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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幽州刺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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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州刺史是文官,屬官有門下、綱紀吏和分曹諸從事,并無司馬之職。陸遙所說的幽州司馬乃慣常的俗稱,其實說的是駐節幽州的驃騎大將軍之司馬。按本朝制度,諸將軍開府者置司馬一人,位次將軍,掌本府軍事。驃騎大將軍司馬的地位非同尋常,得用銅印墨綬、絳服武冠,秩比千石,其職權大概等同于后世的參謀長兼警衛營營長。這些年來,幽州軍幾番出入中原,戰勝攻取、殺戮極多。連帶著幽州軍將也聲名鵲起,可惜都是些兇名、惡名,徒令婦孺百姓望風而逃。但從身為武人的角度,陸遙深知這批因參與宗室諸王攻戰而聞名的幽州將校的確有攻堅摧強的勇武,其中,又以曾統領數萬大軍奪取決定性勝利的驃騎大將軍司馬祁弘最是了得。祁姓算不得大姓,但卻有一位名聲赫赫的先祖:戰國時晉國公族大夫祁奚。祁奚出于姬姓,因食邑在并州太原國的祁縣而得名。晉悼公曾向祁奚詢問誰能擔任南陽令,祁奚舉薦解狐。悼公問,解狐非子之仇耶?祁奚答道:“君問可,非問臣之仇也。”晉悼公又向祁奚詢問誰能擔任中軍尉,祁奚向悼公舉薦祁午。悼公問,祁午非子之子耶?祁奚答道:“君問可,非問臣之子也。”祁奚的風范千載以來傳為佳話,然而漢末以來,祁姓宗族離散、人物不彰,勉強在太原、扶風兩地群聚而已,祁弘便是扶風人士。王浚以東中郎將出鎮許昌時,祁弘為主簿,后隨王浚輾轉青州、幽州。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這名區區文吏數年后竟成為王彭祖麾下武將中的佼佼者,更是東海王得以奪取中樞政權最主要的助力之一。僅看光熙元年上半年的事跡。一月,擔任幽州軍主將的祁弘先攻洛陽,擊破成都王麾下大將樓裒的兵馬;三月,他揮師動向,斬殺滋擾東萊、臨淄的妖賊劉伯根;四月,再度向西進軍,擊敗河間王司馬颙派出的弘農太守彭隨、北地太守刁默,乘勝殺入長安,將皇帝迎回洛陽。當時東海王陣營里,有茍晞和劉琨這樣的大將,但論起軍功來,卻無不被祁弘壓倒了。樓裒、彭隨、刁默,都是赫赫有名的宿將,麾下也有精兵;劉伯根更是仿佛漢末張角的妖人,副手王彌勇力絕倫,號稱“飛豹”。這些人轉眼間就被祁弘秋風掃落葉一般地擊敗,使得陸遙不得不重視祁弘的軍事才能。但幽州軍殘暴兇橫的行事風格又深為陸遙所厭惡,自從幽州插手中原亂事,冀州、魏郡、洛陽、長安等地無不深受荼毒,無辜而遭殺戮擄掠的平民百姓數以萬計。只長安一戰后,祁弘麾下的鮮卑騎兵大掠長安,就足足屠殺了兩萬余人!在這方面,身為幽州軍首席大將的祁弘不止難辭其咎,根本就是血債累累!從這個方面出發,陸遙其實并不很樂意參與此次幽州之行。陸遙自認是個具備道德底線的人,很難想象自己會與一名雙手沾滿無辜者鮮血的劊子手談笑風生,甚至還要向之發出招攬的意向。因此方勤之稟報說已與祁弘牽上線的時候,眾多代郡僚屬都很是興奮,但陸遙卻大敢不耐,甚至接連三次駁回了方勤之請求陸遙親自與祁弘面談,以彰顯代郡誠意的文書。當時眾僚屬不明白陸遙的意圖,一時間都不知怎么辦才好。直到邵續聽聞此事,星夜從薊縣返回。對邵續,陸遙還是很尊重的,立即將之請入。可邵續尚未出言,陸遙先道:“邵公此來,若是為了祁弘之事,便不必多說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吾不喜帳下有這等殺人狂魔。”以陸遙、邵續二人平時談話的習慣,陸遙這樣說,算是很不客氣了。言辭中,還帶了些許對邵續不滿的意思。但邵續躬身應是,面色絲毫不變。待兩人各自落座,方才問道:“將軍亦曾讀史,可知光武、吳漢故事?”此言一出,陸遙頓時默然。邵續所說的廣武、吳漢故事,指的是兩漢之交時的光武帝劉秀和部下大將、居于云臺二十八將第二位的大司馬吳漢。吳漢其人,史書贊曰“鷙強”,麾軍橫掃河北、關東、巴蜀,軍威赫赫為天下第一,時人多以他與韓信相比。吳漢雖善戰,卻有屠城的惡習,常常放縱將士燒殺擄掠。建武十一年,吳漢征蜀,在蜀主公孫述戰死,大將延岑已投降的情況下,仍縱兵大掠,族滅公孫述、延岑家族,燒毀宮室,殘殺百姓,惡行不可勝計。這樣的舉動引得為人仁厚的光武帝劉秀勃然大怒,嚴詞譴責吳漢,又指責吳漢的副將劉尚失伐罪吊民之義,但戰后敘功之時,仍對吳漢加官進爵,厚賜金帛。邵續以廣武、吳漢故事示陸遙,以善戰卻好殺戮的吳漢類比祁弘的同時,隱約將陸遙比作光武,勸諭之意分明,卻又引而不發。陸遙聞弦歌而知雅意,自然知道邵續是希望自己擯棄個人成見,以大事、大業為重。邵續久歷宦海浮沉,在這方面的眼光非常精到,素為陸遙所仰仗。而他之前一人肩負沉重政務卻絕不引用親朋,直到陸遙從魏郡帶來黃熠等一行吏員后,才陸續招來自己在廣平的故交用事…這其中深藏的政治智慧,更令陸遙深感他是個妙人、聰明人。陸遙慢慢考慮著邵續的話,半晌后,他才頷首許諾:“這件事就按方勤之的安排去辦吧。”當時話如此說,事到臨頭,陸遙心中還是難免有些不快,因此這一路行來,他極少縱騎疾馳,反倒是按轡徐行,走得很慢。直到在車廂渠邊看見陳二說起祁弘時,滿面感激自豪的神情,陸遙才心中一動。在河北、中原等人殺戮無數、雙手沾滿鮮血的大惡人,在幽州鄉里宗族眼中卻又成了教習百姓、保境安民的依賴。這祁某人原來也有這一面么?這般想著,一行人渡過車廂渠,向西北方向行了十余里,轉下官道。鄉間小路泥濘曲折,眾人便牽馬魚貫而行。大概走了一箭之地,繞過片林子便豁然開朗,一處莊園出現在眼前。方勉之正待向前呼喚,卻被馬睿一手搭在肩上,硬生生止住腳步。原來,莊園前的空地上正有兩隊手持武器之人虎視眈眈地對峙著。場面一觸即發,氣氛十分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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