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民間的輿論對民黨實在是太不利了,幾乎就差沒把民黨等同于賣國賊。
如果能有充足的時間,民黨諸公還可以用各種手段辯駁和扭轉輿論風向。可這倉促之間,能有什么辦法?
現在看來,王默那是早有預謀啊,剛剛把間接賣國的罪名栽到他們民黨的頭上,馬上就讓川軍出川,一路勢如破竹,根本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
一時間,會議室里一片沉默,唯有悲觀的情緒在漸漸彌漫擴散。
“要我說,誰他、娘的敢當逃兵就殺,殺到沒人敢溜號為止!”陳其美惡狠狠地說道。
處決逃兵?
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大開殺戒?
不得不說,這實在是臭得不能再臭的一招棋。如果真對逃兵大開殺戒的話,估計現在這6個師會有大半當場嘩變,調轉槍口對他們開槍。
在場的民黨諸公均用看白癡的一樣的眼神看著陳其美,若不是顧及孫中山的面子,早就有人出言譏諷挖苦了。
或許也是感覺到自己的提議不大妥當,陳其美又補充道:“那要實在不行,籌點現大洋發下去,提振提振軍心士氣總有作用吧。”
這倒還真可能有幫助,民黨諸公不由得眼前一亮。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只能用大洋讓底層的士兵賣命了。
這個時代的士兵大多是為了混口飯吃才來當兵領餉的,他們可不管你民黨和川軍誰對誰錯,誰給錢,就替誰賣命。
提及這點,孫中山下意識地朝張靜江望過去,問道:“靜江,你看…還能不能再籌一筆現大洋?”
問出這句話,孫中山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自從南方聯省自治政府成立以來,財政開支就全賴張靜江多方籌措,最近更是一大筆一大筆軍費的支出。張靜江怕是把自己賣了籌錢的心都有了。
面對民黨諸公期盼的目光,張靜江盡管十分為難,但想了好一會,終究還是長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我…盡力試試吧。”
聽到這話,孫中山微微松了口氣,張靜江的為人他清楚。只要他答應,必然能夠想到法子籌到錢的。
“汝為(許崇智字)。靜江籌到大洋會馬上給你送過去的,你先盡力安撫各部官兵。現在我們兵力上是川軍的三倍之多,又不缺槍械彈藥,只要各部官兵堅定守城之心,我相信還是能守住南京城的!”孫中山朝許崇智說道。
能籌到一筆大洋發下去的話,幫助還是很大的,因此許崇智稍稍振作了些,應道:“先生放心,卑職必定竭盡全力。固守城防陣地。”
許崇智的話音剛落,會議室外就傳來陣陣火炮的“轟鳴”聲,民黨諸公只感覺整棟辦公大樓都在震動不止。
“報告!”
一名通訊兵神情驚慌地跑進會議室匯顫著聲音匯報道,“川軍…川軍大舉進攻了!”
什么!
川軍竟然這么快大舉攻城了!
許崇智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對孫中山說道:“先生,我這就去城防前線指揮各部抵御川軍的進攻!”
說罷,許崇智便腳步匆匆地離開了政府辦公大樓。趕往城防前線指揮部。
其余民黨諸公驚慌失措,一個個都坐不住,生怕會有川軍的炮彈砸過來一樣。
孫中山也沒指望這些人能幫得上什么忙,于是揮揮手讓所有人都散了,而他只帶著機要秘書戴季陶返回寓所。
回到孫公館,孫中山還沒來得及坐下喝口水歇息。就有一個意料之外的客人登門拜訪。
孫中山在客廳會見來人,他看起來與來人似乎很熟絡,并沒有無謂的客套寒暄,有些意外地問道:“內田先生,你什么時候來的中國,是頭山滿先生讓你來辦什么事的嗎?”
沒錯,來的人是日本黑龍會會長頭山滿的得力手下內田幸次郎。孫中山在日本時和頭山滿交往頻繁,自然與內田幸次郎頗為熟絡。
內田幸次郎說道:“孫君,我此來中國,是奉頭山滿會長之命,接你到日本作客的。”
孫中山臉色一沉,說道:“怎么,頭山滿先生認為我們民黨守不住南京嗎?”
雖然內田幸次郎說的是請他去日本作客,但孫中山又豈會不明白頭山滿什么意思。
內田幸次郎神色不變,躬身低頭說道:“孫君誤會了,頭山滿會長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近來有些想念孫君了,這才讓我過來接孫君去日本作客。至于南京城的戰事,自有那些軍人負責。待擊退了川軍,孫君再重回南京理事也是一樣的。”
聞言,孫中山有些意動,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而且他并不覺得自己待在一線對戰事有什么幫助。
此時,一旁的機要秘書戴季陶也勸說道:“先生,您可是咱們民黨的主心骨,是萬萬不能有失的。您不妨就暫時前往日本探望探望頭山滿先生,南京城防有許參謀長在,不會有什么大問題的。”
孫中山依然沒有說什么,只是擰著眉頭在喝著茶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孫君,現在川軍還沒有封鎖南京城西面的長江水路,乘坐我大日本帝國的輪船還能離開南京。可萬一川軍用火炮封鎖了長江航道,再想離開就難了。”內田幸次郎再次勸說孫中山道。
好半響,孫中山終于點點頭,說道:“好吧,既然頭山滿先生相邀,我也有許久沒見頭山滿先生了,是該去日本探望探望他。”
聽到孫中山答應前往日本,內田幸次郎總算是輕松地微微笑了起來。
這些年,頭山滿以及他的黑龍會對民黨、對孫中山可謂是鼎力支持。因為在頭山滿的眼中,孫中山就是一張值得控制在手中的好牌。通過孫中山,日本隨時能找到借口,甚至是制造借口介入中國事務,瓜分和汲取利益。
北京,鐵獅子胡同,大總統府。
最近一段時間,袁世凱都躲在府中,沒有外出辦公。不是他想窩在家里,實在是日本公使伊集彥吉和英國公使朱爾典逼他逼得太緊,幾乎是一天三趟要求他下令北洋軍出兵配合英日聯軍剿滅沂蒙自治聯軍。
別說現在是沂蒙自治聯軍處于上風,就算是日軍將沂蒙自治聯軍打得落花流水,袁世凱也決然不會冒著帶上賣國賊大帽的風險出兵攻擊沂蒙自治聯軍的。
沒有辦法,袁世凱只得稱病,閉門謝客。
雖然稱病躲在府中,但袁世凱還是會時常召見幕僚和北洋高層軍官,商議處理一些軍政大事的。
書房中,總統府的下人剛剛送上泡好的極品廬山云霧,茶香四溢。
不過,袁世凱卻并沒有什么心情品茶,擰著眉頭,臉上的憂慮十分明顯。
最近川軍王家父子實在是太過強勢了,山東那邊王默率領沂蒙自治聯軍都快把日軍給揍趴下了,南邊川軍如秋風掃落葉般蕩平民黨控制的省份,目前已兵臨南京城下。
袁世凱對此憂心不已,不得不召見楊度、楊士琦和陳宦這幾個擅長謀劃的心腹親信商議如何遏制川軍的強勢。
“大總統,卑職以為應當盡快加強山東第五師的實力,讓山東靳云鵬都督大力擴軍備戰。從沂蒙自治聯軍與日軍的這幾戰來看,王默在山區編練出來的這兩個師的戰斗力實在是非同小可,第五師恐怕無法與之抗衡。”陳宦分析道。
聽到這話,袁世凱的眉頭擰得更緊了。山東是萬萬不容有失的,可僅憑第五師絕不可能抗衡的了把日本人都揍得滿地找牙的沂蒙自治聯軍。
袁世凱想了想,說道:“這樣吧,讓張勛的武衛軍開赴山東,會同第五師協防,堵住沂蒙自治聯軍出魯之路。”
“大總統,南邊的情況恐怕也不容樂觀。川軍的兩個精銳師已經兵臨南京城下,就憑民黨那些烏合之眾,根本就守不住南京。一旦南京失守,民黨在南方的勢力必然會被川軍一舉蕩平。如果任由王家父子整合南方,怕是更加難以對付了。”楊度提醒袁世凱道。
袁世凱分外憂慮地說道:“是不能再任由王家父子這般肆意擴充勢力了,否則中央政府還如何壓制得了他們。雖然現在我們不宜出兵南下,但也要想個法子遏制一下川軍才好。”
對于袁世凱這話,陳宦臉有難色,他擅長的是系統、周密的軍情分析推演,出兵以外的辦法他可想不出來。
楊度也是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楊士琦卻是微微一笑,說道:“大總統,卑職倒是有個法子,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袁世凱看了楊士琦一眼,問道:“杏城,說說看,不必有什么顧忌。”
“是,大總統。”楊士琦點點頭,然后說道,“我們北洋軍不宜出兵南下,并不意味著別人也不宜出兵。比如,廣西的陸榮廷,還有廣東的龍濟光。”
袁世凱皺著眉頭說道:“廣西的陸榮廷和廣東的龍濟光?就憑他們,就算有中央政府的命令,恐怕也未必敢向川軍開戰吧?”
“大總統,卑職的意思不是讓陸榮廷和龍濟光對川軍開戰,而是讓他們對民黨開戰,搶占民黨的地盤。”楊士琦笑道。
聞言,袁世凱眼睛一亮。
妙啊,讓陸榮廷和龍濟光對川軍開戰,或許他們不敢,但讓他們對民黨開戰,搶占地盤,絕對是爭先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