽書記那一套。
曹二葆回答了李響的提問,接著,他就夸張地哈哈大笑,并且耀武揚威地高昂著頭,意思很明顯,咋的?我就跟你叫陣,你奈何我?
李響覺得這鄉長有點傻氣,好像小時候壞孩子欺負其他孩子一樣,擺出一副得意的神態,傻乎乎的。
“怎么樣?書記你不會不批準吧?”曹二葆挑戰地追問。
“你可以請假,你是鄉代表選出來的,所以,你是一鄉之長,你有很多的權力,有些權力我還不能干涉。不過,你聽清楚了,你作為黨委副書記,你屬于黨委領導。明天,我就到縣委匯報,強烈請求縣委免去你的副書記職務。你信不信?”李響說。
“你敢嗎!”曹二葆咬著牙,冷笑道說。
“只要你敢不來開會,就不是我敢不敢的問題了,而是必定讓你滾蛋,你不滾蛋,我怎么當書記?我怎么駕馭全局。曹二葆,別人官場上是步步高升,你可別坐遛遛板喲。你信不信,我可以讓你趴在地上,永世不得翻身。”李響犀利的眼神看著他,曹二葆打了個冷噤。
但他嘴里沒有軟,“我就不來開會!”
李響沒有跟他爭執,只說了句,“你想跟自己過不去,那是你自己的事。”
會議在下午三點準時開始,二十七個人,一個不少,包括曹二葆。他還是來了,他今年四十有三,經不起折騰的年齡,他決定還是聽一聽李響說些啥。
李響沒和曹二葆通氣,今下午會議的內容,他根本就不想和曹二葆商量,或者說,打一開始,李響就準備攆走這個土皇帝。所以,曹二葆越是搗亂,李響越是高興。他僅有的在鄉上的那點點時間,他已經對曹二葆有了很深的了解,這種人與其說造福一方,還不如說魚肉鄉民更確切些。李響的打算,即使曹二葆不搗亂,他也容不得曹二葆再在麻石鄉干了。
會議開始。
李響自己主持自己作報告。
其實也不是報告,他是宣布幾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萬謙等四個人辭職。萬謙,他是麻石鄉老資格的副書記,地位僅次于曹二葆,也是少數敢于與曹二葆叫板的人。第二個是副鄉長劉裕篤,他還很年輕,才過三十歲,他也曾經與曹二葆爭執過。第三個是辦公室主任,黨組成員王興茂,他是被曹二葆訓斥最多的人。第四個人是向梅,李響已經征求了她的意見,她一聽很高興,她這種人,更適合做企業。對于這四個人的辭職,眾人先大吃一驚,接著就是震驚不已。最先,眾人聯想到的是,這四人的辭職是因為曹二葆。如果這個猜測是對的,那李響書記就會更孤立。
第二件事,李響宣布全鄉十五個村,每個村由兩個鄉干部包干,負責動員村民種植煙草。完成好的,獎勵,任務完成不好的,績效考核不稱職。
這時,曹二葆發言了,他說,我反對。
李響很平靜地說,哦,我知道你會反對的,不過,可以說說理由嗎?
曹二葆說,不需要理由,反對本身就是理由。
李響有很平靜地說,哦,我知道你是個不講理的人。接著,李響有對其他人說,你們是不是也反對呢?我估計也是。不過沒關系,咱們講理,凡事都得講理,有理由的事就做,沒理由的事你們在反對吧。
李響正準備講下去,曹二葆插嘴了,他說,這不明罷著你沒理由嗎?麻石鄉世世代代都是種稻谷的,農民不種稻谷,種煙草,他們不吃飯,吃煙啊?再說,這煙草又不是沒種過,除了一兩家發了財,其他的誰發了財?這開發土地的資金、技術、病蟲害的防治、銷售渠道,怎么解決?所以,你異想天開,根本做不到的事,我反對。
“啪啪啪”李響鼓起了掌,說,咿呀,你曹二葆今天竟然講起理來啦,稀奇、稀奇!不過,你這理由和狗放屁一樣,放了幾千幾萬年了。千百年來,都認為麻石鄉只能種糧食,正因為一直這么放狗屁,所以麻石鄉世世代代都窮。
你罵人!你李響才放屁,放狗屁!曹二葆罵道。
“曹二葆放必屁!”回敬曹二葆的是萬謙,他譏諷地說,“曹二葆,你想做麻石鄉的土皇帝,只有夢中去做了,你知道你面對的是誰嗎?李響書記!你當不得他的一個腳趾頭,所以,你趕緊辭職吧,趕緊滾蛋吧,滾你媽的蛋。”
“你滾!”曹二葆憤怒得說不出話,半晌,他找出了一個比較準確的用詞,“你是他的狗腿子。”
李響哈哈一笑,他真的很平靜,說,“罵街是不是?開會罵街,據說是我們麻石鄉的傳統,所以,為了繼承我們麻石鄉的優良傳統,我今天準備發揚光大,狠狠地罵一回。”
接著,李響開始開罵:“曹二葆你畜牲不如,你魚肉百姓、橫行鄉里、無惡不作。我在班車上就聽見車上的人罵你,來到鄉上,鄉干部們也在罵你,所以,你不是個好東西。今天,我真真實實體會到了,你這人該罵。我說開會,你說不參加;我說你就別參加吧,可是你又來了;我說講理,你說你就不講理;我不講理時,你偏偏又講理了。你是專門和我作對,和鄉上所有的干部作對,和麻石鄉所有的老百姓作對。所以,我得出結論,你的確畜牲不如,因為,狗都知道不亂咬人,你見人就咬。如果你說我說的不對,不是畜牲不如,那你也肯定是瘋了的畜牲——瘋狗!
李響罵起人來像喝啤酒一樣簡單。
麻石鄉確實有個傳統,開會時經常就是罵架。李響這些天的調查,很多人都反映了這個情況。這個可以理解,人生活在沒有希望的日子里,情緒很難控制,再說,人都到麻石鄉了,倒霉也到了底了,表現好沒有盼頭,表現差,誰又能怎樣呢?還有,來麻石鄉任職的人,包括一二把手,都是沒背景,沒前途的人,巴結他們沒價值,得罪他們也沒啥可怕的,最多穿穿小鞋,其實,在這里的人誰不是穿小鞋?到縣里開會,人家一聽你是麻石鄉來的,得到的都是鄙夷、不屑的眼光,到財政要點錢,連一個股室干部都可以神氣地說,麻石鄉?你們交的稅費,一年幾十萬,你們好意思來要錢?沒有!到縣長縣委書記那里匯報,不去倒好,一去,必定被罵的狗血淋頭。他們質問:你們得稅收完成得這樣?你們的計劃生育做得怎樣?你們的城鎮化建設做得怎樣?你們的水利、道路建設做得怎樣?等等,幾乎所有的工作,麻石鄉都是倒數第一。
所以,麻石鄉政府沒有快樂的人,沒快樂,就只有痛苦和煩惱,罵架就成了鄉上的文化。
李響罵完,曹二葆準備接著罵,他還不至于窩囊到被李響一罵就服了的人,他正準備用更惡毒、更粗野、更殘暴的語言反擊時,李響制止了他。
他說,各位,罵架,到此結束!從今往后,我們麻石鄉不再罵架了,咱們有分歧,就講理。誰要罵,出去罵!我知道,誰也不喜歡這樣的氛圍,總共才二十七八個人,一個鍋里吃飯,還吵吵鬧鬧不好好過日子,多不舒服。我也知道,在縣里頭,我們麻石鄉抬不起頭,大家也覺得沒奔頭,心里煩。好,我來了,我來了就是為了改變這一切而來的!
李響頓了頓,會場突然沉寂下來。
李響接著說,今后,我不但要你們在鄉上都能開開心心地過日子,我們還要你們在縣里頭揚眉吐氣做人上人。過去,大家都不想到麻石鄉來,往后,大家都爭著來。
大話!聽會的人習慣聽這話了,過去,有的書記過來,也這樣豪言過。眾人開始議論起來。
突然,有個人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