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的王之右只好拖動著肥胖的身軀慢吞吞走上前來,2o多米的路被他走了足有一分鐘。
“這癟獨子嘎哈走這么慢?”充任隊伍中日本顧問的黑田醫官已經學會了一口流利的東北話,不耐煩的對著旁邊的同伴馬德龍嘀咕著。
馬德龍心頭懂得這些噱頭,哧了一聲答道:“你不懂,這叫派頭!堂堂軍管區司令就算給你們曰本人面子,不得已親自上前來答話,那也不能在你這低級別的曰本人面前倒了架子。”
“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嘛,要真有那niao性,不下車讓我去他那里答話不就完了嗎?裝犢子!”
王之右慢慢踱到馬遷安身前站定,盯著馬遷安肩膀上少校的肩章,神態傲慢的問道:“你們是哪個部隊的?攔阻本司令長官公干,難道就不怕治你們一個慢怠上峰的罪名嗎?”
“你就是王之右?”馬遷安眼睛沒有看王之右的胖臉,越過王之右的頭頂向遠方看去,隨即對附近的一名軍官打了一個手勢。
“正是!”王之右一陣氣惱,堂堂司令官何時受過如此盤問?你又不是曰本人,有什么資格這么傲慢?
心腹兼應聲蟲黃宇恰如其實的嚎叫起來:“成何體統?司令官本人大駕光臨還不敬禮,竟敢以如此口吻對大人說話?”
與黃宇預料不同的是,面前的人一絲一毫的懼色都沒有,馬遷安板著面孔揮揮手吩咐道:“綁了!一點規矩都沒有。”
馬遷安一指黃宇,旁邊立刻上來倆戰士不由分說將黃宇一搭,稍一用力就將他的胳膊擰到了后背上,嗖嗖幾道繩索飛上了黃宇的手腕和大臂,將黃宇捆得結結實實。
黑田上前一步將王之右腰帶上的“王八盒子”連盒帶槍一把搶了過來。
“你們?你們簡直是反了?”王之右有些懵,怒氣沖沖抬手指著馬遷安跳著腳大叫起來。
這這這?就算你們隊伍里有曰本人,那也不能這么囂張不是,怎么可以這么對待我?要知道我可是堂堂滿軍中將,堂堂軍管區司令,現任6軍學校校長大人,怎么像綁票的樣子?綁票…?
王之右渾身一哆嗦,像是有點想明白了的神態,尖著嗓子道:“你們不是國兵,你們是抗匪!”
馬遷安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抗匪?叫得這么難聽。
“我是抗聯馬遷安,你被俘了!勸你老老實實聽我們的話,若不然死路一條。”
“對!死啦死啦的!”黑田斜楞著眼睛“不懷好意”的盯著王之右的脖子,看的王之右脊背一陣涼。
車隊已經被完全包圍,在周邊埋伏的抗聯戰士們喝喊聲中,一群群滿軍第三軍管區的基干士兵被從車里趕了出來。
完全沒法抵抗,事突然,又加上抗聯武器精良,密匝匝的自動火器遍布車隊周圍,反抗將是徒然而無力的。
而且,抗聯的攻心政策極為出色,幾位大嗓門的戰士高喊著:“繳槍不殺!想想你們的父母雙親兄弟姐妹老婆孩子”“給曰本人賣命值不值?”“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這些即將進入軍校學習的士兵都是偽滿實行征兵法以后入伍的,他們之中沒有鐵桿漢奸,絕大多數都是貧苦工人農民家的子弟,按其基礎來說是可以爭取的對象,馬遷安對此十分清楚,這些士兵的本質與自己隊伍的戰士是相同的,如果不是處在面對面激烈戰斗中,他們絕對是有投降的可能,馬遷安不準備在己方占據絕對優勢下殺傷這些普通滿軍士兵。
聽到馬遷安自報名號,黃宇不聲不響癱倒在地,作為第三軍管區原參謀處長,新任6軍學校副教育長的黃宇是一個死心塌地投靠曰本人的敗類,在他的手上有數十條義勇軍和抗聯戰士的冤魂,他被俘的結果只有一條死路可走,巨大的恐懼飛快的擊倒了他。
王之右對馬遷安的名字也不陌生,他的部隊與安濱縱隊已經作戰八個多月,去年海倫明水破襲戰,襲擊齊齊哈爾戰,他與安濱縱隊交手中吃了不小的虧,第11混成旅幾乎被馬遷安打殘,這讓王之右牢牢記住了“匪”馬遷安的名字,而且根據最近摸清的情報表明,馬遷安已經率部深入大興安嶺,忽然出現在平原地帶這是要干什么?
“賢侄,你這是干什么?”王之右轉動了一會腦筋,忽然靈機一動與馬遷安套近乎。
“少來,你這個老漢奸!你管誰叫賢侄?”
馬德龍老實不客氣的給王之右一個小嘴巴,力度頗重響聲卻小,這是馬德龍經過苦練練就的本領,他擔心動作太猛馬遷安會責怪他虐待戰俘,不過馬德龍的小手段逃不過馬遷安的眼睛,但馬遷安卻沒有話阻止,只是輕輕推開了馬德龍。
王之右臉頰輕度腫脹,捂著臉苦笑道:“我與馬占山將軍有舊,你是他的侄子,我叫你一聲賢侄也不為過。”
王之右的性命攥在抗聯的手中,他不得不低聲下氣的降低姿態,到什么山唱什么曲,永遠是王之右這類人的本能。
王之右接著道:“當年我與馬將軍都在張大帥手下討生活,那時節就認識彼此交情還是有的,特別是康德元年我們共舉義旗反抗曰本人占領東三省,我們相約抗日到底,要不是馬占山老兄先降了曰本人,我也不會動了歪心思投降曰本人,你說是不是這么個理兒?”
王之右在為自己辯解,同時指出自己是受了馬占山的影響而投降曰本人的,目的是要馬遷安等為馬占山產生愧疚心里,從而放自己一馬。
馬德龍生氣了,又躍躍欲試向前湊,一邊湊一邊罵,“再造謠老子撕了你的破嘴,我大爺什么時候讓你投降了,我大爺當時是假投降,你是真投降!少把污水往往我大爺身上潑,要不要臉你?”
馬遷安知道王之右的所有老底,聽他信口雌黃顛倒黑白,一時之間都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反駁,蓋因這個人也有點太不要臉了,自己的丑事不說,往別人身上賴。
“哈哈!”馬遷安打了一個哈哈,這老王八蛋,等一會兒再收拾你!馬遷安吩咐戰士將王之右押回轎車看管起來。
馬遷安之所以現在不想跟王之右廢話,原因很簡單,他看到了遠處飄來的大群馬群,舉起胸前的望遠鏡觀察一陣兒放下心來,這是卓力格圖的武裝工作隊。
與此同時叢英也飛快地跑來匯報:“報告司令員,杜爾伯特武工隊前來接收俘虜。”
卓力格圖早在2月前就被耿殿君放了單飛,指揮他到大草原宣傳鼓動蒙族牧民參加抗日活動,卓力格圖帶著一小隊人游蕩在廣闊的牧場,尋找散布在廣大區域里的同族牧民宣傳抗日,平時他們偽裝成牧民混居在小部落中,或者干脆趕著數十匹馬單獨踆尋在草原上尋找著各種戰機打擊偽滿政fǔ的“征收隊”,對這種真正的飄忽不定的抗聯蒙族隊伍,日偽政fǔ拿他們毫無辦法,他們識別不出卓力格圖等人的真實身份。
烏云一般的馬群很快填滿了公路兩側,人馬足有三百多號。
卓力格圖跳下馬樂顛顛跑來匯報,“報告,杜伯特武工隊隊長卓力格圖前來報到,嘿嘿司令,一接到你的電報,我就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了,看我這么賣力的干活,是不是帶上我們一起行動啊?”
人數真不少!馬遷安先不回答卓力格圖的請戰要求,反問道:“你出山的時候只有45人,現在怎么這么多人?誰讓你把他們都帶來的?我沒下過這樣的命令,我不是讓你們小隊的人馬來嗎?”
“這就是我們小隊的人馬,嘿嘿!俺可沒故意帶這么多人,他們都是我們武工隊的,不讓誰不來都不好啊,他們聽說有行動,攔也攔不住。”
“他們都是你展的?”雖然猜到了點什么,馬遷安還是想得到卓力格圖的證實,有些遲疑的指著周圍一張張樸實的面孔。
卓力格圖自豪的點點頭答道:“那是!而且還都是自帶干糧和馬匹的,就是展太快還缺幾十支槍。”
馬遷安定定的看著卓力格圖,小伙子不錯啊,有點組織動員的天才。不是所有的小隊伍都能展成大隊伍,也不是一般的人就能把生性崇尚自由無拘無束的牧民組織起來抗日的。
“但是不行!”馬遷安拒絕了卓力格圖參戰的請求,“這次作戰與你們習慣的作戰方式不同,一仗就能把你們這些人馬打光。”
“我不怕!他們也不怕!”卓力格圖急了,臉色一下子漲紅去,有些急頭白臉了。馬司令瞧不起人啊,草原的漢子沒有怕死的。
馬遷安半是命令半是哄,“好了好了執行命令,你派人把這些俘虜押回山里,注意不要虐待他們,不久的將來這里面會有很多人成為你的戰友,你要是路上虐待他們,當心到時候他們合伙打你的黑棍子。”
卓力格圖“氣憤憤”的黑著臉瞪了一眼遠處的俘虜,要是沒有這些累贅,司令興許就讓我跟他一起行動打大仗去了,這幫混蛋玩意咋不抵抗?讓馬司令把他們一下子都打死才好。
很快卓力格圖的副手帶著俘虜與特種中隊的馬匹離去了,當奔騰的馬群隆隆飄過的時刻,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你還不走?”馬遷安準備上車了,看到卓力格圖帶著一個警衛員還在附近打圈圈,對著他喊了一句。
卓力格圖指望著馬遷安改變主意帶他走,見馬遷安不為所動,溫情攻勢失敗,這才不情愿的上馬準備離去。
“少喝點酒!別沒人管你了就貪杯!”馬遷安遠遠地喊了一聲。
不喝酒還叫蒙古男人嗎?卓力格圖偷偷撇了一下嘴巴,忽的一聲翻身上馬,一夾馬腹向著遠方狂飆而去。
遠遠地,傳來了粗獷悠長的蒙古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