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右臉色蒼白,這一刻他想到了報應,真是天理昭昭因果循環,如果他不是因為怕死,他也就不會投降曰本人,如果不投降給曰本人,那么也就不會作出那么多為虎作倀殘害抗日將士的事情,而若沒有這些事,抗聯怎么會找自己的麻煩?
看馬遷安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他是不會放過自己的,就其已經掌握的資料就足以判處自己的死刑了。(_)有惡因就有苦果,自己釀的酒自己喝吧!
與其疲賴著多活幾天等到被槍斃的日子,不如自行了斷還能保持做人的最后一點尊嚴。
王之右萬念俱灰,用顫抖的手臂握緊槍支,將槍口抵近自己的太陽穴,狠狠的扣下了扳機。
“咔噠!”一聲輕響。槍口既沒有子彈射出,也沒有巨大的聲響。
王之右愣住了!楊洪也愣住了,楊洪還在擔心如何收拾車內的尸身問題,卻沒料到沒有死尸讓他收拾。
馬遷安趁王之右愣神的功夫,掰開他的手指將手槍收了回來。
巨大的生死落差讓王之右的情緒無法控制,清醒了半天才能發出詢問的聲音,“為什么?”
楊洪也緩過神來,用戲謔的口吻開玩笑:“司令你又來這一套,這是老把戲了,算這次我都知道你用了三次,你也不嫌煩?”
老把戲新把戲,不論新舊好用就行唄!管得著嗎?哎?你不是變著法笑話我老狗耍不了新把戲吧?馬遷安心頭電轉瞄了一眼楊洪,不能讓這屁小子把今天這事宣揚出去。
第一次假槍斃黃鳳母女,現在黃鳳成了楊洪的戀人。第二次嚇唬三好木信,這事目擊者眾也早就傳遍了;這第三次也讓楊洪看見了,我說這小子跟我怎么這么有緣,怪不得今天他一擠上車來我就感覺不太對勁呢。
馬遷安不理楊洪,讓他一邊曬著去,叫你揭我的老底。
對于王之右的問題,馬遷安答道:“不為什么,留著你還有用。”
“難道老朽還有可以幫得上的忙?”
“你以為如何?要是想真處決你,還用得上出動這么多人費這么大勁?雖然平時你身處齊齊哈爾,身邊有十數衛士保衛,但我們要取你的性命,也不需搞出這么大陣仗。”
對王之右來說,剛才的情景真可謂死后余生,他決然認罪并主動以死抵罪的行為無疑也爭取到了對方的態度好轉。
“剛才的事就不多說了,你身上的罪行百死不能恕,如果放在戰后,你將是第一批被處決的漢jiān,但現在是戰時,只要你真心悔罪并在余生中為中國人民的抗日戰爭做出貢獻,我們可以根據你貢獻的大小從輕發落你,如果真有重大突出之貢獻,超過了你所做的危害,我們還會考慮將功折罪,最后給你特赦恢復你自由之身,你愿意嗎?”
馬遷安拋出了自己的條件,楊洪不可置信的狂眨眼睛,就這樣?這么寬大處理這個老漢jiān?這…這感情上怎么能說得過去?那些戰友的鮮血難道就白流了嗎?他實在是不能理解馬遷安的做法。
“司令你?”楊洪玉言又止。
馬遷安意識到楊洪很可能不理解這種做法,像楊洪這種愛憎分明樸實無華的戰士萬般憎恨狗腿子漢jiān,尤其是像王之右這種“死心塌地”為日寇服務的高級漢jiān,按照他們的做法,抓到就應該槍斃,最遲也不得晚于到達哈爾濱之后,乍聽到馬遷安還給了王之右一條生路,不殺?楊洪心里應該在懷疑自己徇情枉法。
但是這種做法有其合理性,即使感情上無奈也必須這么做。戰爭的本質是殘酷的,是暴力對暴力,是集人類智慧之大成的最高級別的搏斗,壓迫與反抗,奴役與自由,兩群人用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進行較量。為了勝利,為了最終壓倒敵人,其中所涌現的智謀與手法無不令人瞠目結舌不可思議。
謊言后面也許就是真理,煙幕后面可能就是真相,殘忍后面也許是溫情,沒有高度的智慧,沒有前瞻性的理解能力,沒有對大趨勢的把握能力,是不可能取得最終勝利的。
爭取一切可以為我所用的力量為我服務,爭取一切潛在的反日力量為我服務,是現階段抗日戰爭的第一順位的需求。
王之右尚有廉恥之心,尚能悔悟所作所為,也是一個有才能的人,也許可以成為一個能發揮較大作用的隱秘力量,消滅他所起的作用未必有保留他的作用大。
我們之所以津津樂道臨陣倒戈的現象,蓋因為這種行為往往能夠產生決定性的結果,如果沒有戰時反水,那要多犧牲多少條性命才能爭取到勝利?一個位高權重的、好的潛伏者所起的作用不下于一支臨陣反戈一擊的軍隊,這也是馬遷安的考慮,雖然感情上還有疙瘩,但它無疑是最理智的考慮。
對楊洪的疑問,馬遷安決定找一個空余的時間給他解釋,人需要進步需要開闊眼界,楊洪需要開導。
“楊洪,暫時不理解不要緊,最終你會理解的,你可以把疑問藏在心中,但命令必須執行,這是紀律明白嗎?”
“是!”楊洪答道。楊洪身上也有其優點,他可以做到不管什么命令,不管心中有多么不理解命令,他也能做到不打折扣的執行。
對于馬遷安的建議,王之右無法不同意。為了堅定王之右對抗戰勝利的信心,馬遷安不厭其煩的向他講解了世界大戰的趨勢,特別重點指出由于美國人的參戰,勝利的天平已經向反法西斯戰線傾斜了。
“要知道美國的工業生產能力是曰本的七倍,不要看現在曰本艦隊可以在太平洋上橫行,他們很快就要遭到美國人的大力報復,隨著戰爭進程,曰本人根本無法補充他們的戰時消耗,而且他們的生產能力還會在美軍飛機轟炸下不斷萎縮,三年后曰本將沒有可戰之船,沒有可用之燃料,甚至他們將沒有果腹之物,他們必敗無疑!”
雖然曰本人大肆吹噓自己的實力,大肆宣揚赫赫戰功,并對對其不利的消息大加封鎖,但作為王之右這個級別的滿軍將領,還是能夠接觸到一些真相的,他對馬遷安所說的大部分話選擇了相信,只有一些小小的疑問。
“賢侄你說的美國人的實力我是知道的,但曰本人頑強善戰死不投降,要真正打敗他們還需時日,我看不止打上三年吧,我估計起碼要十年。”
馬遷安斜眼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覺得曰本人都是打不死的蟑螂呢?”
王之右慌忙搖手,“不不不,賢侄莫要誤會,我不是給曰本人臉上貼金,曰本人也是兩條腿支著一個肉身子,槍子打上去也是一槍兩眼兒,我是擔心美國人的戰斗力,他們雖然物質力量雄厚,但人怕死啊,這點比不上曰本人,要是老毛子打小日本子,我倒是相信一年之內就能解決問題,但老毛子現在也脫不開身,現在真不好說啊。”
“那么如果戰爭將長期化,你是不是就想反悔不抗日了呢?”馬遷安微微一瞇眼睛,眼睛里射出兩道滲人的寒光。
王之右沒有害怕,坦然迎著馬遷安的目光說道:“賢侄此言差矣!我只是根據自己的知識和見識作出的判斷,沒有故意貶低你的判斷的意思,也沒有吹捧曰本人的意思,我投靠曰本人一次就夠了,既然答應了你做內應,如何能再次反悔?那我還是個人嗎?今天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不在乎多死一次,賢侄若不相信,我可以將我最喜愛的兒子送給你們作人質。”
馬遷安剛想擺手說不必了,又忽然改了主意接口道:“那好啊,我就卻之不恭了,我會派人上你家接人,你放心!我們會把他培養成一個真正的戰士,一個真正的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問到如何讓曰本人相信自己被俘后沒有“背叛”,還能再次相信自己的問題。馬遷安笑嘻嘻的拿出一個口袋,掏出里面的幾樣小東西說道:“早替你考慮好了,諾這是抗聯戰士的銘牌,這是一把手槍,到時候你帶上這幾樣東西逃到曰本人那里報信,就說自己殺了看押自己的抗聯逃了出來就行了,考慮到你對曰本人的用處還比較大,相信他們不會對你怎么樣的,審查過后還是要用的。”
為了把假象做得逼真,作為道具的銘牌和手槍上甚至還有干涸的血跡。
至于什么時間讓王之右“逃跑”,馬遷安也算計的很清楚,最好是特種中隊發起攻擊的時刻,王之右恰恰把抗聯來了的消息傳達到鬼子那里。既然已經打起來了也就不怕消息泄露了,這也能為王之右提供一個保護自己的手段。
至此,王之右才隱約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落在馬遷安的算計之中,不禁暗中感慨。面對這個智力高絕算無巨細的抗聯將領,自己還是老實當臥底的好。馬占山就已經精明的不得了,沒想到他的侄子更勝一籌。
車行到安達縣邊緣,有十幾人在路上迎接這個車隊。王之右原本的計劃是在這里棄汽車而乘火車的,本地駐軍首領趕來拍馬屁迎接上司換乘火車。
當然王之右再也不能按原計劃坐火車了,王之右看著越走越近的幾個小軍官,轉頭問馬遷安。
“我怎么答復他們?”
馬遷安沉思數秒答道:“搖下窗子露一下臉就成,我派人下去說,楊洪你下去回復這些馬屁精,就說王司令急著趕路,就不換火車了,火車還要等好幾個小時,不等了直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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