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宜昌，黑虎山守備團軍營駐地。
王默緊皺眉頭看著川軍團第一師的士兵向宜昌守備團發起的進攻。
川軍團沒有足夠多的精銳老兵，沒有打過真正硬戰的缺陷在這里暴露無遺。川軍士兵發起沖鋒時只是一股腦地埋頭硬沖，根本不懂得壓低身體跑之字，步兵線散得也不夠開，更不會相互配合著交替沖鋒。結果就是，面對宜昌區區一個守備團，第一師三個團輪番沖鋒了數次，也沒有徹底拿下宜昌守備團。
川軍團此前看似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實際上面對的大多是一些不入流的對手，基本上一通亂拳下去就能拿下，根本算不上真正的硬戰。
湖北軍隊與川軍團此前的對手大不一樣，湖北新軍的戰斗力在全國也是名列前茅的。單輪新軍訓練和單兵素質，被稱為南洋第一強軍的湖北新軍不見得弱于北洋軍。
宜昌守備團不少士兵都是原先老八鎮的老兵，只是因為黎元洪的猜忌和諸多原因才會被整編下放到了守備團，他們的戰斗力自然不弱。
宜昌守備團除了之前剛開始遭到川軍團突襲亂了一陣子，很快便反應了過來，迅速利用宜黑虎山的地形構筑起防線，并逐漸穩住了陣腳。他們的掩體設置得非常嚴密，火力點也隱蔽合理，士兵的槍法更是非常精準，能打退川軍團第一師數次沖鋒一點也不奇怪。
“傳令，第一師撤下來！陸大勇，你帶著第二師一團上去！”王默下令道。
“是！”陸大勇立即站出來接令。
王默叮囑道：“不要像一師那樣只蒙著頭打呆仗、傻仗，多想想作戰操典上是怎么說的，我平時是怎么帶你們的，明不明白？”
陸大勇啪的一聲立正，大聲應道：“明白！”
王默給第二師這些他親自帶出來的軍官下達作戰任務時總是顯得有些啰嗦，經常會向他們灌輸自己的作戰思維和理念，講解戰略戰術布置。不得不說，這種實戰中的傳授比之軍校課堂中的教學要高效得多，第二師的軍官們在王默的言傳身教下進步非常迅速，早已非昔日參軍時什么都不懂的農家子弟了。
陸大勇離開后不久，王默就把第一師的團級軍團全都召集了過來，三位團長顯然因為作戰不利而有些垂頭喪氣。
王默也沒有流露出責怪的意思，只是說道：“叫你們過來，是想讓你們看看，第二師和你們的作戰有什么不同。同時，你們都好好想想，剛才你們為什么傷亡那么大，而且數次沖鋒還拿不下區區一個宜昌守備團。”
第一師一眾軍官都有些羞愧之色，就連平時總是大大咧咧的郝剛此刻也是默然無語。
不久，陸大勇率領第二師一團向宜昌守備團的防線發起了進攻。
沖鋒剛開始，站在王默身旁的第一師一眾軍官就看出了不同，第二師一團是以連為單位沖鋒的，速度并不快，散兵線拉得很開。
噠噠——噠噠——噠噠——
每前進一段距離，第二師一團都在左右兩翼架起機槍進行火力壓制，掩護士兵沖鋒。
有機槍的火力掩護，川軍士兵壓力大減，沖鋒速度頓時加快。
而每當對方陣地上出現機槍掃射時，第二師一團的迫擊炮小組又會快速上前架設迫擊炮，鎖定守備團的火力點就是幾輪炮擊轟過去，干凈利落地清除了守備團突然冒出來的火力點。
沖鋒的士兵跑到離守備團防線400米左右，立即臥倒匍匐前進。400米的距離，如果不是槍法特別準的神槍手，或者由光學瞄準鏡輔助瞄準，基本上是很難命中匍匐前進的敵人的。
臥倒的士兵爬行一段距離就會停下朝守備團防線開槍射擊，替身后爬行的戰友作掩護。后面的士兵爬到前面之后同樣停下開槍射擊，如此交替掩護前進。
推進到距離守備團防線150米左右，在連長這些基層軍官一聲令下，所有士兵一躍而起，以最快的速度發起沖鋒。
雖然因為距離太近導致守備團士兵的設計命中率大增，不斷有沖鋒的川軍士兵倒下，但是也正因為距離太近，守備團的士兵很難有開第二槍、第三槍的時間。
在沖到50米左右，沖鋒的川軍士兵就不再邊沖邊開槍射擊了，而是左手抓住步槍，右手扯下一直塞在腰間已經擰開底蓋的木柄手榴彈，用牙齒一咬拉弦，然后朝守備團的陣地里猛力甩了過去。
轟——轟——轟——
一顆顆手榴彈在守備團的陣地里炸響，守備團的防線頓時大亂，沖鋒的川軍士兵趁機猛灌了進去。
一點破，全線崩潰，被沖破防線的守備團大亂之下，根本沒法抵擋得住第二師一團兇猛進攻，很快就死的死、棄械投降的棄械投降，黑虎山守備團徹底被攻占。
整個進攻過程中，第二師一團的表現雖然還有些稚嫩，沖鋒沒有節奏導致不時被守備團打亂陣腳，單兵素質不高過于依賴火力掩護，但總體來說還是讓王默滿意的。
剛才第一師三個團輪番進攻，費了小半天時間也沒有拿下宜昌守備團。可是現在才這么一會，第二師一團就攻占了黑虎山，而且傷亡也不是很大。第一師的一眾軍官們面面相覷，更是羞愧難當。要知道平日里他們第一師向來以精銳老兵自居，并不怎么看得起第二師那些新兵嫩娃子，甚至有的軍官還抱怨王默偏愛自己帶出來的第二師。
“怎么著，這就慫了？”王默看到第一師的軍官們垂頭喪氣的樣子，稍稍激將道。他是希望扭轉第一師的作戰思維和理念，可不是想打擊這些人。
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郝剛頓時大聲嚷嚷道：“誰慫了，要是敢死沖鋒，第一師的弟兄們沒一個孬種！”嚷嚷著，音量又降了下來，“就是…就是這精細活，弟兄們一時半會學不來。”
王默微微一笑，說道：“我也不是要你們馬上就學會這種打法，慢慢來就是了。我們川軍團不妄自尊大，但也不妄自菲薄。比起成軍多年的湖北新軍和北洋軍，我們川軍團的確還顯稚嫩，還有很多不足。但是——”
說到這，王默加大了音量，喊道：“我們可以在戰斗中學習，在戰斗中成長，在戰斗中發展壯大！現在，號稱天下第一強軍的北洋軍眼下就在武漢周邊地區。怎么樣，還敢不敢去稱稱這天下第一強軍的斤兩？”
“什么叫敢不敢！咱們本來就是沖著北洋軍來的，可沒有誰縮卵子，弟兄們說是不是啊？”郝剛神情不忿地嚷嚷道。
“就是，北洋軍有什么了不起的！”
“打得就是這狗屁天下第一強軍！”
“就是要把北洋軍踩下去，讓所有人見識見識咱們川軍團！”
被王默這么一激將，第一師的一眾軍官們總算從剛才失利的打擊中恢復了過來，重新燃起了斗志。
拿下宜昌守備團，整個宜昌也就沒有什么能抵擋川軍團的武裝力量了，王默很快控制了這座位于長江邊上的城市。
隨后，王默依然沿著長江朝荊州進軍，這是因為他現在的后勤運輸十分依賴于長江水路。
無論是將重傷員送回四川安置，還是炮團的運輸和彈藥補給，王默用的都是由王大虎組織起來的運輸船隊。
不過，過了荊州市，王默就準備讓炮團上岸與大部隊匯合，然后一起向武漢進軍了。這是因為秭歸縣的突發事件破壞了他原本的計劃，使得他不得不當機立斷拿下宜昌。
拿下宜昌之后，川軍團東進湖北的消息必然是遮掩不住了，因此也就沒必要追求行軍速度，而是要求穩了。畢竟北洋軍這天下第一強軍絕對不容小覷，王默寧愿穩扎穩打，也不愿意冒險突襲了。
事實證明，王默的猜測并沒有錯。川軍團悍然東進湖北，并一舉拿下宜昌的消息當天晚上就通過電報傳播了全中國。
消息傳到北京之后，袁世凱不得不半夜緊急召開軍事會議，商討應對策略。
“川軍真的東進湖北了？這怎么可能？”
“是真的，據說川軍目前已經攻占宜昌，正在進軍荊洲，這是直撲武漢的架勢啊。”
“這…這怎么可能？就川軍那些豆腐渣一樣的軍隊，也能攻破宜昌，還膽敢向武漢進軍？”
“說得是，我到現在也都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眼看著南方那些民黨亂匪就要剿滅了，結果一直沒被我們放在眼里的川軍居然跳出來攪局了。”
與會的北洋軍官議論紛紛，幾乎每一個人都對川軍東進湖北，并且一路勢如破竹感到難以置信。
“大總統到——”
袁世凱一身戎裝走進軍情議事廳，神情陰沉。
所有軍官見禮就坐之后，袁世凱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你們當中很多人都應該聽說了，川軍東進湖北，目前已經攻占宜昌，這個消息已經過多方求證，這是真的！”
什么！
那個傳聞中連軍隊都稱不上的川軍竟然真的悍然東進湖北，并且成功攻占宜昌了？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一眾北洋軍官還是震驚不已，難以置信這本應荒誕不羈的事情竟然是真的。